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婴离开京城的时候,带了一只信鸽,良禽千里归巢,老马尚且识途。
他将徐阶音讯全无的消息,绑在鸽子腿上,飞鸽传书至京城——陆宅。
徐阶又做梦了。
冰冷的水灌入口中、耳中,身体的热度随刺骨的凉水越来越冷,腥臭的河水灌进了胃里,体内仅存的空气被消耗殆尽。
他这是,要淹死了吗?
光怪陆离的光影,支离破碎的幻境,窒息感麻痹神经,意识渐渐消失不见了。
这是人死前的感受吗,脑海中会飞速闪现自己的一生,会挂念最想见的人。
如此、遗憾……
还没有再见你一面。
徐阶心里难过,鼻尖发酸,脑袋沉沉,却睁不开眼睛。
馆竹挥臂分水前进,在水中上下左右翻滚,然后忽然又一下子沉入水底,一会儿又在不远处露出两个水淋淋的脑袋。
他将徐阶带上岸,边大声呼叫着,边拍打徐阶的脸,“大人!大人!”
他观徐阶胸廓起伏有呼吸,知他只是晕过去了,捏开徐阶的嘴唇,清除他口腔内褐藻,将他侧卧拍他背部。
这是幼时在河边见有人如此救落水孩童的方法,他一边着急的呼喊着,一边拍打着。
“咳……咳……”徐阶侧卧着,从口腔、鼻腔咳出水来。
身体蜷缩着,一阵剧烈的痉挛抽搐后,徐阶睁开了眼睛。
湿发贴在他的耳鬓,耳朵里进了水,痒痒的,嗡嗡的。
他的鼻腔、口腔被水呛的难受,咳了咳,坐起身,才想起发生了什么。
晨光熹微,河面上、山峦间升腾起一片轻柔的雾霭,静谧乌啼哀。
昨夜,他们二人夺窗而出,向东北部方向逃亡。
身后一小队人群追杀。
石城县东北边界,群山林立,他们二人快速奔跑。这不是徐阶第一次这么跑了,自从被贬官,他似乎一直在逃亡的路上。
眼前一片迷雾,看不清前方,脚步却没有停下,不间断的,步伐与步伐仓皇交替,力竭却不能停。
大腿的肌肉似撕裂,肺部的胸腔似火烧。
他们奔至山林时,两人呼吸,胸腔便痛,身体力竭仿佛已至极限,又仿佛精力没有尽头。
还能跑,还可以跑,再跑一步。
身后的人像疯狗一样紧咬不放,跟着他们一起扎进密林里。
密林的树木,叶落满地,植物上的叶子稀疏,不能遮挡。
而身后追杀的人,却人多势众,如果再这样跑下去的话,他们一定逃不过身后那群人的追杀。
话说,这一群人是什么人,是盗贼吗?徐阶想到之前与郑洛书的对话,猛然惊醒,难道他们是陈家村那打着陈友谅的旗号企图谋反之人?
山路崎岖,不好跑。深秋,树林叶子落光,追杀之人又多,往山上跑并不适合作为逃跑路线,对追杀者会更有利,但事出突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们沿山路逃亡,竟跑到尽头了,前方出现断层裂缝,好像有谁用斧子砍去了一半,直直而下,裂缝下是悬崖。
前有悬崖,后有追兵。
徐阶转过身来,凝视夜幕下的森然幽林,深不可测。
怎么办?
馆竹拉住徐阶的衣袖,“我们跳下去吧,能与大人死在一起,馆竹没有怨言!”
