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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前狼后虎,遮云罩雾

“哎。”司烟和宋清山并排坐着,身上东一处西一处扎着整齐的绷带,宋清山看着正忙活着的小弟们感慨起来,“看,少爷我这么多年跟着我爹催收稽税,全帝国要是有哪个世家子弟不认识我,那就是他不够档次。”

“我看啊,这玻璃,还有外面那栏杆,都不用赔了,把你这张脸往那一放,就算是轨道轰炸给这犁一遍,什么都化成飞灰了,这脸也依旧□□。”司烟拍着宋清山的肩膀,站起身向被捆在一起的保镖们走过去。

“呜!呜呜!!”先看到司烟走来的保镖蛄蛹起来,连带着周围一片都咬着塞在嘴里的布料呜咽着扭动。

“别急,有的是你们开口的机会。”司烟一个个数着人头,算下来,被捆在这的比电梯外一开始追来的人多多了,应是他们逃进电梯的时候把那层的人都叫了过去,“李藏沙!过来,是哪个小子给你拐这来的。”

“他!就是他!!”李藏沙深一脚浅一脚的绕着人串走了两圈,终于指着某处大声吼了出来,“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我要去交通塔一定会路过这,我这人爱串巷子,就是他,上来就给我制住了,还有这几个,他们几个一块的。”

司烟挥挥手,这几个人被抬了出来,扔到地上,“想好了再说,说重了,对不上,连不起来,逻辑不通,时间不准或者是毫无意义,再想说,就难了。”

那几人的呜咽声停下,只剩下连连点头。

“摘了。”

“我们是顾南城,顾公子的……”

啪——

“啧,你下手太黑了,坐回去。”司烟瞥了眼被宋清山一巴掌抽晕在几人当中的那人,嘴角咧了咧,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宋清山赶到一边。

“就他,后半句话要说什么,我能给你背出来八百个花样。”宋清山又坐回去,将肩上的绷带拉紧。

“几位应该和他一样,都是忠心耿耿且坚信我们不敢拿那位,嗯,顾公子的人,啊,不会拿你们怎么样,既然如此,那便是做不成朋友。可惜啊。”

“呜!呜呜!!!呜!!!!!!!”

刚才叫的最急的那位,现在更急了,甚至将身边的几个拉倒,侧趴在地上毛毛虫似得蹭过来。

“李藏沙!”在边上等着的李藏沙又窜上来,把那人拉起来。

“啧,傻啊,给摘了。”司烟甩了几次眼色过去,可李藏沙都没明白什么意思,听到吩咐的李藏沙才恍然大悟,给这人摘下了布条。

“公子!是我财迷心窍,是我冲撞了您,我是罪该万死,可我这些弟兄,他们可都不是顾公子的人啊,都是跟着我混口饭吃,我们就是混在这人堆里,下个黑手,把个风啥的,一开始就是说替顾公子教训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谁也想不到是这种差事啊!”

“要是这么着,来,把你的弟兄一个个点出来。”

司烟跟在这人身边,看着他点出来的一个个古怪的保镖,是一种审视一眼便能看出的古怪,若是叠在一众双开门中,仓促间,确实看不出什么。

“手。”

一双双粗糙的大手在司烟面前摊开,泛黄的手心看不出一丝属于手心的柔嫩,甚至比手背还要坚硬些,只是没有手背那么黑,也没有手背上晒伤的裂纹,这层茧子铺的均匀,看不出是特定做什么。司烟上手捏了捏他们的肩头,又摁摁前胸,填充物的手感很明显。

“出来做□□,衣服都没买套合身的。”

“顾,顾公子送的。”

“把名字、籍贯、住址和联系方式留下,你这些弟兄也要,我会派人随你们回住所,采录你们的身份证件。这没你们什么事了,范元,安排人,顺便,叫他顾大公子,来赎人。”司烟又打量了一圈四周拿下赶来的小弟们,招招手,指向地上仍旧捆着的那些,“仔细检查一遍,哪个绑松了多挨了一顿打,还要你赔钱呢。”

“司烟,宋清山,你派出去的人怎么没把他们打死!”顾南城将桌上的东西一口气统统扫到地上,碎片蹭着仆人的裤脚扑出去,“愣着干什么,备车!!”

