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透飞檐时,关廉的马车碾过青石巷。他推开书房雕花木门,案头孤灯如豆,在宣纸上投下斑驳树影。
他解下貂裘,龙涎香如细雪般簌簌落在指尖,这缕来自宫闱的气息,让他想起日间御前赐婚时,厉麟袖间若有若无的暖香。
"大人。"刘省端着青瓷茶盏步进烛影,"太后懿旨已呈到后堂。"茶盏落案时,其袖口拂过起案头未拆的信笺——是高励昨日差人送来的。
关廉摩挲着杯沿冰裂纹,能听见檐角铁马叮咚,他抬眸时,正见玄色劲装的少年翻墙而入,红梅在腰间玉坠旁摇曳生姿。
"关大哥哥!"厉麒甩落肩头残雪,狐裘上银鼠毛泛着幽光,"皇兄要把周家那个药罐子塞给你?"少年踢开脚边绣墩,径自瘫在紫檀椅上,"我听严宸说她每日要喝三碗参汤,你娶回去当菩萨供着?"
关廉按住案上玉镇纸,指节泛起青白:"王爷慎言。"
"我偏要说!"厉麒突然凑近,梅香混着少年人的气息扑面而来,"你若不乐意,我去求母后......"
"住口!"关廉拍案而起,震得烛火摇曳,"此事乃陛下圣裁,岂是儿戏?"他望着少年悻悻闭嘴的模样,又缓了语气,"夜深露重,王爷该回府了。"
送走厉麒,关廉倚着冰凉的窗棂拆开信笺。高励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将信纸投入烛火,看着火焰吞噬墨痕。
翌日早朝,玉阶生寒。关廉递上谢恩折时,指尖擦过厉麟掌心薄茧,那触感让他想起昨夜御花园里,皇帝抚过他耳垂的温度。
退朝时,严崇的手搭在他肩上,翡翠扳指硌得人生疼:"关大人好福气,周家姑娘的嫁妆清单......"话未说完,忽闻廊下咳声清越。高励倚着朱漆廊柱,目光掠过三人交叠的身影,最终定格在关廉身上。
"高大人。"关廉拱手行礼,高励微微颔首,广袖拂过白玉兰枝,落英纷纷扬扬散在严崇貂裘上:"关大人新婚在即,当保重玉体。"
这话音未落,便听得御花园方向传来宦官唱名声。厉麟负手立在梅林小径,玄色冕服被风雪掀起,露出腰间半枚玉佩:"高卿倒是体贴。"他转身时,目光在关廉与高励之间逡巡,"关卿,随朕来。"
御花园的梅林深处,积雪压折老枝。厉麟忽然握住他的手,将那枝带血的箭簇按在掌心:"你从慎刑司出来时,可曾想过今日?"他的呼吸拂过关廉鬓角,"朕要你娶周家女,要你与严崇虚与委蛇,还要你......活着!"
"陛下。"关廉后退半步,箭簇划破掌心,"这都是臣的本分!"
厉麟松开手时,血珠滴在雪地上,绽开红梅。
宫墙外传来说笑声——是厉麒又在纠缠高励。
寒月如霜,厉麒蹲在高府朱漆墙外的老槐树上,枝桠间漏下的月光碎成银鳞,洒在他狐裘上。手里的红梅被夜露打湿,花瓣蔫蔫地垂着,倒像极了日间高励在朝堂上苍白的脸色。
"王爷这是要当梁上君子?"清冷的嗓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惊得厉麒差点从树杈跌落。他慌忙攀住枝桠,回头正见高励立在月光里,素白长衫被风鼓起,活像株挺拔的绿萼梅。
"高大人!"厉麒咧嘴一笑,借着树枝荡下来,却故意往高励怀里倒。少年人身上的梅香混着酒气扑面而来,高励下意识接住他,指尖触到狐裘下滚烫的体温,如遭雷击般后退半步。
"王爷折枝梅花,倒折得这般惊心动魄。"高励垂眸整理被扯皱的衣袖,袖中玉笛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抬眼时,正看见厉麒将红梅插在他襟前,玉坠子碰着银扣叮当作响。
"这是西直门外百年老梅,香得很!"厉麒踮脚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高励耳后碎发,"可比你整日熏的沉水香好闻多了。"
高励后退两步,后背抵着冰凉的青砖墙。他望着少年人亮晶晶的眼睛,喉结滚动:"王爷深夜至此,若传扬出去......"
"传扬出去又如何?"厉麒忽然扳住他双肩,狐裘滑落露出腰间鎏金匕首,"我偏要让全京城知道,我厉麒......"
"够了!"高励猛地甩开他,广袖扫落墙头积雪。他望着少年人骤然僵住的笑容,声音冷得像冰棱,"关大人即将大婚,王爷还是多关心自家亲事吧。"
厉麒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梅花从指间跌落,在雪地上洇出暗红。他忽然抽出匕首,将梅枝削成箭镞形状,对着高励消失的方向飞去。银箭穿透飞檐铃铛,惊起宿鸦无数,却终究没入沉沉夜色。
"高励,你躲不掉的。"少年王爷攥紧匕首,"我要让你像这枝梅花,永远开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而此时,关府内,周诗敏正坐在妆台前。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却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
"小姐..."丫鬟欲言又止。
周诗敏冷笑一声:"怎么?你也觉得我该感恩戴德,嫁给那个权倾朝野的关大人?"
"奴婢不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