徐阶没想到馆竹竟那么悲壮,眺望了一眼深沟险壑乌蒙磅礴的黑暗剪影。看的越多,只会越怕。他闭目,此刻反而不心慌了,平静道,“好。”
他们纵身一跃,跳了下去,于是有了刚刚那一幕。
崖下乃一潭深水。
大难不死,实乃幸事。
徐阶站起身,用手指扯了扯浑身湿透的衣服,哀叹,“越发越落魄,越来越不像样了。”
他们二人,于岸旁烧篝火,晾衣服。
徐阶着亵衣亵裤坐在嶙峋怪石上,环顾四周,馆竹正在拾柴添火。
他们的外衣挂在树枝做的衣撑上,随风微微浮动。
一只鸟惊乍起,飞入云层。徐阶看着馆竹忙碌的身影,心中哀而不伤,只是为自己感到可悲。他倒霉也就罢了,还连累了旁人:有时候,人生太过无奈。
一入官场深似海。
自古庙堂官官相护,讲关系,倘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不会再像年少时,无知莽勇,他会忍耐。
当初在翰林,就该利用翰林院特殊的性质,结交朝中众臣,即使看张孚敬不爽,也不该当庭忤逆。
不如伺机讨好他,于暗处插刀,是为“捧杀。”
只可惜,现如今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徐阶站起来,看苍穹之下,密林叠影:
世界以彷徨围我
生命以迷惘困我,
现实以无奈囚我。
是妥协,还是抵抗呢?
他明白当日李又仙话中所指了,也不知他与张遥,现在京中如何?
馆竹拾了木柴回来,见徐阶身量虽不高,却立如松,颇有豪情风骨,伫足于天地松林间,不禁莞尔,“大人倒是一直命大,满岁时,坠入枯井中,救出三日后才苏醒!五岁时,随老爷路过那括苍山,从山岭上摔下去,衣服挂在树上,幸免于难,这如今啊,从崖上跌落,还能跌进水坑里。估计馆竹只要跟着大人,不管遇上什么险境,都死不了了!”
“又说什么浑话。”徐阶替他接过一些木柴,两人蹲在篝火旁添火。
汪鋐,是嘉靖年初大礼议之争中,支持朱厚熜的那一派。
在大礼议之争进行到白热化阶段时,他写了一篇疏文,称皇帝尊孝宗曰‘皇伯’,兴献帝曰‘皇考’,是合于人情的行为,当扬陛下纯孝之心。
因当时朝中议礼派正在被排斥众议,汪鋐写了疏文却不敢呈递。恰被同僚桂萼看见,就将他写的疏文呈递给了朱厚熜,从此,受皇帝嘉奖,得朱厚熜重用。
如今朝中负责文官任免、升降、勋封、调动事务的,正是吏部尚书——汪鋐。
一听沈炼说,徐阶被调任石城县,陆炳刻不容缓,转身去了吏部。
锦衣卫所与吏部东西遥相对望,穿过千步廊,经过承天门边墙。承天门的黄瓦飞檐上,置一木牌坊,牌楼正中悬挂“承天门”匾额。
陆炳三步并两步抵达吏部,站于吏部大门,依足礼数,让门房前去通报。
片刻,吏部官员相拥从大厅涌出来,哗然喧闹声一片。
“锦衣卫来吏部做什么?”
“吏部最近可否出了纰漏?”
“还是陆镇抚?”
新任北镇抚司使陆炳,若仅仅担任锦衣卫北镇抚使也便罢了,偏生与皇帝关系非同一般,父亲是指挥佥事,起点就是千户级别。
汪鋐最后一个从大厅出来,他方才正在稽勋司查看官员资料及近日的人事任免,外面小厮来通报。厅内其他官员一听陆炳来了,蜂拥而出。如今陆炳便是行走的皇令,他微微紧张,怕他是皇帝派来,查他的贪赃枉法行径。隐约记得,数年前的那个少年,立于房梁之上,挥撒他的贪污证据。当时便觉得此子青年才俊,不成想,如此短的时间内,竟已擢升一司镇抚使。
汪鋐很紧张,不敢得罪他。
紧张的不止他一个,贪污的也不止他一个,吏部众臣各怀鬼胎。
不说其他五部,这谁当吏部尚书还不会贪上一点,毕竟掌管官员的升迁贬谪。这有人硬要塞礼,他也拦不住不是?