上午明朗的光线穿过玻璃墙,破碎的尖刺碎边在阳光下聚起点点光芒,司烟把清扫玻璃碎片的机器放到一边,在前台拿回外套,还没来得及穿上,从交通塔驶下的三辆车就已经停在了公寓外。

“哪里来的小贼,敢抓我的人,还都绑在这。”顾南城还是摇着他那把象牙扇,兴许是出门急切了些,妆容寡淡了许多,却出奇的将他衬得清雅,终于有了些贵公子应有的气质。

“呦呦,顾公子是来的路上被哪的云彩迷了眼,现下还睁不开呢。”宋清山把手里的一把牌摔在牌桌上,司烟看了看报单的那位,忍不住笑了笑。

“宋清山,就凭你?当我傻吗。”顾南城抬抬扇子,目光落在司烟身上,“要是没什么人给你撑腰,就算你父亲来了,也要和我平起平坐,和和气气的。”

“哦,谁啊,何方神圣,竟能入得了合安顾公子的法眼,太难得了。”司烟扒拉扒拉牌堆,发现宋清山这牌丢的真有水平,压根分不出那些是他之前的手牌,只得摇着头站起来。

“你别和我打哑谜,绑了我的人是什么意思,除去柳正文,这广铃星系,还没谁有这么大权力!”顾南城一步步走到被捆作一团的保镖们身前,轻甩收了扇面,用象牙扇指指司烟,又指着绑住保镖们的绳子,“把人放了。”

司烟默不作声,只是看着他,整个大堂安静的有些压抑,顾南城心里的底气慢慢泄去,紧握着象牙扇的手,也出了层细汗,却仍站在那。

“放。”司烟的声音不大,却将凝固的气息击得粉碎,“顾公子,我们之间告一段落吧。没什么必要。”

“我需要北方舰队。”顾南城第一次正色待人,“恰恰现在不需要你。”

“只是现在,不是吗!”

渐行渐远的顾南城没有回头,更没有回应,只是手中象牙扇微微颤抖,逐渐热烈起来的日光打在展开的扇面上,映出柔润的光。

“他不可能站在你这边。”宋清山站到司烟身边,看着那绝尘而去的车队,心里也明白司烟在想什么。

“或许吧。”司烟收回目光,把脚边解开的绳子踢到一旁,“谁又说得准呢。”

“李藏沙!”司烟不再去想顾南城的事,把李藏沙招呼了过来,“讲讲吧,到底怎么回事。”

宋清山把赶来帮忙的世家子弟统统遣散,另坐了一辆车,跟在后面。

“之前,我也说过一些,要真把前因后果都讲明,怕是要说上好久,只讲个大概吧。”李藏沙把脸转过去,看向窗外,像是说给自己听,“我父亲获罪是受我祖父牵连,全因瞭查司对广铃重工的清洗,这么算起来,我祖父和柳元帅,也算是同年去世的,可不知怎得,我父亲仍与母亲结了亲,那时,外祖父还在世。”

“父亲做起了生意,有了自己的船队。好景不长,外祖父去世的离奇,母亲虽有心,可一切都太突然,舅舅接替了外祖父的位子,到这,我们家和上一辈的一切联系,基本都断了。舅舅这种人,不论是进政府还是去广铃重工,都是受欢迎的,满是把柄,不择手段,做事也有分寸。”李藏沙的声音平淡,倒不像他那满是冲劲的性子,好似是在照着书上,讲别人的故事。

“又正赶上柳家大公子回来,时局动荡,北方七星哪里还有跑船的环境,防卫军、瞭查司、北方舰队和常备舰队乱作一团,本是要举家搬到靖雪去的,那里最安定了。父亲和母亲也想了很多,很多。”李藏沙想起那些,过去话语间与幻想里,平和、幸福的画面。

“事实也确实如此,靖雪啊,那是我见过最干净的地方,哪怕从太空中看下去,也看不到什么别的颜色,冰封千万里,鹅毛大雪不分昼夜。冷的扎肺,但人情味是暖的。父亲就躲开不太安定的南边,从靖雪北上,跑梁枢、广梁和殷墟这三条线。没瞭查司压在头上,生意总是好做的。那时候北方集团也才刚刚组建,胆子小,胃口也不大。”

