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中宵玩了会手机就又回去睡了,他现在思维有些迟顿,玩手机也会走神,而且还很嗜睡,但是在晚上却往往很难入睡,只能在白天补觉,也因为这并不规律的生活习惯让他有点精神不振。
刚睡着没多久,隐隐约约听到门铃的声音,他在睡梦中皱紧眉头,想醒却醒不过来,那种与身体脱轨的感觉让他陷入了恐惧。
房间里的呼吸声逐渐变快变沉,他的心情开始变得急躁敏感,甚至是后来呼吸困难。
“陈中宵!”
小区房子的隔音普遍不好,方尘着急的喊声畅通无阻的传进了卧室,陈中宵惊醒的时候脸色憋得通红,然后就听到门口有杂乱的吵闹声。
方尘那一嗓子自然也惊动了楼洞里其它居民,因为之前的事大家都有所耳闻,所以听到动静,再了解情况后都纷纷要帮忙踹门。
一个住对门的微胖男人穿着睡衣套着大袄站在门口,把周围人都拦开,又脱下衣服给旁边的人,搓了搓手道:“看我的。”
三...二......
众人心里默默的数数,还没数完门就开了,那个男人迈出的腿停住了。
门开了一条小缝,方尘先一步上前,顺着缝看到了陈中宵后才松了口气,扭头面向楼道里的人,微微欠身,“没事了,谢谢叔叔阿姨,爷爷奶奶,麻烦你们了。”
“嘿!没事了,虚惊一场,谢啥啊,都是邻居。”
“是啊,没事了好,那大家都回了吧。”
.........
等人都差不多走完的时候,方尘才轻轻推了下门,发现推不动后,他把脸凑近门缝,笑道:“中宵,我,方尘,来找你玩啊。”
屋里的人呆了几秒才退后,方尘顺势把门推开。
“我在楼下遇见你弟了,你俩长得还挺像。”方尘把门关上,站在玄关。
“...不用换,进来吧。”陈中宵站在客厅有些尴尬,他不知道应该做点什么或者说点什么,也许应该先问问他喝水吗,这么想着他也就这么说了。
“不用,就是你弟说你自己在家,我想着反正我也闲,俩个人会不会有意思点?”方尘似乎一点没觉得尴尬,反而在看到陈中宵后心情愉悦,这么看中宵和陈元旭是一点都不像了,那小子满脸的二缺样。
陈中宵凑到沙发边上坐下,抿唇,自暴自弃的想着‘俩个人才不会有意思,他为什么要来找我,不能去找别人吗。我又不会聊天,不理他又显得没有礼貌,不尊重人,说到底他为什么非得找我玩?反正最后也会讨厌我,我一点都不想竖敌,求求了,觉得无聊你快点走吧。’
“我可以加你微信吗?”方尘摆弄了几下手机,抬头问离他半个沙发距离远的人。
“......啊?嗯.....可以。”后者拿出手机慢吞吞的坐了过去。
加完好友方尘低头改备注,陈中宵又挪了回去。
改完备注后,方尘试探的发了个‘o(≧v≦)o’这样的表情,然后下一秒就收到了微信红包,他略有诧异的抬头。
“饭钱。”陈中宵没敢对视,低着头回答。
“.........”方尘又低头扣手机。
没一会儿,陈中宵收到了条消息。
方尘:\ ???/
然后系统提示‘方尘领取了你的红包’。
其实也没有多少,方尘略有遗憾的看着那多出来的十几块钱。
而陈中宵却在想接下来怎么办,手机里只剩下之前存的两百。
陈家父母每个月给他四百,他会留出两百存着,因为陈家父母每月的工资除了日常生活还要交房贷,有时候两个人会因为钱的事吵的不可开交。
这种时候就会由他这个如同托累一般的存在承担所有指责,他会被赶出去,时间不定,长的有半个月,短的也许就一两天,反正陈元旭住校,没人会在意。
但是因为之前住卫生中心,那一年他手里一分钱都没有,而因为这个星期不算开学,陈家父母并没有给他生活费。
现在只祈祷这个月陈家父母不会吵架,他也不用被赶出去,不然二百多块还真不知道住哪里。
对了,方尘的衣服该还给他了。
