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校的铜制校门在雨幕中泛着冷光。
温予攥着转学通知书蜷缩在保安亭檐下,帆布鞋早已被积水浸透。母亲化疗用的止痛药在书包里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像一串被淋湿的铃铛。她数着药片计算这个月的开支时,忽然听见铁门铰链的吱呀声——
“同学,需要伞吗?”
少年清朗的嗓音穿透雨帘。温予抬头看见一把黑伞倾斜而来,伞骨上滚落的水珠坠在对方白衬衫肩头,洇出一片深灰的云。
这是她第一次遇见周叙白。
他睫毛上凝着水汽,校徽旁别着一枚银色钢琴徽章,整个人像从古典乐谱里裁下的休止符,连呼吸都带着克制的韵律。
“教导处右转第三栋楼。”周叙白将伞柄塞进她掌心,转身冲进雨幕。
温予望着他消失在长廊尽头的背影,忽然想起江沉舟攥着糖纸时爆裂的指节。两种截然不同的温度在记忆里割裂,仿佛暴雨中锈蚀的门锁,每一次开合都带着疼痛的滞涩。
她在花名册上签名时,听见班主任与财务科的对话:
“这学生学费只交了一半?”
“单亲家庭,母亲癌症晚期……校长特批的。”
钢笔尖在纸上洇出墨团,温予用力抹掉,却擦不净指腹黏腻的潮湿。
深夜的医院走廊回荡着心电监护仪的嗡鸣。
温予用棉签蘸水涂抹母亲干裂的嘴唇,床头柜上摆着周叙白给的伞——他傍晚特意到新班级还她,说“下次别再忘记”。伞骨残留着松木香,与她袖口沾染的消毒水味纠缠不清。
手机在此时震动。 23条未读消息来自陌生号码,最后一条附照片:暴雨中的江宅,雕花铁门缠绕警戒线,玻璃碎渣在积水里泛着血色。
温予冲进雨夜时,救护车正呼啸着掠过街角。
江沉舟坐在别墅台阶上,西装革履的律师将文件摊开在他膝头。少年机械地签着字,钢笔尖划破纸页,墨迹像一道狰狞的疤。
“江先生所有动产已冻结,这套房产下月拍卖……”
律师的话被金属坠地声打断。温予看见江沉舟扯下那串转运珠,金珠弹跳着滚入排水沟,暗红丝线缠在铁艺栏杆上,像一截枯死的血管。
“你来验收战利品?”江沉舟忽然抬眼。
温予在五米外僵住,雨水顺着发梢滴进领口。他眼底猩红更甚那晚,西装沾满泥浆,仿佛一尊被推倒的神像,连裂痕都带着亵渎的美感。
她向前半步,却听见他冷笑:“温予,你每次出现都带着暴雨。”
这句话混着雷声砸下时,温予看清他手中的糖纸——荔枝味的包装上沾着血渍,像一朵凋零在雪地的梅。
多年后温予在化疗病房翻看日记,才发现这一夜藏着多少错位:
江沉舟撕毁的文件里,夹着她当年未送出的情书碎片(被家政阿姨误收进文件夹);
周叙白此刻正在琴房弹奏《雨滴前奏曲》,琴键因潮湿锈蚀走音,像极了命运荒腔走板的开端;
而母亲在止痛药作用下梦呓:“小予,别学妈妈……爱上月亮是要溺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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