“我一度以为父亲不会再回来了。最后,也只回来了我父亲一个。”

“政府给了补贴,甚至父亲都有份,没人来我家闹,只是左邻右舍都办着丧事。可就算没人闹,哪里还有心留下,百十口子青壮没了,又多是独生。”

“回了广铃,本想着有舅舅接济,也好东山再起,就和当年外祖父在时一般。可到了这,就是另一番光景了,舅舅也第一次显出他的真面目。”

“直到柳家人找上门,出钱,且从下级教廷司中直接将你提入了忠威教院。”司烟的话让李藏沙嘴里的另一个版本胎死腹中,“你父亲也没有在跑船,而是又被安排进了广铃重工。而你,要投靠顾南城,也是为了柳正文的布局,可惜,顾南城羞辱你以抬高其他的凝聚力就算了,还不要你另投他人,到最后,反倒只能拼出来,我倒是好奇,为什么,你会选择我。”

司烟在李藏沙震惊恐惧的注视下示意他噤声,“让我猜猜,你是觉得,我这个殷都来的大少爷,一定也是个大人物,对柳大公子有威胁,而顾南城那样的人都没能和我抢到主厅,我二人间若有矛盾,你自可安然,若没有矛盾,我就算为了面子也不会把你交出去,那顾公子与我,也就有了矛盾。鹬蚌相争,渔翁愿不愿抄网,都已是黄雀。”

“公子,到了。”挡板降下,郑伯沉稳的声音将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李藏沙想看看外面,却发现滤光膜仍是在交通线上的模式,此刻没了指示灯,反倒是看不见外面的景色。

“嘘。”和轻短嘘声一同闯进李藏沙感官的,是轻轻的咔哒声,司烟身侧的那扇门被人拉开,正午的阳光透过车门照进来,刺眼,可阳光下走来的那人叫李藏沙被光刺激着的眼睛忍不住张开。

“来这么晚就算了,还要拉上宋清山一起。”随从识趣的退开,柳正文搭着车门,微微弯下腰,戏谑的目光垂进来,却看见一旁多了个人,“呦,寻迹大公子,这是要把我忠威学院的学生一个个带坏啊。”

“帮止墨要个人。”柳正文听了司烟这话,心里多了几分无名火。

“帮你划到卫戍舰队,或者等院争结束,你抢到了哪个新舰队,给你划过去都行。”柳正文退后两步,做了个请的手势,“别拿我妹嘚瑟。”

“对不起,肆武公子,是在下,孟浪了!”司烟站出来,特地鞠了个躬,又抬眼看看柳正文那春风如沐的脸上强压下的青红,不等站直身子就拔腿冲了出去,“宋清山!快跑!!”

李藏沙看看面前的柳正文,又往车里瞥了瞥,两只手在背后比划着各种求救信号,司烟和宋清山毫无形象的跑出好远,只留他一个人,和这位恐怖的人物,顶顶顶头大头目,站在一起。

“别迟到。”柳正文忍下气,温润的留下一句话,可等李藏沙再抬头,柳正文正追向疯跑的那两个。

“李公子?”郑伯唤着李藏沙,玩笑的提醒,“想不到柳公子还有如此不拘束的时候,是吧?”

“不不,不是……”李藏沙慌张的不知所措,摆摆手掩着脸又钻到车里,“郑伯,我等会再走。”

时间在柳正文的一字一句间流去,这恐怕是满座率最高的一堂课,谁来了不重要,可若谁没来,也算是在自己的仕途上挖了极深的一道沟壑。太阳已经一点点垂下来,蝉鸣声也几近消失,天边泛出一丝丝昏黄。

“柳大公子,你这堂课此后再也不会有了吧?”宋清山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整个下午三四个小时,完完全全交代在了这。

“这多少人是在军队里从小滚出来的,他们都不敢在忠威教院逃课,你是完完全全的门外汉,怎能懈怠。”

“想不到啊,柳肆武,你和韩纤悸之间,这么快就和解啦?”司烟远远就看到了在停车场等待的韩纤悸,一身戎装将上次见面时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酷冲淡了些,盛放的英气下,仍是那副冷酷模样。

