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佩兮心情好还是不好都喜欢跑去观时殿。
伤意侬在的时候，就找她，伤意侬不在的时候，就找其他仙子姐姐。
原因就是，观时殿里的姐姐都很会讲故事。
自从佩兮开始在筑元殿与其他那些小仙子一起修习，她往观时殿来的次数倒是越来越多，一点都没因为她每天忙着练功给耽误了。
为什么呢？反正不可能是因为佩兮的心情越来越好了。
那些小仙子不敢招惹这位北荒帝姬，避之不及，唯恐惹得佩兮生了火气；
司业呢，空山上神空山愁，辈份大了佩兮一轮，虽说现下明面上是佩兮的老师，日日教她功法，授她课业，但人家还顾忌着佩兮爹娘的身份呢，也不敢多与她打交道…
佩兮整日进了筑元殿就是运气、化灵、记法决，又运气、化灵、记法决…无聊透顶！
一下了课业就跑到观时殿找人讲故事，顺便和伤意侬诉苦，说自己想家想娘想哥哥，长吁短叹，看的那叫一个心疼。
“人主宰这世间，不同族有不同辖地，像是碧凌涯属恒族辖地，华吾岩属凡族辖地，至于那灵境，是失落的浮族辖地，其后才有津世台……”
“上神，该停钟了。”
这会儿，佩兮正趴在伤意侬膝头听那创世神如何如何开天辟地，启化人智，英明神武好不壮阔。
今日晦日，伴月君朗朝涩月休沐，晚间月汐不与迎阳君相协，潮势紊乱，瞬息钟吸取月汐之气作灵力运作，恐生纰漏，依例观时仙须得使其停止运作。
已至昏时，观时殿的仙侍便进了偏殿内室来催起了伤意侬。
“好，本神知道了。”
伤意侬向那仙侍挥了挥手，待那人出去，转头摸了摸佩兮的发梢，眉目温柔地看着她说道，
“小佩兮，你先在这儿自己呆一会，姐姐处理完就回来，嗯？”
佩兮嘴角一撇，从伤意侬膝头撑起身子点了点头，
“嗯…姐姐去吧，时候也不早了，明日我再来吧，就还是不打扰姐姐了。”
“不打紧不打紧，姐姐知道灵尊在上极这几天时不时要问起你，你只说在姐姐这里修习罢了，总归观时殿也是有事理可学的，其余的姐姐给你作掩护……这样可好？”
伤意侬还以为佩兮怕灵尊怪罪，心疼死了，想着要再留她玩会儿，毕竟两人熟稔，跟亲姐妹似的…
啊，不奇怪，伤意侬本就是要做佩兮嫂子的。
北荒的大殿下解飞廉，也就是佩兮的大哥哥，自小就与伤意侬有婚约，她母神浔意泣与戎穗女君多年酒友，定下这门亲事也不是说说而已，只盼着解飞廉这个在宿川练兵的小元帅早日归来，将婚事给办了。
“我不是怕师父……”
小姑娘有自己的小心思，那神情别别扭扭，伤意侬自然是看得出来的，她笑了笑，抚上佩兮眉头，
“好啦，皱眉头不好看的，佩兮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可是觉得心思矛盾不好说？那就藏着吧，若是难受地一刻也忍不住了，你在上极不好见穗姨，再与姐姐说吧。”
看佩兮点了点头，走出观时殿，伤意侬才走向了主殿。
瞬息钟通体银白，上顶铸成八角形，钟体刻有花鸟浮雕，高高悬于殿中，周遭灵气环绕，圣洁之外，更是美仑美奂。
伤意侬站定钟前，运起灵力，画了几个法诀，法诀化作几道灵光，拢绕在瞬息钟上。
原本轻轻摇晃着的钟体，在这灵光的包裹下，渐渐停止了摆动，原本散发着的柔和光芒也慢慢黯淡下去。
她收起灵力，一挥衣袖，对着满殿的仙侍说道，
“今日各位辛苦，自散去吧！”
“是，上神。”
那衣袖带上了一缕黑气，却在不知不觉间，附上了瞬息钟。
*
式神殿
凛覃感受到穿堂风自殿中吹过，回头便看见南山主立在殿门之下。
他看着南山主，却没发觉，南山主看着的是他手中那本书。