陈中宵想着起身朝卧室走去,方尘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打字。
消息是方妈妈发的,帮他联系了一个颇有名气的心理健康教育方面的医生,以自己学习压力过大为由,并且喜获方妈妈花式关心。
“谢谢你的衣服。”
发完好友申请,方尘面前多了一袋子衣服,陈中宵把衣服放在沙发上。
“我帮你把衣服送回家吧。”
方尘没有多想的答应了,虽然想看陈中宵下学期都穿自己的衣服,但是毕竟没有合适的理由,算了,以后机会多的是。
“中宵,下午出去玩吗?”方尘跃跃欲试。
陈中宵僵了,他最害怕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不,不了,下午...有点事。”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磕磕巴巴的,脸也微微红起来一一紧张的。
这谁看不出来是借口啊!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想。
“好吧,那下次有时间再约了。”方尘整个人焉了下来,还是他太急了,要再等等的。
也许是后来看出了陈中宵的不自在,方尘没有多坐,陈中宵也仅仅送他到楼下就被他拦了回去。
“不用送了,又不远,回去吧,手机联系?”方尘接过另一袋衣服,一左一右的艰难的给陈中宵摆手告别。
放松下来后,陈中宵才发觉头有点懵,晕乎乎的不大清醒大,想着应该是没有睡好吧。
看着时间已经十点多了,他的脑袋越来越沉,昏昏沉沉的靠在床边睡着了。
“嘭!”房门发出巨响,随之而来的是女人尖锐的叫骂,“陈祥恩!你说你的钱是不是都花到外面那些女人身上了!一分钱不往家里拿!你儿子等你拿钱吃饭呢!”
男人似乎是喝醉了,声音更大。
“张悦华!你非得找老子事是不是!我不拿钱!我不拿钱回来,你们早饿死了!”
吵骂声中炸开的是碎裂的声音,那是杯子和花瓶摔在地上发出的绝望声。
陈中宵站在卧室门口,小小一个,堪堪到门把手的高度,脸上有泪和惊恐,但是却没有伤心,他看着那对夫妻像是在看恶鬼,他怕被吃掉却又不希望他们死掉,所以在女人冲进厨房时,他也冲进去,紧紧的抱住女人的腿。
“妈一一!!”
嘶哑的声音终于把梦里的人惊醒,陈中宵脸色苍白,呼吸在醒来的这一瞬间是停止的,他甚至第一时间打开卧室门,去确定客厅和厨房是没有人的,接着是卫生间,主卧室和阳台,甚至是自己卧室的床下。
都检查完他才脱力的坐在床上,心跳仍然巨烈的吓人。
冷静下来已经十一点半了,该去做饭了,中午陈家父母不回来,陈元旭十二点放学。
他会做的不多,煮面条加两个菜,因为注意力不集中,切菜时一刀下去弄了一手血,疼痛让他失力丢了刀,但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擦拭血迹,反而站在那。
太疼了,疼得整个人都是清醒了。
打开水龙头,血被冲洗干净,挽起的袖子下露出了疤痕,遍布整个手臂,新的旧的交织在一起。
擦干手,袖子就被拉了下去,疤痕被遮住,只露出苍白的手,劲瘦有力,和每一个少年一样都充斥着生机。
“呦,散完心回来了。”
方尘一进门就听到来自白尔萨女士的调侃。
白女士在家里只穿了件白色棉质睡衣,波浪卷的长发用丝巾绳随意绑在一起,立体的五官精致耀眼,那双略微扁长的眼睛正看着进来的方尘。
“......嗯。”方尘换鞋,对于白女士略带杀意的眼神习以为常一一白女士天生自带攻击性。
“嗯?”白尔萨放下剥好的荔枝,“方尘,你搁那装啥呢?你妈我是没看见你在人楼下待半个多小时,还是没看见后来把人小朋友欺负哭啊。”
“.........”