“嚼舌根。”柳正文甩下一句话,暗自加快脚步,慢跑了出去。

“我们这位柳大公子,今天真是……”

“太不守规矩了!”柳正文耳朵里听不进身后两人异口同声的嬉笑,心里那棵树抽枝散叶,长势喜人,脚步间越来越快,可近了,又压下来,变得慢吞吞的。

“嘛呢,我这都看见了。”韩纤悸还是看着书,指了指后视镜,正映着停车场导流镜,从那面镜子上,正能看到他跑来的连廊。

“啊,没,没什么,你来了也不说,我一点准备都没,真是……”柳正文脸上浮出些红晕,眼睛里已经容不下其他。

“你一年里少有的两门课,我自然要来。”韩纤悸将书扔到后座,伏在车门上,阳光将飘起的发丝照的朦胧,缕缕温柔暖和的淡香随着微风沁透了景色,“就是,等的有点无聊。”

柳正文俯下身,领带垂下来,被韩纤悸用手挡住,两人间,很近,呼吸亦缠绵在一起,阳光在发丝间编织成昏黄色,眼神交错,流转,却仍是犹犹豫豫。

“呜。”领带被轻轻拉动,鼻翼交错,唇齿相接,似蜻蜓点水,在厚重的呼吸之间溶解,又分开,领带在指间抽动,两人间又拉开了些许距离,“都看着呢。”

“怎么,这,不让谈恋爱啊?”韩纤悸的眼睛像是能容下世界上一切最美好、最真挚的东西,仿佛全世界的幸福都在此刻溶结在她的眼睛中。

“让。”柳正文低下头,凑到耳边,轻轻呢喃,“先回家。”

“少爷。”司烟和宋清山正远远揣摩,脸上的姨妈笑都没注意,双双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郑伯吓了一跳,“连阙消息,柳小姐不日将要返程,只是不知是否经过广铃。”

逢春星系,主星轨道上一座早已被净空的继进船坞,被庞大的阴影遮蔽,舷窗外深邃的星空被擦去,垂血的柳枝划过,窗内没在操作位上工作的侍从和操作员一齐跪在北方舰队的徽记前,哪怕那徽记已然移去,却仍不敢在战舰的一片蔽日外甲前抬起头。

“幽沁,告诉导航,后面去渡门一,你安排下,我们下去走走。”柳挽溪站在舰桥上,不再看舷窗外愈来愈近的船坞空间站,留下戴卿黎像往常一般离开。

“改道,渡门一号空间站群,全舰随时待发。传陆战署,记,舰桥命令,当值士官分队,参考渗透装备标准,低烈度要求,执行护卫侦查任务。”

随着返回舱外的最后一根辅助稳定索脱落,停止了片刻的下落再次开始,隔热防护板慢慢升起,透明的舱壁外已经是太空电梯的陆基接收站,“小姐,行区负责人和大小官员都在站外等着。”

“不用管他们。”

候在站外的大小官员远远对着升降台上远去的穿梭舰鞠躬,为首官员将邀贴抱在怀里,生怕风吹起的沙尘落在其上,柳挽溪拉下遮光板,不再看,只等着某个地方。

反推引擎将停机面上不多的积尘吹散,舱门落下,士官分队鱼贯而出,将整个楼顶控制。这里过去应是个医院,楼顶足有六个停机坪,十余年过去,除去些灰尘,和那些黯淡的警示灯,倒也算是一切如故。

柳挽溪站在边缘,对着十年前的地图,在十年后的现实里,寻找着。轨道轰炸的那个弹坑,不算近,可远远的,第一眼就是,“北城区。”风好似从残骸废墟中吹来,凛冽的有些叫人胆寒,挂着绿叶的枝杈和爬墙虎一起,将灰黑色的建筑遮盖,残破的过去被压在杂乱的根须下,隐隐好似有些颜色。

宽阔的马路也是四分五裂的模样,裂痕处大多也都长出了植物,一直蔓延到那个大坑,戛然而断,像是被吞噬。

单薄的一层建筑拢在大坑的另一侧,好似随时都要倾倒进去,也将目光挡住,越不过这坑洞。

“小姐,找到备用电了,够用六个小时,电梯已经可以正常运转了。”

