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宋司年重逢的第二天，段时的邻居都挺惊讶这个一大早和段时一起清扫门前积雪的陌生男人的。他们的惊讶不外乎两种，一种，远远地看一眼；一种，到书店看一眼。
碍于他家里只有一副扫雪工具，两人只能分工，一个负责铲雪，一个负责跟在后面扫剩下的余雪。
书店要正常运营，他们没敢起太晚，比小镇上的其他居民要早起半个小时，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打开了书店门口的暖灯，开始清扫门前的积雪。
昨夜风雪很大，信箱上都堆了半个手掌厚的雪。好在镇上的积雪还算松软，扫起来也不是什么费力的事情。
他们一直从六点扫到日出，给书店开了一条道，街上的积雪会有小镇的管理人员来清扫，不需要太多的人力，扫完门前的积雪后，他们就拿着工具回到书店。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段时的邻居也纷纷起床开始扫雪，段时跟他们打了个时间差，他们回去的时候，小镇几乎刚刚苏醒。
段时把宋司年带到二楼的厨房，拿出自己囤积的所剩不多的早餐和食物，打算大露一手。
他做了三明治，吐司烤好的时候，他刚刚好把鸡蛋煎好。
做起饭来，他基本就是手忙脚乱，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出来。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忘记跟宋司年唠嗑，说自己一开始做饭的时候把鸡蛋煎糊了，还说自己第一下面条，不知道要等水沸了才能把面条放进锅里，最终成功把面条煮成了面团。
宋司年跟他一样，在雪崩之前，几乎就没下过厨房，雪崩之后，他一直躺在医院的病房里，也不可能“诈尸”起来去做一顿满汉全席，所以他的厨艺技巧比段时还低级。
段时切菜的时候，他就干巴巴地在旁边看着，最后决定去把牛奶倒好。
将近八点，两个人顺利吃上早饭。
段时吃饭的桌子放在距离窗户一步远的地方，至于那一步的距离里，他放了两瓶四季常绿且好养活的绿植。他照顾绿植的日常就是确保它们没有死，顺便在必要的时候浇浇水，把它们抱出去晒晒太阳。
他吃饭的桌子是上个意大利老板留下来的，是个圆形的玻璃桌，刚刚好够两个人坐，但是只能面对面坐，但凡靠得近一点，桌子都会显得矮小挤人。
忙活了一大早的段师傅刚坐下，忽然“嗖”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说：“等下，我还有个东西。”
说完，他撒腿就走。
厨房的布局不大，所有的食材基本都放在上方的橱柜里。这橱柜做的不高不低，段时既碰不到脑袋，也能一伸手就能拿到自己需要的食材。
他刚回来没多久，除了刚回来的那两天他去市区的超市买了些食材，之后的这几天他基本没离开过小镇。
他橱柜里的食材并不多，绝大多数都是白人饭的材料，只有一个米桶，没有面粉。
但是，在他打开那个浅色镶蓝绿边的橱柜时，宋司年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
那个橱柜里放满了各种各样的酒，红瓶篮盖，琳琅满目。
而且大部分都是没拆的，宋司年坐在位置上瞥了一眼，除了中国的白酒，基本上什么酒都有了。
段时从最外面一层拿下来一瓶葡萄酒，伸手去开厨台底下的柜子，说：“这些都是我这两年搜罗的，还有洛言他们带给我的，我都没喝过，刚好你来了，咱们开一瓶。等会，我找下开瓶器。”
段时熟稔地在自己的储物柜里翻找，最终在放着成套高脚杯的橱柜最里面找到了一个包装完好的开瓶器。
看来他真的没喝过。
段时：“其实我偶尔还是会喝一点的，不过那些用不到开瓶器，我觉得开瓶器太麻烦了，我喜欢平的杯子，不是很喜欢高脚杯，所以这几瓶一直没开，开瓶器也一直没拆。”
宋司年：……
“我以为你真的滴酒不沾。”
“Nonono宋同学，我呢，还是会喝一点的，不然我酒量一落千丈怎么办？”
“你现在酒量很好？”
“不能说很好吧，”段时拿着酒走过来，得意洋洋地说，“但是对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宋司年垂眸一笑，说：“这么自信吗？”
“当然了，”段时放下高脚杯和酒瓶，空出手拆开瓶器的包装，“我跟别人喝酒就没输过。”
“那我可要见识见识了。”
“你真的要见识见识，”段时歪头对宋司年笑了下，拔开瓶塞的一瞬间，他后知后觉地问，“对了，司年，你能喝酒吗？”
宋司年耸耸肩：“医生没说什么忌口，就是运动康复，应该没什么问题。”
“还是少喝点吧。”段时冲宋司年伸出一根食指，“就一杯。”
“好。”
段时拿起杯子开始倒酒，两杯的量就是浅尝辄止。
清晨的阳光透过厨房的彩绘玻璃照射进来，餐桌顶上的复古吊灯还闪着微弱的光，餐桌的位置设计的极其巧妙，这个时间，刚好有窗玻璃折射出来的彩色光芒照射在上面。