白尔萨说完有些心虚,转过身把荔枝放嘴里,“我散步路过,瞅你怪眼熟,多看了两眼。”
“.........”方尘在一边坐下,无奈解释,“妈,那是我同学的弟弟。”
“弟弟?那更过分了,方尘,我是个开放的家长,但是你也不能当渣男呀。”
“.........”自闭了。
方尘觉得白尔萨是故意的,目的是为了套出陈中宵,她绝对看到自己上楼了才走。
“妈,我有喜欢的人了,你别闹了。”方尘认栽,反正以后也是要知道的,时间早晚而已。
“!!!”白尔萨表示:我就知道。
“谁呀?是九号楼上的孩子不?瞅他弟长的怪可爱,那孩子肯定也是个可爱的。哎呀呀,我要当婆婆了,好紧张的呀。”
方尘静静的等白尔萨表演完。
“还早,您不用太紧张。”
白尔萨一看自己儿子的表情就知道事还没成。
“人没答应?唉,也是,就你这冷脸哥哪个会看上你。”白尔萨换上了嘲讽的嘴脸。
冷脸哥是什么鬼?方尘表示:您别太离谱。
“总归以后也是我的。”说完方尘瘫着脸上了楼。
“记得成了带回来让我看看!”白尔萨喊道。
当天晚上,方尘以一人之力硬是把两人的微信消息刷到了99+,其中陈同学贡献值高达百分之十,实仍进步飞速。
说了晚安,方尘心满意足的入梦了。
晚夜江南已是一片沉寂,街头布满政府张罗挂起的红灯笼,道路两边门店张贴着新的对联,此时距离新年倒计时还有一天。
“小旭,你跟你哥说,让他去超市买点花生瓜子,再少买点酥糖和水果,钱在桌上放着。”张悦华朝正在吃饭的男孩说,一边把三百块钱压在桌上,推门走了,临近过年这几天正是他们这些小店忙的时候,她得更早走。
“哦,知道了。”
陈元旭把粥喝完,进厨房时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眼钟表,七点三十五,嗯...快迟到了。
“喂,老师,......对今天家里忙,请一天假,......好,老师再见。”
请了假跟哥哥去超市逛逛,期待以久的相处时间get!
“方尘,快点,你比我个女人还慢!”大清早就活力四射的白尔萨穿着黑色毛呢大衣,挎着连手机都装不进去的包站在玄关摧促着。
“唉。”一大早被迫起床的方尘很是无奈,吃饭都是一幅死气沉沉的样子,双眼皮愣是困成了三眼皮。
春节前的超市人潮拥挤,同行的人一眨眼功夫就挤没影了,想找到也简单,打电话出去就行,但要是想再进来,可就难了。
“哥!你在哪啊!我在卖水果这里!”刚进来就被迫分离的陈元旭在人声鼎沸中冲手机大喊。
“......”跟着人群四处游荡的陈中宵艰难的扭头看四周,“我在卖书这里。”
“什么!?哥!你大点声?!!”陈元旭撕心裂肺的吼,周围不少人被惊的静了下来。
“......在,卖书这儿...!”陈中宵声音放大了点。
“啊?!书!?好!!”陈元旭站在原地无效挪动,最终放弃,低声骂了句,又喊着:“哥!我过不去!!”
“...那你先买...!收银台集合...!”
“好!!”
挂了电话,陈元旭颇为遗憾的装了一兜橙子。
“方尘,你快去,买点辣条,我还要之前那个!”白尔萨跟方尘刚进来就差点被挤出去,白尔萨到是不急,儿子嘛,就是拿来用的,不然放着等发霉吗,自己挤不进去,就让儿子去。
“......好...”方尘有气无力的回应,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人群里。
白尔萨原地扣了会儿手机,觉得无聊,然后慢悠悠的找人少的地方走走。
从卖家电的区域走人就特别少,没走几步就看见一个纤瘦的身影在人群边缘试探,一次又一次的往里走,但总是被大爷大妈们七手八脚的推出来,白尔萨没忍住,笑得差点蹲那。
“小朋友,快别挤了,你这进不去啊。”她说完就继续笑,这小孩太瘦了没什么力气。
“......”