破碎的,已经酥朽的玻璃渣正在几人脚下咯吱作响,一层通向马路的那一侧已经没什么门与外墙的分别,只是空荡荡的挂着些碎玻璃的空面。

野草拂过长靴,被大衣的衣摆压弯,偶尔,还能见到些在岁月冲刷下仍旧留下的痕迹,大多是焦黑的印记,也看不出是车辆还是什么其他的,在路上,姑且认为是车的吧。

两侧,孤立十载的废墟暗暗低鸣,听不清是怎样的悲泣,却是不知道多少都交织在一起。两侧戒备的士官举起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废墟中慢慢走出来的那头狼,四面的低吼明确起来,缝隙、窗间闪过的狼背,游荡的低吼。

“别开枪。”

吼!

头狼冲上来,在士官肩头越过,眨眼间,已经落在柳挽溪面前。头狼在柳挽溪身边打着转,鼻子微微耸动,些许口水落下来,却仍是围着柳挽溪慢慢打转。

呜——

平缓短促的笛声一闪而过,头狼盯了柳挽溪一眼,果断转身跳回到废墟中去。顺着笛声短暂传来的方向,一抹暗红的流苏闪过。

“追!”

顺着头狼离去的方向,柳挽溪带着人在陌生的废墟中穿行,也不知追出多远,只是再也看不见什么痕迹,连一根狼毛都不再能看得到。只是这痕迹断开的地方,恰巧距离最初的公路并不远,离那坑洞也近了许多。

风卷起衣领,在脸颊上拂过,一丝丝萧瑟在心底沁出来,或许只是因为这破败的环境。

“走吧,我们去中心看看。”

碎石在脚边滚落,顺着圆滑的坑壁,坑内曾经跌进的断壁残垣,仍旧堆深深的坑底,可这原本的东西,应是都已经在十年前升华了。

“小姐,刚在坑边,我们发现了这个。”士官拿来一个暗红的,已经有了些年头的盒子,一个角上还有些磕碰的痕迹,却明显能看出,不是什么无主之物,这十年,它的主人应该对它很好。

“走吧,那人不愿见我们。”柳挽溪不再从这片废墟中搜寻狼群的影子,在身上翻找,却没什么能留下的,“幽沁,有没有什么和司烟有关系的物件,我找遍了,什么都没有。”

“小姐,您那都没有,我这当然……”幽沁绞尽脑汁想了想,却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能和司烟有些牵绊念想的物件。

“拿个留影盘吧,我这有他的档案,我把他十年前和现在的样子录进去,留在这。”

“小姐,这之间有什么关系吗?”幽沁不明白,却仍照做。

“直觉。”

头狼将留影盘叼回来,和地上笛子放在一起,流苏被风吹动,拂过泥土,熟悉的气味渐渐淡去,狼群呜咽,却无力挽留。一直驮着她的那头老狼将笛子叼起来,抬起头,和过去十年间的相处一般,却没人拿去。

老狼叼着笛子,呜咽声也变得含糊,它小心翼翼地放下笛子,又将那人留下的物件轻轻叼起来,却仍旧没什么回应。

狼群拢来,一圈又一圈。

引擎的轰鸣在废墟之上划过,将悲戚的狼嚎遮盖。常青藤的叶子落下来,停在仔细梳妆的长发上,又被风吹起,打着转在白皙的手臂旁滑落,她终是累了,伏倒在狼背上,有些粗糙的双手仍埋在温暖的狼毛里,长发披散,却不狼狈。

“幽沁,我父亲错了。”窗外的废墟远远落在后面,片刻,外面又只剩下郁郁葱葱。

“小姐,柳司令……”

“我知道,这殷国的天下,所有的平民、贫民都拼了命的想要定居在我父亲治下,这一点,是我和哥哥,都未能恢复的,那是我们都不再能回去的权力巅峰。就在这个巅峰上,谁都知道方柳之争,他却仍要隐忍,等待,等待那个最完美的时机。”柳挽溪回忆自己父亲的晚年,好似也明白了些,“他好像,那个时候,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低头看一看了吧。”

“小姐。”

柳挽溪看着自己的右手,好似在掌心中,有许许多多,“拿到那么多,就松不开,怕失去,所以,右手的力气,自然愈来愈大,想要什么都握得住。真需要一拳打出去的时候,倒是怕了。”