桌子上放着一块乳白色的大型方巾，面积大概是这张桌子的一倍，四角延长出去的垂布快掉到地面上。
也是这块方巾，使窗户折射出来的光变得更真切。
对面，段时倒好酒，推了一杯过来。
宋司年按着酒杯摇了摇，最终把杯子和牛奶齐平放在一起，说：“小时，你平常都是什么时候喝酒？”
段时刚抿完一口酒，猝不及防被问了一句，有点发愣：“啊？什么时候？不知道，这个我没注意过，想喝的时候就喝了呗。我喝的也少，其实没有那么多，刚刚我跟你吹牛呢。”
“我知道。”
段时一脸问号：“我靠，你这么说不道德啊，这么说我会觉得丢人的。”
宋司年问得诚恳：“这就我们两个人，你也觉得丢人吗？”
段时沉思了会，说：“也对。不过你也不能这么说，我还以为你真信了。”
“信了一点。”
段时穷追不舍：“哪一点？”
“当然是你海量那一点。”
“哎呀，”段时低头笑了声，说，“其实也还好了。”
宋司年闷声笑了下，说：“我以前没发现，你还挺自恋的。”
“这叫有实力，是自知之明，自恋不是应该的吗？”段时切不开三明治，干脆用手拿了起来，大咬一口，说，“你说说是不是？”
宋司年被他鼓起来的腮帮子逗笑了：“是。”
过了会，他说：“小时，我发现你也挺可爱的。”
眼睛圆圆的，脸颊也是软软的。
段时当即否决了宋司年这个看法，说：“别，你别这么觉得，我一直觉得我是那种清爽的帅，跟可爱不沾边的。”
宋司年费力把三明治切开，说：“这也叫自知之明吗？”
段时一昂头，举着红酒杯对宋司年说：“当然。”
宋司年咬下餐叉上的三明治碎片，举起杯子，和他轻轻一碰，说：“真不愧是万人迷。”
段时得意一笑，说：“一般般吧。”
……
当天下午，段时拉着宋司年在书店拍照。现在是旅游淡季，这地方开春也酷寒无比，基本所有buff都叠满了，一天下来，书店也没有多少客人，来的也就是镇上的熟客。
也就是那些跑到书店来看宋司年一眼的好奇邻居。
因为大清早的扫雪，宋司年在书店前抛头露面了一次，所以来往的客人基本上结账或离开的时候都会问一句，那个在窗边赋闲的灰羽绒服男生是谁。
段时其实很高兴他们会这么问，不管谁来，答复都是“我一直在等的男朋友”。
即便书店里没有客人的时候，段时也是要在前台待着的。
他需要做的事情很多，要在前台用电脑，查阅店里有没有存在错放乱放的书籍，如果有，他就需要动身把书放回去。
另外，他还关注了一些常和他合作的出版社的社交媒体信息，还有当代全世界各个知名作家的信息，这些都是他随后更新书库的动向指标，他日复一日地看，难得的是，竟然也没有觉得枯燥乏味过。
一上午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整理好前台，到前台的另一端去磨咖啡，一边磨，一边透过玻璃门看街上的雪景。
小镇的屋舍都十分矮小，这里的人们还保留着一些当地的生活习惯，但房门屋舍已经更新了，可能很久之前遭受过重创，必须要翻新才能住人。
因为低矮的房屋，段时即便是站在书店里，也能透过门窗看到远处阿尔卑斯山的雪景。
更远的地方，平原已经新绿了。
正午的阳光照在雪地上不可避免的刺眼，段时没看多久就挪开了视线，随后去看坐在窗边看书的宋司年。
宋司年看的还是王尔德的童话故事集，段时觉得他是因为自己说的那个肌肉型男的故事才会去看的。
段时弯着手肘靠在前台的桌子上，垂眸看着宋司年，忽然觉得，这一切简直像梦一样。
实在是太奇幻了。
宋司年的解释也说得通，宋岩不希望他去找宋司年，这简直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能理解。
可能是因为分别了太久，也可能是因为由薄雪折射出的光像晕染的字迹一样模糊，他总是觉得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好像他们之间的重逢，只是上天看他等的太可怜，施舍给他的假象。
他抽下鼻子，去摸搁在电脑旁边的手机，打开相机，拍了两张照片。
他没开静音，拍第一张的时候，快门的声音就漏了出来。
但是宋司年没怎么注意，看书看得很入神，时不时会因为阳光的挪移而变动位置，直到段时拍到第三张的时候，他才留意到快门声。
他放下书本抬起头，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他的脸颊上，被普照的那一侧，白的像个发光的瓷器。
段时忙不迭按下快门，扭头朝宋司年看过去。
宋司年说：“你在拍我吗？”
段时笑着说：“对啊。我要把你更新在我的INS上，告诉他们，你回来了。”
宋司年把书放在书桌上，站起身朝这边走过来，光束掠过他的身姿，三扇庞大的落地窗，段时看着他一步走在阴影里，三五步走在阳光之下。
宋司年说：“他们是谁？”
段时：“关注我的人，还有帮我在网上搜罗你信息的人。”他关上手机，从前台的柜子里拿出两个马克杯，准备去接咖啡，“还有一些给我发私信的人。”
“怎么说？”
段时歪头看着宋司年，说：“就是魅力不减当年呗。”