“师…师父，您怎么来了？”
凛覃没有忘记姑母对他这个师父有多大的怨念，没有忘记她说，南山主仲畏才是让他一家支离破碎的罪魁祸首。
“小凛覃，华吾岩的事可处理妥当了？”
他似笑非笑，瞧见拿着书的那只手往后收了收，再一看，凛覃的两只手都从后拿了出来，端到身前给他行礼，那书已不见了踪影。
“是，师父，华吾岩的劫难已解决了，那祸首瘟傩也已被掌舵使带回下极，此后是发落苦渡海还是无念崖，都不会再给他害人的机会。”
他总归是想相信师父的，但在厘清真相之前，又不得不防着他。
南山主慢慢走近，脸上早已不见那副古怪神情，端着一副慈祥的面庞，将手搭在凛覃肩上，轻轻一拍，
“哎呀，往后，你就跟在揽尘身边……我是个老骨头啦，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出口，你们年轻人就不一样啊，什么话都直说的，多好。”
他顿了半晌，将手背回身后，感慨万千，
“揽尘……我还记得她小时候，多可爱啊，现在成了个硬心肠不假，却还是个实诚孩子，至少不讲假话……”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没多少的底气，声气也逐渐小了下来，还是没完，继续道，
“我知道，你有能耐，也是个实诚孩子，你喜欢揽尘这事，除了碧凌涯里是少有人不知晓的，她自己也是了然于心。
但你看她装聋作哑的样，揣着明白装糊涂，又怎么才能给你回馈？
憧石也是与灵脉相系的，终日缠着难保不会灵脉枯竭……算师父求你这件事了，她不能再这么心硬下去了，帮帮她……”
他说得愈发诚恳，竟是能从他那双浑浊的眼中看到蓄满了的泪水，呼之欲出。
为了揽尘……
凛覃犹疑了。
犹疑在姑母的话，是不是真的。
这样一个爱女心切的父亲，会做出那样心狠的事，将同为人子的自己赶尽杀绝吗？
南山主见他眼神逐渐从防备卸作心疼，委实是天真的要他憋不住笑了。
哼，还是被保护的太好了啊。
看来自己这个师父在他面前立的形象属实太好：一个老头，爱得要死的妻子早已仙逝，留下一个心硬的闺女，为了闺女日日夜夜都在操心，想必也是不会有什么坏心思的。
他可是先任仙尊啊，能干什么混账事，对吧？
手中的那本书，查吧，除了他自己，哪里会有记载他做的事，为昀便是有能耐翻了天，又能查出什么古怪来？
为昀……
这个麻烦，还真让白堇给藏的好好的。
一打头，南山主可不知道那小小旁莹草就是为昀，只是觉得，这孩子长得着实眼熟。
但凛覃跟着他修习万年，成了上神，他就有算计了。
怎么说？
世事万物怎么都逃不过生长例律，百草开花，蕨类长芽，而他，哪怕是天地间第一株成人的旁莹草，体质又怎会这般特殊？竟是毫无生长痕迹？
津世台遍地旁莹草，要解此惑太过容易，随便摘来两株便是。
南山主怎会蠢到如此都猜不出来呢？
说呢，怎会有故人之姿，原是故人之子……
杀了便是？
不不不。
凛覃气运果真顶顶好，他那时早已得了弋鸿爱重，做了式神殿掌事了，杀他容易，平白无故少一个担着重职的上神，如何解释？
只能瞒过他，再做打算。
谁成想凛覃自东海回来之后对他疏远不少，仲畏疑心，偷着探了他识海才知道，靠着罹奴渊竟认上亲了？！
不过这靛殊娘也是好笑，将罪名给推到他身上，却只是因为他不答应白堇放过为昀？
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的怎么可能会只是这么个单纯的小缘由？
自己干的事可比这要多得多。