“柳挽溪返程了。”方千秋将侍从宫女遣散,殿内只剩他和丞姬,“你帮孤想想,孤是不是该提早做点什么。”

丞姬好似想到了什么,此刻,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像是曾经,发生过一样的事情,“奴……”

“你也觉得,用不到孤亲自下手对不对。”方千秋将丞姬揽进怀里,仔细拢顺她滑落的发丝,“毕竟,这和十年前不一样,我们可以看他们手足相残,同室操戈,呵呵呵,你知道的,我最喜欢这种戏码了。”

“也能遂了你十年前的愿。”方千秋的话朦胧,好似不是说与她听的一般,像是对某一个十年前如这般站在他身边的女子,流出那,短暂,片刻,不真实的温柔,“我都知道的。”

却,最终都变成毒蛇吐信般的冰冷,阴雀雀的垂在耳边,让那阴润的气息渗入骨髓,却没能让丞姬真的颤抖,就好似这已经是有所习惯的事情。

“奴,惶恐。”

方千秋的力道反而更盛了,丞姬在这个怀抱里甚至渐渐有些喘不上气,“朕,最疼你,朕,对你最好。”

“奴明白,奴……”

丞姬颤抖的声音被敲门声打断,殿门打开一道缝,跪在门外的年瞭查使吸足了气,苍老的声音带着颤喊出来,“臣!年成令,奉旨已在殿外,敬候!”

“说啊,接着说,不用管外面那个老东西。”方千秋将丞姬小巧的脸托起,暴起青筋的双手在柔嫩的脸颊上压出些青红色,“丞姬,怎么不说了,是不是那个老东西吓到你了,没关系,没关系的,丞姬,丞姬最重要了。”

“陛下!”丞姬挣扎着要离开,却挣不开,只挣那一次,方千秋的眼里短暂的泪光便多了些冷冽。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是,不是最好,最……”

“陛下!”

“为什么!”方千秋死死盯住丞姬那漫出红丝的眼眸,如坠冰窖的阴狠无穷尽的落进丞姬心底,丞姬的手轻轻搭在方千秋掐住细长脖颈的大手上,本就没有多少的力气,此刻更是使不上。

“丞姬。”方千秋好似在梦中惊醒,慌乱的松开手,可又在丞姬跌在椅上时将她托住,“没事了,没事了,丞姬不想说便不说了。”

“臣年成令,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丞姬靠在屏风后,透过缝隙朦胧的能看到殿上的情景,可一阵阵的不适在脑袋里荡出来,最近的这一切,让她越来越看不清身处的何种境地,可一切又时不时透着熟悉。

“年使,可有柳挽溪的消息。”

“陛下,柳氏的行程都是临时安排,瞭查司的耳目实在无能为力,只是现下应已接近陈仓。”

“倒也算情有可原,年卿,朕明了瞭查司内如今亦是分门别派,甚至,某些人对帝国多有异心。朕手中有一个教廷司,已是不爽,年卿也应将你对朕的忠心,记到家族传承中。”两个内官从后殿走来,立在方千秋身后两侧,“宣吧。”

“枢梁年氏,功勋卓著,忠君勤国,乃国之柱石。且人才济济,累受皇恩。今瞭查司三权齐立,相互制扰,幸年氏家主,瞭查使年成令,日鉴其心,月明其志,堪过神行老骥。特加授其总领瞭查司职权,直隶圣上,领听圣命,天赐荣光,世代授庇,钦此。”

“臣,年成令领旨,拜谢陛下圣恩,承沐无上圣光,臣必为陛下肝脑涂地,为帝国燃祭残躯。”年成令匍匐在地上,却发现仪式不全,只敢悄悄抬眼看上去,低声犹豫的问询,“陛下,为何不见筝教皇,赐福沐光,可是……”

“赐福沐光,自然不可缺,内官自会带你前往教廷司,受官礼。”

“她会来的。”司烟算算日子,秋季课不过一个半月,若柳挽溪此刻奔着广铃来,最慢约莫院争前一个月便到了,到时做诸多准备恰是个游刃有余的时候,“郑伯,着手准备吧。”

“公子,需要先下手吗?”