宋司年垂眸看了段时的手机一眼，说：“你只拍了一张吗？”
“没有，我拍了三张。”
“只发三张吗？”
“三张也可以吧。”段时去捣鼓咖啡机。
“……”宋司年说，“行是行，就是，要不要拍张合影？”
段时抬眸瞥了他一眼，笑着说：“你有危机感了吗？”
“那你拍不拍？”
“拍拍拍，”段时点头附和，顺手往装好纯咖啡的杯子里放巧克力，一边搅拌，一边说，“你过来吧。”
宋司年走近了，绕进了前台，伸手搂住了段时的腰，说：“你想怎么拍？”
“比剪刀手？比心？”段时仰头看了他一眼，“我手机在那边，你帮我拿一下。”
“好。”宋司年低头在段时侧脸上亲了一口。
手机距离段时也就三两步的距离，指纹解锁过后，两个人就开启了拍照模式。
段时举着手机前前后后拍了五六张，把他能想到的手势都想了个遍，最后挑挑拣拣，把他拍的九张照片就放在了INS上。
发布完照片后，段时把咖啡递到宋司年手里，说：“满意了吗？”
“满意。”宋司年捧着咖啡，一口没喝，就放在了桌子上。
段时正好奇为什么宋司年尝也不尝的时候，忽然一个温煦的掌心靠近了他的后颈，一股称得上温柔的力道把他往前送，随后，宋司年的吻落了下来。
……
包括宁霈霈、段韫和洛言在内，段时忘记了告诉他的每一位亲朋好友，宋司年回来的消息。
可能真的失而复得，除了珍惜以外，真的很难再衍生出其他情感。
段时当晚的消息基本上是没断的状态，电话也是一个接一个，热火朝天，同样的话他说了五六次，他都快能背下来了。
还有的人会去而复返，打过电话确认之后还要再打一遍，用来祝贺。
段时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忙过。
法国跟中国那边有时差，段时接电话接到下午七八点，相当于国内凌晨一两点了。
接到最后，段时简直感慨国内居民的夜生活实在多姿多彩，这么晚了还能耗着，真是一大奇迹。
近八点，段时嘱咐宋司年去关闭书店的门，挂上打烊的牌子，之后拉着宋司年上楼，给手机开启飞行模式，开始煮晚饭。
段时本来以为电话打到这也就差不多了，细数起来，他朋友好像也没那么多，也就小学一个班、初中一个班、高中一个班和大学的几个社团，跟真正的社交达人比起来，他就是个小喽啰，真要有人刨根问底，也得是有交情的。
他工作也不繁忙，在工作上联系的人也就固定的那几个，实在是意想不到，有一天他的电话也能被打爆。
吃完晚上准备睡觉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宋司年问他要不要把飞行模式关闭，段时心有余悸，没敢真的打开，就这么关着睡了一觉。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段时被自己的闹铃叫醒，醒来之后他发现自己的手机没有网络，在床上发了好一会懵，才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把飞行模式打开了。
想完，他关闭飞行模式，准备登一下自己的INS账号，看看上面什么情况。他昨天从下午起就一直在接电话回信息，压根没空出时间上网。
结果惨不忍睹，他刚连上网，一通电话就打了进来
段时认命般地把电话拿到耳朵边，电话接通的第一句话就是：“段时，你那个男朋友他真TM回来了？你别骗我！”
段时保持微笑，说：“亲，如果不确定的话，这边建议下载国家反诈中心app预防诈骗哦。”
睡得半梦半醒的宋司年被笑醒了。
*
四月初，段时跟宋司年一起搭乘飞机去医院复查。
苏琪早在两天前就结束了工作，早早地飞回国了，临走时，宋司年跟苏琪打了通电话，简单地交代了行程，还有医院那边宋岩情况。
其实在宋司年离开医院的第一天里，宋岩就没有再去柏林那边了。毕竟病人都走了，他去了也没什么意义。但是一听说宋司年要回医院复查，宋岩还是马不停蹄地订票去了柏林，早在他们出发前就到医院守株待兔了。
段时也给自己父母打了个电话，日常寒暄，也不温不热地东扯西扯地聊几句，最后宁霈霈和段韫交代了段时一些照顾病人的常识，一直到他们打的车开到书店门口，这通电话才被挂上。
他们定的是中午的票，一大早起来赶过去，时间刚刚好。
时间紧任务重，他们没在书店里准备早饭，一直到机场才买了早饭，眼瞧着离登记的时间还有一大截，俩人放心在附近一家烘焙店买了面包，坐在候机室等待。
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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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扫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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