他明明是正二品,却不自觉的对陆炳拱手行礼。
“陆镇抚,今日来,所为何事?”汪鋐谦问道。
陆炳走进吏部大厅,坐下,像出入家中般随意。
众臣拥簇着,一起进入大厅。
陆炳俊眉里藏着愠怒,眼神中藏着刀锋,挑眉斜视汪鋐,嘴角却带笑意,道:“炳在延平府,曾与延平府推官徐阶共事。近日,炳听闻,阶被调任石城县,据炳所知,这并不是陛下的意思。”
那日,皇上虽拒绝他为徐阶进言,却也没有对徐阶言辞激烈恼怒,而是一带而过,就说明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不放在心上,不会褒奖,却也不会贬低。
汪鋐握拳,手心出汗,看着陆炳,思考他的来意,难道不为公,而为私?不是查他贪污受贿的?还是说,他打算为徐阶出头?他试探着,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汪某身不由己啊,奉命行事。”
陆炳不再言语,吏部尚书汪鋐为张孚敬鹰犬,与桂萼交好,其实他不必走这一遭就知道他是受谁的指使。
他只是来威吓一番。
能让汪鋐身不由己的,除了内阁首辅张孚敬,还能有谁?
“尚书说笑了,还有什么人能让大人身不由己?”
陆炳嗤笑,转过头去,鼻梁高挺,薄唇锋眉,俊美的脸侧对着汪鋐,引得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汪鋐寻思着,走到他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下,摆摆手,室内众人皆退出屋外,且关闭房门。他语气颇为无奈,摇头叹息道:“陆镇抚,我跟您实话实说,这事,您找我,没用。”
陆炳坐姿随意而又豪迈,英姿飒爽,语气挑衅,轻佻道:“大人,虽徐阶被贬,圣恩仍在,你如此暗箱操作,不怕东窗事发?且炳虽为武官,上不得台面,大人乃文官,同为大明臣子,侍君左右,难保,哪天、大人需要炳的帮助呢?”
不说其他,伴君如伴虎,谁能保证自己哪一天不会挨皇上的廷杖呢?
徐阶官阶再小,私自贬官乃是重罪。此时依附张孚敬,凭借他位高权重,只手遮天,专权蒙蔽,逞一时之快。倘若哪一天,张孚敬倒台了呢?那他汪鋐就是欺君罔上!
汪鋐吃惊,这陆炳平日跟在皇上身边,看起来讷言敏行,今日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他也许是谨言慎行,而非不会言语。老子曰:“大辩若讷。”讷言,即忍而少言,谨慎慢言,说话前要三思,切勿口无遮拦,信口开河。道理谁都懂,却不是人人能做到。
这究竟是凑巧,还是他真有如此智慧?
汪鋐冷汗津津,他何尝不知道自己铤而走险,但是一旦站了队伍,岂有临时背叛的道理。只能道:“汪某还是那句话,奉命行事。”
他一挥衣袖,下送客令,坚定道:“大人,回吧!”
陆炳虎目灼灼看着汪鋐,似乎想在对方身上戳个洞,足足半柱香之余,方起身,留给他一个背影,跨门而出,道:“那打扰了!”
吏部里众人皆歇了一口气。
荒郊野外,寒冷封断了生机,地上枯草如苍籁交叠。
主仆二人坐在篝火旁烤火,撑起的外袍已半干。
馆竹莫名其妙的看徐阶突然站起来,步行至撑杆旁,在外袍的袖兜中,掏出一个信封。
信封半干不干,上面的字迹却清晰可见。
这种纸名曰开化纸,是明廷内府用纸,有“绢保八百,纸寿千年”的说法,起源于唐宋,纸张寿命可达千年。
没想到李又仙竟能用到这种纸墨,字迹遇水不化。
徐阶打开李又仙给的信封,信封内宣纸上的墨迹没有晕开,即使湿了也保持原来的样子。
上书:前门大街仁春堂刘掌柜
火光“噼里啪啦”,映红了馆竹半边脸。
他们的四周是高山,面前是近水,风一吹,林动鸟惊,仅存的树林落叶飘转的七零八落。
徐阶用手指点了点信笺上的字迹,若有所思。
不远处,响起了嘈杂脚步声,迷糊说话声。
徐阶将信笺与信封一起投入火堆中,火舌舔上纸,瞬间烧成灰烬。
他快速步行至近水处,手捧凉水熄灭篝火,篝火弱了下去,用脚踩灭余火。
“大人?”馆竹见徐阶这一连串利落干脆的行动,疑惑。
“嘘——”徐阶食指封嘴示意他噤声。
他伸出手,馆竹疑惑的握上去,随着徐阶用力的手,站起来。
模糊的说话声,和窸窸窣窣的声响传入耳畔,馆竹也听见了。
陆炳出了吏部,想起他回京那日,恰好与张孚敬同一日回京。
莫不是,当日在殿中,张孚敬对皇上说了什么,然后又指使汪鋐将徐阶调任石城县。
可,张孚敬已经回宫,徐阶远在千里延平府,既没有妨碍他,也没有再得罪他。在张孚敬眼中,徐阶当是个举足轻重的小人物。他这么做的动机何在?
