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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雨至

宋征向山前方向走去,可还没到门口,就听见天上传来一阵轰隆的雷声。

一阵又一阵,眼见动静还颇大,像是要下雨了,有几个寺院里的和尚见状快步向后院居住的地方走去,嘀咕着今日早起晾的衣服要收了,经过宋征身边时,还好心提醒他,快下雨了不要出门,宋征对这好意点头心领了,迈出去的步子迟疑了一会,最终拐了个方向。

天色阴沉些许,但没到落雨的时候,行云脚步有些快,云层之间,偶尔发出轻微的碰撞之声。

正对着山门口的几棵树枝干苍劲,足够一个身材纤细的人藏在后面。

此刻并没有人。

宋征对着空荡荡的树下望了一会,将手中的伞轻轻地放在树干旁。

这是他方才折入禅房之中取来的,他本想告诉那人:要下雨了,不要总站在树下。

雷电似乎与她有仇似的,那样厉害的动静,排山倒海的气势,直取人命门而来,任他这个不解其事的外人看了,也察觉出几分不同寻常来。

既然如此,为何不走远些呢?

棣华方才一番试探,不可幸免地引来了天雷,她这下学会了,一股脑跑了好远,直到觉得安全了才后返回来,她看见站在树下的宋征,从身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不出所料地看见在他转身的时脸上空白了一瞬。

“你!”宋征回头。

“你什么,”棣华弯起眼睛笑道,“你不是在找我吗?”显然是没有把天雷放在眼里,颇有下次还敢的气质。

“你怎么突然出现了?”

宋征说完,自个又想起来:哦,是了,她哪是普通人呢!

不普通的棣华笑起来,眉眼在日光下闪闪发光,一连下了几天的雨,到处都是泥泞,她一身衣衫却依旧白的出奇,只有左手的袖子上沾一块黑色的印迹,是方才天雷落下来的结果。

她从一开始就将袖子藏在身后,连同微微颤抖的手。

“我是神仙嘛。”棣华答道,似真似假的语气。

宋征早有猜测,但亲耳听见还是有些惊愕:“这话,可以对凡人说吗?”

话本里写神仙偶然下凡来点化人,说话做事也总要藏上几分,或者摇身变化,或者只留下语焉不详的一二启示,哪有她这样明晃晃站在日头下,毫不加掩饰的道理。

对这样的疑问,棣华不服气道:“第一,我又不是鬼,怎么不能站在日头下了,上次见你是晚上,只是时间上的一个巧合,等无可等,无需再等,我就出现了。”

“第二,”她伸出一根食指指上面,“是不能说,所以天雷这不正追着我劈吗?”

简而言之,就是宋征可以出来,但棣华不能进去,他可以做出他的选择,但棣华作为神仙知晓天机后还不守规矩天雷就要劈她。

凡人说什么做什么那都是造化,神仙是万万不能干涉的。

宋征抬头望去,只见乌云未散,但也没有更进一步的趋势,心下了然:“原来这些天整日打雷都是因为你,神仙也会这么狼狈吗?”

“在天上大概是不会的。”

只要不触犯规则,神仙们大多轻松又自在,修炼到了一定程度,出行甚至有雷电助威,不像她现在这么狼狈,被追得满地跑。

“那你为什么不在天上?”宋征对她问道。

棣华:“因为我要来找你呀。”

“你找我做什么呢?”

宋征不明白,他问:“难道我们认识吗?”

他的人生过了二十年,自问是不曾见过这样一个女子,这样一个神仙,几时与她有过什么干系?想来其中或许有内情,但那又是自己所猜不到的了。

“当然,”棣华承认道,“我们当然认识。”

“我十五岁的时候,回家的路上遇见劫匪,是你带人救了我,后来我们又结伴去朔州,朔州的景色很美,也住着很多人,水里种着大片大片的荷花,一直绵延到天边,望不到头。”

“有人站在很高歌台上唱歌,歌声能飘出很远,等到歌停了的时候,烟花就绽开了,我们举头去看……河里飘着的是一盏盏的浮灯,每个灯都是一个愿望。”

“我喝过最好的酒是天欲雪,这酒朔州没有……”

“但朔州有世上最好的舞姬,当她跳舞的时候,旋转的裙摆美得令人窒息,台下的人没有一个人不喜欢,谁也不愿意挪开眼睛。”

……

假的!宋征听着,冷冷地想。

他打断道:“世上根本就没有朔州这个地方。”

每个王朝的皇帝和子民大概都做过千秋万世的美梦,希望国家繁荣昌盛,子子孙孙、永永远远地流传下去,但时间无情,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碾碎的不只是某一个人的美梦,还有家国故园。

虞朝,早已不在了,何况朔州呢。

但棣华很认真地对宋征道:“有的,”她葱白的手指点在脑袋上,“在这里。”

宋征:“脑子里?”

“——记忆里。”

人的一生很短,可有些事情只要发生了,就会一直存在,比如信念,比如爱。它们不会随着时间而湮没,人会老去,会死亡。

但哪怕死后化为一抷黄土,血肉融化了,我的骨头会记得;

骨头腐朽了,我的灵魂会记得;

灵魂散去,曾经那一刻的风,那一刻的云也会记得。

宋征默然,不远处的树叶间传来阵阵蝉鸣,听在耳中如割锯一般,他于是按捺住心中莫名而生的一股躁意,依旧维持着平静,做出一副轻松的口吻道:“你说天上,那天上有什么?”