仲畏清清楚楚，莫说是为昀了，就是他一家子就不知道为何好端端的虹七神主殿赤旭会谋逆，到现在还以为赤旭本就包藏祸心，而仲畏只错在不对为昀留情面这一处上……
若是知道了真相，自己这个恶人的身份可就是坐实了，只怕白堇早就将自己给大卸八块了，还活得到几万年后的现在？
当年自己不过一个理虹殿掌事，在泱晁座下为他料理上极事务，抬神端一战后，仙尊灵尊双双殒命，自己好不容易得了爱重，在淮柔一手栽培之下，坐上仙尊的位子，尚不稳当呢，偏偏赤旭不知发的哪门子的癫，非要与自己作对。
他算是个什么玩意儿，不在下极好好待着，来找自己的麻烦？
看的就是时值碧凌涯改制，自己没法动下极群神罢了！
好笑，怎么会没法子？
给他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是了！
只是他坐上仙尊的位置，哪能空口白话？
正愁怎么让这罪名在赤旭身上坐实，那邪物便找来了。
管它邪不邪物，为自己所用就是好东西。
那东西答应他，自己可以帮他坐实赤旭的罪名，条件便是给那东西一具躯壳，它要附在人身上。
仲畏一想，这不简单，直接附在赤旭身上，操控他，让他谋反，到时候自己再擒住他，给他扣上一顶谋逆的帽子便是了。
计划行进到一半，那东西看仲畏要弄死赤旭，后悔了，毕竟现下赤旭可是由它操控着，怎么能就地斩杀？
仲畏管它后不后悔，反正赤旭的罪名早已坐实，那东西本就不是什么好货，一块弄死作数，免得还要再害人，倒显得自己卑鄙不堪。
万千道天雷落下，挫骨扬灰。
那东西也就不知去向了，估摸着就是一块儿跟着赤旭灰飞烟灭了…
他原本想着，赤旭一家没做什么错事，发发善心，贬到下界去就是了，嘿这个白堇，得寸进尺要给自己儿子免去罪责，这哪成？
光只是贬下界就已是轻饶了竟还嫌不够啊？那自是应不得的……
谁知道，这疯子竟打起了灵境的主意啊？
当真是气煞他也！生生将枫止也给搭了进去！
没命就没命，疯子行径……
这能怪自己吗？
这不是她自己作出来的吗？
仲畏还以为靛殊娘和黄粱这些年长了本事，将自己冤枉赤旭的事给发觉了，结果只是这么个小原因…
结果正确，过程错误……
倒也是神奇。
莫怪他狠心，这千万年来不也没人察觉吗？可见自己做的并没什么不对啊。
回过神来，凛覃一脸悲戚的看着他，似是已被自己感动得不行。
“师父，徒儿会将此事放在心上，不仅是为了灵尊，也为了徒儿自己。”
他向仲畏深深鞠了一躬。
很好。
无论怎样，无论是谁，凛覃还是为昀，你都是对揽尘有心意的。
自己可是他的师父啊，那自然是为他着想了，在一番话里，既有老父亲的心酸，又有师父的慈爱，怎能不叫人心服？
哦，这也不全是为了稳住为昀才捏造出来的话啊，自己也是真心为女儿担心的，只不过利用一番为昀罢了。
他换上一副欣慰的神情，
“好徒儿，为师信你可以。”
说罢，走出了式神殿。
凛覃手中又出现了那本书。
《战典》
其中都是碧凌涯打过的大仗，但如今看来，想从中找出些什么，都是无用了。
单纯的小凛覃被忽悠的团团转[小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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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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