陈中宵一愣神的功夫又被推出来了,扭头看见一个笑得毫无形象的女人,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连呼吸都乱了,手怎么放都感觉不对劲。
白尔萨到是看见他的长像后笑声顿住了,暗戳戳道:眼熟,太眼熟了......这两兄弟长得还挺像。
“诶,小朋友,你叫什么啊?”
对方的社牛让陈中宵极度恐慌,他压着变得急促的呼吸,不太流畅的回答:“陈,陈中,宵。”
哦——,真的是儿媳没跑了。
“别挤了,一会儿我儿子回来,让他帮忙去买,阿姨跟你投缘,咱俩唠唠勒?”白尔萨笑得‘和蔼可亲’——自己认为的。
亏得陈中宵不敢看她,不然要更惶恐。
“不,不用了,阿姨,”他赶紧拒绝,再说下去他得控制不住了。
“妈?”
一声介入如神呤一般,陈中宵内心万分感谢,打算立刻就走。
这边拎着买好的东西,刚挤出人群准备找白尔萨一起去结帐的方尘看见白女士旁边的人觉得眼熟,衣服也眼熟。
“哎!方尘,快来!”白尔萨挥手。
陈社恐:“.........”
方尘走近。
这下看清楚了,是中宵,嗯......他突然想起刚刚挤出来的时候衣服乱了,头发也乱了,因为早起表情也很不青春盎然,然后方神就停脚了,一个闪现进了旁边的过道。
几秒后出来的仍然是那个帅的让人自卑的方神,哪还有刚刚那副死气白咧的样子。
白尔萨对此表示唾弃。
“中宵,好巧。”方尘笑得很标准,妥妥的帅哥一枚。
陈中宵勉强的扯了个笑,头却已经开始发懵,胃里翻涌的恶心上泛,这种感觉在周围哄吵的环境下愈发猛烈。
看出他的不对劲,方尘下意识的皱眉,立刻想到昨晚季医生发的消息,抑郁障碍患者会带有避世、自闭、社恐等情况,严重的可能会造成抑郁性木僵......
“妈,你先买,我们出去一趟。”
把手里的东西给白尔萨,方尘来不及解释,揽着陈中宵的肩,几乎把低了他半个头的人全圈进怀里,不等白尔萨瞪大眼睛就已经走了。
直到出了超市,怀里的人都没有动静,方尘很担心,他并不了解这种病和此时陈中宵的患病程度,季医生说一般前期只需要疏导就可以,但是......
方尘看着被轻而易举拥进怀里的人,直觉陈中宵此时的状态不太好。
“中宵?”方尘小声的喊怀里的人,很轻很温和,像是怕吓到什么人一样。
而此刻的陈中宵思维混沌,只觉得四周一片漆黑,隐隐约约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但是......他无法回应,他只觉得自己在下坠,晕得厉害。
“中宵,你还好吗?”方尘很着急,抱住陈中宵的手不断用力收紧,小声念叨着,“我们回家好不好?别怕别怕,我陪你,没事了,不怕不怕。”
直到白尔萨结帐出来,陈中宵都没有反应,方尘脸色苍白,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种情况让他感到慌乱,就好像在说‘看着你,口口声声说要照顾他,却连保护他的能力都没有,有什么资格说喜欢。’
“方尘......”白尔萨第一次从自己儿子脸上看到了慌乱和害怕,忆像中小学时的方尘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妈...”方尘惊醒,他现在必须要想办法,对,季医生!
......
“我哥在你那!?”好不容易出了超市打给哥哥的陈元旭拎着东西僵在超市门口。
听着方尘说完,陈元旭一时间没有说话,直到方尘开口说“今晚中宵住我这。”他张了张嘴,但又没有说拒绝的话。
“好...谢谢...”