神仙楼阁,玉宇琼台,从来都只是人们的想象,无缘亲眼得见。

棣华看他一眼,去一旁折断一根荻草,拿着荻杆回来。

下过雨的土地松软易留痕,她在上面写字:

“棣华?”宋征念道。

“嗯,是我。”

她接着划道:轮回。

慢声道:“天上有一座宫殿,叫轮回殿,我便是从那里来。”

随着这一句话音落下,一道雷电骤然如猛虎般从云层之间跃下,耀目的白光划破厚重的黑云,准确而直接地向这处袭来。宋征大惊,电光火石之间察觉到危险,下意识地抬起手来遮挡,待到再放下时,面前的棣华已经不见了。

空心的荻杆坠落在泥地上,“轮回”两字还没有书写完,“回”字最后一笔尚未来得及封口。

树下只剩一只油纸伞,孤零零地靠在那里,一如他来时那样。

须臾,大雨又至。

半山寺上山下山只有那么一条道,坡形的路上走来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孩儿的月份不算太大,她走路姿势还很利落,不用扶着腰托着肚子,手里提着一个盖着布的扁圆柳篮,轻飘飘踏进了寺门,又径自轻车熟路地拐进了大殿上。

妇人名叫“香凝”,是半山寺里的常客,自从她丈夫去世以后,隔三差五总要来那么一回。

篮子里是一捧新采的,带着露水的花儿。

自她丈夫新丧后,她常来上香,顺带将这些花儿供奉在佛前。

红色的花朵在纤长绿杆上摇曳着柔和的光华,花瓣带着晨间特有的清冷之气,细长伸展的花蕊脆嫩不禁碰,从篮子里取出时动作需要十分轻柔。

香凝有条不紊地将台子上两只土花瓶里的旧花取出,换上新开的。

边动手整理边道:“衙门里最近又出了不少告示,说我们死的人都是暴民,是草寇,学生们气性大,撕了告示去跟他们辨理,说这叫什么……‘指鹿为马’。”

“你说这不是欺负人吗?一辈子只摸菜刀,锄头的人,要受他们这样的污蔑,九泉之下,怎么安生。”

“公公婆婆年纪大了,他们闭上眼睛就不管了,但还有满地跑的娃娃,我们合计往后的日子还长,总要比那些坏人长些。”

“还是要反抗的。”她说。

手里的花摆弄好了,把两只花瓶再一一挪回原来的地方,不新鲜的旧花用手指拢到一处,收拾进篮子里,做完这一切后,香凝才开始点香敬佛。

她跪在下方的蒲团上,容颜算不上多么的美丽,两弯稀疏平淡的眉下,眼睛不算大也不算小,鼻子不算高也不算塌,加上两片浅淡的薄唇,有些发枯的长发,是遇见擦肩而过后你不会再记得,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女人的脸。

但周身却环绕着有形一般的,宁静淡然的气质。

宋征在这里半晌,终于开口向她说出了今日的第一句话。

“你不怨我吗?”

“为什么要怨你。”香凝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

那一眼的滋味难以形容,像是对着一池古井无波的深潭,宋征涩声道:“如果不是我来了这里,或许到现在就不会死这么多人。”

好死不如赖活着。

活着能看能吃,死后身归虚无,就什么都没有了。

香凝收回目光道:“又不是你杀了他们。”

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把杀人行凶当作炫耀的本钱,在酒席间,在众目睽睽下肆意地喷洒毒液,官员包庇,借着这样的机会大肆敛财,他们毫不顾惜,也不觉做错,这样的人眼中没有人命,百姓在他们看来不过是草芥,是脚下的石,是登天的梯。

心软的人却夜不能寐,饱受折磨。

“他们也不是为了你。”香凝垂下眼睛,手轻柔地抚在肚子上,这里孕育着一个尚未成形的生命。

“从前的日子虽然活着,但也不见多好,要钱要粮,杀人也是常有的,”她回忆道,“大家都怕惹祸上身才视而不见。”

如今那些火一样鲜红的血在大街上流淌,刺痛了每一个人的眼底,谁也不能再假装看不见。

香凝离开的时候,从袖子里取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交给宋征。

“我们想再试一试,为了枉死的人,也为了未来的后人们,虽然他们将我们指为草寇,但事实怎么样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这一次参加的人名单,宋征,希望你也向前看。”

此后她仍旧在闲暇之余带上采的花上山来奉佛,宋征于是从她那里知道了许多事情。奚城百姓多愤慨,何时举事,何处地点,皆了然于胸。

这一场自发的起义不一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但无疑唤醒了人心的挣扎。

香凝每每插完了花儿,说完几句话便走,似乎并不在意宋征如何反应,但又实实在在地常来。

这一日,她如往常一般去田边。

远远地看见水池边有人面朝下倒在地上,忙快走两步,走近了才看清,是一位穿着雪白衣衫的姑娘,不知怎么埋首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伸出手指放在这人鼻尖下探了探,察觉还有气,便将臂弯里的篮子放到一边,费力地将人翻过身来,看清人脸后,露出些许吃惊的神色。

只见这位陌生姑娘双目紧闭,有着一张十分年轻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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