“都还不知道是什么货色,呵,不必,我们的人看住陈宁生和石众善就行,我不下黑手,可其他人。”

“明白。”

“小姐,我们真要入都?”戴卿黎看着柳挽溪在星图上选择下一个目标星系,心里紧张的抓成了一团。

“不用,到这就够了,陈仓,距离殷都只有一步之遥,还供应着整个殷都和近都星系圈的粮食和消费品。已经够朝内动荡的了。”柳挽溪点点地图,却仍未敲定下一步去哪,“先联系抗联,我要接几个人,先让朝里那些闲人有些事做,免得老盯着我。”

“总理,柳氏已至陈仓,距离殷都只有一步之遥。若柳氏贸然入都,帝国威严何在啊!”方千秋靠在龙椅上,这早朝上心思各异的大臣,正吵的像是夏日里的鸣蝉,叫人头痛。

“柳氏欲要返回封地,或是北方七星任意一系,既然已到陈仓,入都借道才是最便捷的路径,以柳家跋扈张扬之姿,定会不顾帝国威严,直入殷都,总理!柳家肆意妄为,滥用军权,应治其罪啊!”

“总理,臣亦认为,柳家自诩帝**魂,自认军中柱石,若不惩治,怕是会动摇社稷!”彭诚舒跪在殿内,其后站出不少大臣,一齐跪谏,“臣等,请总理,惩治柳氏,稳固社稷。”

“放肆!”方千秋挥袖将茶盏扫落,摔在彭诚舒面前碎成几瓣,滚烫的茶水险些溅在他脸上,“你等,是要逼宫吗?”

“柳家,多能臣,重臣,若说是军中柱石,孤,也不觉为过,现如今,倒是惹得你等眼红了?”

“臣等,不敢!”朝上乌泱泱跪倒一片,没几个人还敢站着。

“孤,偏要不遂你等之愿,孤还要以此次平乱反正之功封赏柳家。”方千秋并不管这些惶恐跪拜的大臣,桀骜冷漠的目光只在这些人间巡视,那些恐惧和颤抖,尽数收入眼底,可多年来,皆是如此,过去那种爽快倒是寻不见了,“柳风大将军,留有三子一女,如今,长子长女,皆为能臣,可见,余下二子也颇为可用。柳家二郎,柳正祭,已经入都多日,孤与其会面多次,深觉是可造之材,正好趁此机会,孤将通贯星系交于他,任他为,通贯总督,诸位可有异议?”

“宣!柳正祭入殿!”不等有人说什么,内官已经将柳正祭宣入殿内。

“臣,柳正祭,拜见总理。”

“郑伯,去防卫署,快!”司烟仔细确认了几遍柳正文大清早急发来的信息,仔细想想,这两位确实一直没在广铃出现过,“还有,爷爷那边,反正你先联系,他也一定知道了。”

柳正文尝试着联系柳挽溪,却没得到什么有用的回信,只让他先支应这件事,隐约的,柳正文能感觉出柳挽溪好似要借着这件事做些什么,可通贯,这地方虽然没有舰队也没什么重工业基础,只是个普通的资源星系,可却是北方舰队在南端疆域唯一实际控制的星系。

浓浓的晨雾将透着些亮的夜空遮盖,路灯还亮着,一路的哨卡早得到了消息,提早挪开了路禁,郑伯在能见度极低的情况下仍旧开的飞快,也幸是一路上空荡荡的,除了无处不在的晨雾,便没了其他东西,怕是早做了沿途的交通管制。

防卫署大楼通明的灯火散在晨雾里,远远便能看到顶天立地的蒙蒙亮光,湿冷的空气渗进大衣,卫兵带到大楼正门便停了下,柳副官早已等在门后,“快请,柳司令等待多时了。”

“将军,司少爷到了。”柳青把司烟带进屋里,就退了出去,只留下他们二人。

“确切消息,年成令统管瞭查司,柳正祭封为通贯星系总督,还有我三弟,柳正恭现在已经是通贯星系防卫总司令了,还把渡枢三号空间站群辐射圈单立了个南方防卫军区出来,由他们两个负责军区防务。”柳正文得到消息后一直愁到现在,眼睛已经有些乏了,可还是被心头的急火顶着,“这两个混账,不惜给方千秋当狗,通贯星系,税务和粮食上,能占到整个北方舰队财政的四分之一。现在活生生在我们柳家的名头上,叫方千秋重组出个南方军区,怕是柳家在南方的影响,要彻底被限制在通贯以西了。”