“不用,我应该的。”
挂了电话,陈元旭沉默的走回家,心中翻来覆去全是自责。
都怪他,是他没有考虑全面,他明明知道哥哥的病,可是......都怪自己。
“方尘,你跟我说实话,今天什么情况?”白女士罕见的严肃。
陈中宵此时躺在方尘卧室的床上,季医生说,先让病人休息,呆在安静的环境里可以缓解病症。
上午十点,方父回到家看见从来大咧作派的白女士一脸严肃认真,而一直稳如老狗的儿子竟是一幅低头认错的样子站在客厅。
见到方父,白尔萨没有像往常那样冲上前,反而给了他一个眼白,然后厉声道:“方尘,我希望你在做出决定之前有过深思熟虑,而不是一时兴起。”
“怎么了这是?”得了白眼的方父一脸无辜。
白女士连正脸都没给他。
“你别插嘴,让你儿子说。”
“妈,我考虑的很清楚。”方尘的声音有些暗哑。
“这不是简单的小情侣谈恋爱,你懂我的意思吗?!”刚刚的情况她也差不多能猜到些什么,她毕竟也做过几年的心理学术研究,有些疾病在这里还鲜有人知,但对于它的研究早就有所开展,只是尚未普及。
“我问过季医生,这样对他的情况有好处的。”
白尔萨很少有严厉的样子,可一但严厉起来,是方父都不敢说话的。
“那他有告诉你,如果你半途而废会有什么后果吗?!”
白女士很生气,小兔崽子,什么都不了解清楚就敢做,她当年做研究见过的没有一个是坚持下来的,不说高昂的费用,光是过程就足以逼疯一个正常人了,心理治疗需要的专业水平很高,如果治疗师没有足够的经验和毅力很容易被患者影响。
更何况他对那孩子真的狠得下心吗........
“......我知道,我不会放手的。”方尘这是第一次跟白尔萨起争执,并且决不妥协。
陈中宵需要他一辈子,那他就陪一辈子。
白尔萨冷着脸,她私心是希望两人在一起的,如果没有见过那两个人的话。
其实在国外搞研究的那几年她不是没见过坚持下去的,可是最后......
“啊啊啊啊啊一一!别带走他!你们不准碰他!”二十多岁的男人被一群人拦着,哭的撕心裂肺,衣服扯得不成样子。
而被抬走的是一个穿着病服的年轻男人,看不出准确年龄,大半个头部都磕烂了,眼睛还睁着,血流进去把眼白染红,又像泪一样的顺着他苍白的脸落下,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白尔萨就站在人群里,这是他们团队签了合同的研究对象之一,也是唯一让他们看到希望的一对。
可是在他们准备进入治疗的第三阶段时,那个年轻的男人在自己的爱人面前跳楼了,十几层楼高。
在他爱人出楼的那瞬间落地,炸开了血红的玫瑰花。
研究停止了,团队里的人不少都申请了整休,白尔萨也在其中。
之后没过几个月,白尔萨就收到了男人死亡的消息。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时间,地球上陨落了两个相爱的人,多了块挤着两个名字的石碑。
如果他们没有那么爱对方就好了。
“妈,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无论什么代价,我会倾尽所有去付清。”
“好了,方尘回你房间去。”方父示意,方尘转身上了楼。
“方鹤洲,你干什么?”白女士皱眉看着坐到跟前的男人。
“小尘这么大了,有自己的做事原则了,他有分寸的。”
“分寸?你知不知道,如果那个小同学有什么......”
“白尔萨,慎言。我们阻止不了他的决定,同样的无论结果如何,都由他自己承担,我想这也是小尘所希望的,我们不支持但也不干涉。”
白女士睁着眼,透亮的水光充斥着瞳孔,在落下时被男人抹去。
“但是,他伤害了爱他的人,我得教训他。”
“方鹤洲!你敢!”