吏部与礼部隔了户部。
陆炳转身去了礼部。
皇上与大臣夺权,最好的方法就是分散朝中众臣,使之对立。
如今,朝中唯一敢与张孚敬叫板的就是夏言,张孚敬已经到了一支独大,在朝中专权的地步。
吏部尚书,正是夏言。
张孚敬屡降屡升,那是皇帝顾念旧情。可他一回朝,便结合汪鋐,桂萼将朝中不顺从他的朝臣一一弹劾。
搞出的动作,连他也能察觉到,张孚敬,已然忘记自己姓的是“张”,他不是姓“朱”,他这是想越过皇权啊。
如今朝中唯一能与之抗衡的“夏言”,则聪明许多。他深知嘉靖的需求,写的一手青词,在朝中避免与皇帝对立,加之口才又好,深得朱厚熜喜欢。
此时,朝中形式,是利于夏言的。
陆炳想要搞张孚敬,只能联合礼部尚书夏言弹劾张孚敬。夏言心知肚明张孚敬乃强弩之末,但他却拿不准陆炳找上他的用意。
礼部大厅,众人已被遣散,只有他们二人,门房紧闭。
“陆镇抚,这是?”夏言年近半百,胡须若仙人拂尘,黑亮柔顺,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疑惑看了眼不请自来的陆炳。
陆炳开门见山,“大人是否愿意与炳联手,将张孚敬搞下台。”
“哦?你有何办法?”夏言与陆炳并无交集,在他眼中,陆炳像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是个年纪轻轻的后辈。
他一半轻视,一半却真有询问之意。他与张孚敬,如今在朝中如两虎相争,互相弹劾,却始终不能奈何对方。
“大人与张阁老势同水火,可否明白为何皇帝明显对张孚敬渐渐不满,却将他屡降屡升。”陆炳引入话题。
“自然是,皇帝还能容忍他。”
陆炳摇了摇头,“那是大人弹劾没有弹劾到皇帝不能容忍的地方,这一点,张孚敬就做的很好。弹劾杨一清时,杨一清不堪受辱,乞求返乡,帝不允。结果张孚敬三次上密疏,称杨一清假意乞求辞退,皇上不但允了,还非常气愤。他如此懂皇上的心性,这也是皇上屡次三番将他召回的原因。”
“那依陆镇抚看,怎样让皇帝容不下他?”夏言不敢再轻看他,问道。
“自然是,以“擅权”弹劾,张孚敬热心改革,于朝中结党,皇上更加忌惮他专权。”
“前些日子,你也知,夏某于朝堂被他弹劾差点翻了阴沟,多亏写了一篇青词,现在尚且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近日,还是谨慎些为好。皇上顾念旧情,张孚敬又多次死灰复燃,如燎原野火,灭之不尽。”
“夏某再次弹劾,只怕他没倒,我却惹的一身骚。”夏言这是拒绝与他为伍了。
“炳自会帮大人。”
夏言摇了摇头。
“杨一清指使工科给事中陆粲,弹劾张孚敬,那时候,霍韬尚未入狱。霍韬上书猛烈攻击杨一清,结果杨一清被削职,你是想让夏某也被削职贬官吗?”
“但是,大人可能忘记了,年初,大人揭发霍韬目无君主的七条罪行,霍韬被皇上关进了都察院监狱,至今还没有出来呢。”
“那又如何?”