“西北有北方集团,南方现在又多了个南方防卫军区,东面、东北就是殷都防卫圈,如果方千秋要把北方舰队永远卡在西南,此刻他已经把局面做成了。”

“若不是止墨拿下了夜兹,我和止墨的势力早就被彻底分割,等到今天,便是两个瓮中之鳖。”柳正文调出星图,在北方舰队的实控区外,三面皆敌,空旷的最西边,便是殷帝国的西疆,是柳风前去开拓的荒芜星域,“殷都西南面便是北方舰队,看来他已经不想掩饰他的忌惮了。可惜,当年父亲未能远开西疆,否则,也不会是如今一字长蛇般被摁在西疆上。”

“这。”司烟点在地图上,正在西疆南下东进的要道上,“南元,和矢冀之间有稳定的虚空隧道,虽然在渡枢三辐射圈上,却是最远的一个,也没有直接的虚空隧道,更主要的是,南元本来就有一支大型舰队驻军,还是方千秋的嫡系,以方千秋的性子,定然会留下这支舰队震慑南方军区。”

“大丈夫岂能郁郁久居人下,赵乾也一直将南疆视为囊中之物,如今不单要拱手相让,还要眼巴巴看着,此刻,他怕是已经想好了要给我这两个好弟弟使什么绊子了。”柳正文找到了突破口,许多想法如雨后春笋般涌了出来。

“可这名义上毕竟是给你们柳家的恩赏,他就算知道此中内情,怕也是会死死捏着分寸。”

“我出面,把他的针对,变成柳家内部的竞争倾轧,一切就都合理了。”

“如若,方千秋……”司烟顺着要说的话想到了什么,柳正文也被拉进这突兀的沉默中,两人好似都想到了同一个方向。

“这就是方千秋的阳谋,若卷进去,就是他希望看到的局面,可若就这样放任,步步蚕食,永无宁日。”

“需不需要我从一戍调一支分舰队去寻阳,就以协防的名义。”

“连阙是东疆要地,迁梦如今的军税也不容有失,一戍不能动,二戍动不得,若是能赶上院争便好了,我们手里能多一支舰队。”

“院争,妈的,柳正祭和柳正恭都有院争名额,原先只有顾南城、宋清山、彭刚、彭山这四个人,现在若是再加上他们俩,我们做的一切又都回到原点了。”司烟想到立场不明的顾南城,心中的烦忧又上了一层。

“真奔着舰队去的,也就只有我们九个人了,彭家两个,加上我那两个弟弟,四个名额,你,我,止墨再算上宋清山,也是四个,不管顾南城最后怎么选择,这顿饭还是能吃得下。”

“顾南城毕竟是云梦人,在院内扶植的势力一直发展不起来,最后真站到了对面去,也不算大事。还有一人,往年就算了,今年如此局面夏钟磬一定会被塞进来,他可是瞭查司在广铃的关键人物,又年轻。”司烟皱皱眉头,“大小姐呢,这么大的事,你第一时间没找她?”

“联系了,但是她现在全舰静默,只是发了个报平安的短信号。我估计,她是要借朝野上下的目光都放过来的机会隐身,去做什么。”

“不管她要做什么,既然淡出了朝中视线,那便是好事。你那两个弟弟的任命应该很快就能传到教院里了,我们要趁他们还在殷都,收拢更多的学生。”

“两件事,却要一起下手。”太阳刚刚从地平线升起来,晨雾无声无息间便已消融,那初亮却仍灰蒙蒙的天空毫无遮拦的暴露,远远的,也能看到朝阳的些许样貌。

“拉拢学生这件事,以你的威望事半功倍水到渠成。南元的事,固然重要,却正好不应让你亲自去。”南元星系又一次落进司烟视线,眼神中却多了些势在必得的意味,“今日我便会启程,前往南元主星,我猜这位赵乾赵指挥官,收到江柳两家的拜帖,表情一定很精彩。”

谢谢,你一次次让我重新燃起澎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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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前狼后虎,遮云罩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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