“我都没让你哭过。”
...
房间里透着微弱的光,窗帘没有完全拉紧,季医生说,太黑会很压抑,但太亮了又会让中宵害怕。
“中宵,你好些了吗?”男孩蹲在床边,手搭在床上,平视在床上蜷缩成团的人。
陈中宵一直闭着的眼睁开了,浅棕色的瞳孔此时却被阴影遮住,有些呆滞,但是似乎又有意识的直视着方尘。
在他的注视下,方尘伸手想触碰他的头,却又停止,犹豫了几下又放在床上。
“饿吗?快中午了,想吃什么?”
没有回应,意料之中啊...
方尘弯了弯眼,声音放的很轻,像是在哄着谁,“可不许挑食,只选择性采纳。”
被子遮了陈中宵半张脸,只有那双眼睛微微眨了一下,下一秒就悄无声息的涌出滴泪来,之后便接二连三的往床上掉。
在模糊的视线中,方尘慌了手脚,心里只觉得万种刺痛。
“别......中宵,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我在,你不要怕...”
他伸手却又不敢触碰,有些不知该如何下手。
看到陈中宵把脸全蒙进被子里,他赶紧轻轻拉开一条缝隙。
可是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手僵硬的覆在被子上,轻轻拍着。
过了挺久,方尘感觉被子内没有声音了,他轻轻拉开被角,措不及防对上了一双水汽朦胧的眼,不禁心颤。
“中宵...”
“...对不起...”他的声音很小远有些哑,听不太清。
“什么?”
“对不起...我,眼泪弄,弄在被子上,脏。”
“没事没事,不脏,你别怕。”方尘这下惊觉,原来那个眼神是害怕。
“...生气?”
“不生气不生气,我不在意这个。”方尘回答的很快,语气也轻,生怕自己晚一点或是语气不好被误会。
陈中宵没有再出声,跟平时也不大一样,竟然就这样看着方尘,毫不掩饰,方尘甚至有些不太自在,他现在急需一面镜子,看看自己的相貌O不Ok。
终于白尔萨救了他,在楼下喊他吃饭。
“中宵,等我一下,我去拿。”
陈中宵想拒绝的,但方尘已经走了。
“怎么样了?”白女士把饭递给他,又问道,“用不用我过去?”
“我不确定。不用了,妈...我...”
“行了,磨磨唧唧的,不用就赶紧上去。”白女士转过身继续盛饭。
方尘走出厨房时停了下,“谢谢妈。”
白女士像是没有听见,继续手里的动作。
下午白尔萨和方鹤洲回公司了,方尘在书房写作业,时不时悄悄回卧室看一眼,陈中宵从中午1点开始睡,已经睡了七个小时了。
第不知道几次,方尘偷偷从门缝里看,但是这次...人不见了!再看一眼,没有!他直接把门推开了,看见坐在床边的人后心脏还跳得厉害。
“中宵,好些了吗?”
陈中宵扭头看着站在门口的人,他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皱眉,眼神有些暴戾,手紧紧攥在一起,爆起根根青筋。
“出去...”他废了很大功夫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什么...?”方尘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但是直觉中宵现在不对劲,“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滚!”手心里一阵阵钻心的疼,心脏也巨烈跳动着,快要炸了一样,感觉就像是不属于自己的血在脉搏里聚集,他想也许他该放点血。
方尘听到后反而走进房间关上了门,他走近,这才看清陈中宵的眼神哪有一点凶恶,明明全是痛楚与泪水。
“滚!你,出去!”他不想这样,像个疯子一样,张悦华说他这个样子就是个疯子,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泪水从眼眶涌出,沾湿了睫毛,陈中宵身体甚至止不住的颤抖,他还能站着只是因为扶着墙。
他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更不想让眼前这个唯一愿意帮他的人知道自己是一个怪物,是个会以放血为乐趣,内心阴暗扭曲的变态。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为什么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冷漠无视或者针刀相向,他是不是在骗我,他想看我发疯发病然后去和其他人讨论,他会在背后嘲讽,议论我是个精神不正常的怪物,对......