“大人不是做不到,是想试探炳此举何意,故意推辞。”
夏言呼吸一顿,正中心思,却不想在后辈面前拂了面子,心高气傲。
“陆镇抚!”
“你虽掌管北镇抚司,但毕竟是锦衣卫,是听皇上命令的,皇上让你拿谁便拿谁,皇上让你杀谁便杀谁!”
“皇上让你陆镇抚,拿我下诏狱,杀了我夏言,你能抗旨不尊吗?”
简而言之,你就是皇帝身边的一条狗,所以连这种求情的事情都不能亲自求皇上。
夏言扳回一局,昂首挺胸如赳赳武夫,气昂昂。
陆炳被戳中心思,默不作声。
“陆镇抚,请回吧。”夏言面无表情,直视前方,竟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陆炳年轻气盛,见夏言态度鲜明,不做停留,愤然离去。
人是独立存在的个体,却不能独居生活,所以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是复杂的。
个体存在差异性,必然会相互摩擦产生碰撞,发生冲突与矛盾。除了真正的“恶人”,世人对立皆因立场不同。
张孚敬记仇,这是此人的缺点。可是张孚敬勇于改革土地兼并,整顿科举制度,仅凭这些作为,便足以使他留名史书。
重注利己乃人之常情,要求他人利他本身也是一种道德绑架。
陆炳思想通透,但他是一个俗人。
所以对夏言提出诱惑表示想要结盟,夏言不受时,仍是对夏言产生了敌意。
陆炳出了礼部,一身锦衣华服加深,背对着礼部大厅,立于门口,停留半柱香,方离去。
事实上,陆炳有些心急了,太急着将三番五次诟陷徐阶的张孚敬打入深渊。而张孚敬自己是不合格的,他选择了大多数老眼昏花的朝臣作死的一步,把自己堕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当他以内阁首辅身份压不住夏言时,他就使出了一个昏招——结党。把能拉拢的官员,全部拉拢到自己麾下,一是“群殴”夏言,二是集体“对抗”皇帝。
他的行为愈发张扬,意气愈发风发。
“张孚敬近日频频私下结交朝中大臣,这是嫌自己活的太长。”
“他忘了自己的恩宠都是皇上给的,今日给他,明日就能让他一无所有。”
“皇上没有中兴国家、造福黎民的宏愿,信仰道术至痴迷程度。但他聪明绝顶,他想要的是听话的朝臣,如今张孚敬大张旗鼓的结党,这一次,他恐怕无翻身的机会了。”
除却张党,所有人的心都如明镜一般,却无人上前提醒他们。张孚敬将皇上的忍让,其他大臣的缄默,当成自己的权利和地位。
终于,嘉靖帝在一次早朝中,爆发了。
嘉靖十一年,张孚敬再次致仕,打包行李回老家,回去的时候无一人相送,凄凉离京。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徐阶在身入官场后,常常于内心这样叹息。他徐阶既想做一个为百姓,为天下的好官,又想做一个位高权重的权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皆是王臣。王权至高,为人奴隶的痛苦和不平,君王是体会不到的。只有做到位高权重,才能有能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可如今,他受困于山匪起义,今日只怕要命丧于此。
当现实与理想碰撞,徐阶发现自己太渺小。
两人窝在灌木丛中,屏息凝神,不敢出声,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夜色如墨,山林深处,传来凄厉狼嚎,不知蹲了多久,两人双腿早已麻痹。
徐阶这边担惊受怕,王九九和叶亮正于林中快活。所幸起义山匪急于攻占领地,没有在山林逗留太久。
一夜相安无事。
等徐阶他们出了山林,起义山匪早已不知所踪。
后世史书记载:
闽诏安人叶亮与王九九、宋四五、靳大头等聚众三百,进入仙霞岭地区开采银矿,遭到官府的追逐,遂于嘉靖十年举行起义,进攻江西的石城县,明调集南昌前卫,广、铅二所官军及六县民壮,前去镇压,结果被起义军打得大败。后永丰知县知县商大节入山招抚,宋四五等二百余人投降,又帮助官军诱杀了靳大头等三百余人。叶亮与王九九率余众逃出,转移到处州一带,从此销声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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