陈中宵红着眼眶,却死死的盯着方尘。对,他是有目的,不能相信他。
“对不起,我要,走了。”陈中宵似乎没事了,他移开视线,从方尘旁边走过。
“!不行!”方尘拉住他的手腕,明明很轻,但陈中宵的反应却很大,他迅速挣开,神情似乎有些紧张。
“...抱歉,我太着急了,你...能不能不走。”
看着这个男生着急的神情,陈中宵心里没由来的烦躁。
“谢谢你的帮助,但是,希望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他的表情很疏离,让方尘不敢接近。
走出卧室,方尘看不到他的身影只听到了声音,明明是有些软的少年音,却是那么孤独冷漠。
“我不需要......”
“...妈,你们不问问我哥去哪了吗?”晚上张悦华和陈祥恩回来,陈中宵房间门开着没有人,可两人看见没有问一句话。
睡前已经十点多了,陈元旭站在房间门口,看着父母躺在床上看手机。
“你哥?不用管他,天天在外面疯,指不定去哪个网吧了,你可不准学他。”张悦华刷着视频,嘴里说着和事实毫不相干的话。
陈元旭突然就觉得没必要了,至少在方尘那里,哥哥不用面对这两个人。
“晚安。”他微微带着笑,朝父母说,“爸,妈早点休息。”
今夜寒风凛冽,即使是过年的氛围也没能把人们在外面多留一会儿,一到十一点街上几乎没有人了,有的只是落寞的街灯和雪,-个瘦瘦高高的身影穿着薄袄在街边走着,这一刻,好像是一个孤独的人给夜里的万物送去了陪伴,他们无言却胜似亲友。
“哎?小陈呢?”白尔萨刚到家,看见自己儿子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
沙发上露出的半个头顶呆滞了一会儿,才传来闷闷的声音。
“走了。”
“...回家了吗?”挎包被挂在门口。
那个头顶往下滑了一点又突然消失——方尘站起来,拉了拉身上皱巴巴的衣服。
“妈,我出去一下!”
陈中宵那个性子真的会回家吗,如果没有......
白色的运动鞋踏进雪地,路灯下一片零乱的脚印。
“中宵!”寒冷的除夕夜里,陈元旭说他没有回家…空荡的街道上一个男生把寂静打破,“陈中宵!中宵!”
坐在公园长椅上的人突然抬头,四周看了看,片刻后又抿紧唇,厌弃的靠回椅子上,他已经冻得面色发白,手指曲在一起躲进袖口。
一点也不想动,更不想回家,不想思考,就这样吧,也许再过几个小时,就再也不用醒来了。
“中宵!”远远看见椅子上有个人,方尘几乎是片刻不敢犹豫的跑了过去,到跟前顺手脱下衣服往人身上捂,“感觉怎么样?对不起,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不用。”连带着被拒绝的还有刚捂在身上的衣服。
方尘的气息还不太稳,被拒绝后显得有些可怜,拿着衣服固执的往陈中宵怀里塞。
“你穿上吧,太冷了会生病的...”
但是却只被冷漠的瞥了一眼。
“不需要,你听不懂?”陈中宵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衣服也被砸回方尘身上。
此刻陈中宵只觉得心里一片烦躁,看着眼前的男生,他恨不得毁掉男生的一切,让他和自己一起死好了,既然那么喜欢跟上来。
不行!
陈中宵逼着自己从方尘身上移开视线,不要这样,他试图说服自己,甚至谩骂自己的卑劣,像张悦华说的,他就是个神经病,是个疯子......
他把自己贬入泥泞,逼自己关上那扇门,又将自己锁在里面,避免伤害其他人。
泪水已经涌出,滚烫的,他却没有感觉到,但是温热的怀抱不容忽视。
“对不起,是我不对,中宵你别生气,”方尘紧张的连环住他的手臂都只敢悬空,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就只能商量,“先跟我回去行吗?”
陈中宵想拒绝,但又突然觉得好累,从精神上开始疲惫,一直蔓延到四肢。
算了吧,反正结果都一样,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感觉,而他又有什么理由去让别人顾虑自己呢,随便吧。
这里的新年十二点是宁静的,在并不发达的城市夜生活往往缺乏,长夜寂寥,所以漫布在雪上的脚印也显得孤独,但每一个脚印都在咯吱咯吱的响,又好像有点热闹。
回到方尘家已经快1点了,方夫妇已经睡了,但客厅仍亮着微弱的灯。
也许是看他真的心情不好,也许是方尘不想打扰父母,又或者方尘有些厌倦了同自己小心翼翼的交谈,那天晚上方尘没再说过话,安静的方尘不免变得冷漠,不太好接近。
第二天一早,陈中宵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方尘。
6点,方尘竟然已经梳洗整齐,就连衣服都换了,精神饱满的不像是一两点才睡的人。
此刻他有些尴尬的站在自己房间门口,昨晚陈中宵睡在这屋,他本来想看看人醒没,谁知道刚开了个门缝就和屋里的人来了个对视。
“......”
方尘呆滞了一下露出笑,“醒了,饿了吗?”
“.........”
“那先洗漱?”
“............”
“那...再睡会儿?”
方尘话音刚落,一直看着他的人就闭上了眼,看样子是一秒入睡。
男生下半张脸全埋在被子里,方尘能看到的只有他的眉眼。
陈中宵是单眼皮,但眼形并不狭长,略微显圆,眼角稍稍下垂,而眉形也不像一般男生那么粗,这使他看上去缺乏阳刚之气,有些柔美,给人很温和的感觉,但他的脸部轮廓分明,五官立体......
方尘忽然就想起陈中宵平时总面色冷淡,偶尔心情不好会紧抿着唇,看着反而让人想退避三尺,不易接触。
可是......
明明以前的那个中宵是那么的开朗外向,炽热的耀眼,让人忍不住想要接近。是即使毫无接触,碰见了也会让人心生好感的存在。
早上七点半,白女士洗漱完便开始准备新年的第一餐,做饭是白女士唯一喜欢也是唯一亲自动手的家务活,但刚结婚时她是不会的,练了足足有一年才勉强上手,然后就死活不肯再请做饭的阿姨,非要顿顿亲自上手。
“呦,方尘,起这么早?”白女士下楼就看见自己儿子站在茶室里泡茶,每一个动作都精致的能当时尚杂志封面,“人小陈在这住一晚上,你就这么开心,要开屏啊你。”
“......”方?开屏?尘顿了一下,决定不理白女士的调侃继续泡茶。
“啧,什么毛病,心情好就爱泡茶。”关键是泡了自己还不喝!白女士同情方先生那上千的茶叶,并希望方尘手下留情,不要去动方先生的藏品。
陈中宵没睡多久,他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好,一次能睡两三个小时就已经很好了,但因为对人的躲避,此刻他躺在床上,就只是躺着,什么都没有想。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这会让他感觉到自己活着并且在等待死亡,他是享受这种感觉的,包括与这伴随的窒息。
“中宵。”
他猛烈睁大了眼睛,像溺入水中的人被拉出水面一般急促的呼吸起来,脸色也因缺氧而发红,却让他过于苍白的脸色显出几分生动。
“哐当——!”
碗击在地面上发出巨响,熬烂的百合混杂在粥里在地上炸开,方尘的心狠狠的抽了几下。
“别...慢点中宵,慢慢来...别急,”方尘扯开陈中宵死死捂在胸口的被子,用手给他顺气,时不时用手捂住他的口鼻来制止他呼吸过快,避免他因过度呼吸导致中毒。
“没事的,别怕......马上就好了。”
白女士听见声响只是站在原地愣了一下并没有上楼,她仍然认为方尘迟早会放弃,与其最后惨痛收场,不如一开始就知难而退,于是她咬咬牙也就狠下心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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