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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空白格

孟冬,大雪。

11:20、口琴版的《兰花草》下课铃、江州腔的小奶音、学校外面有腊梅树……

陈慰又连续找了半个多月,几乎走遍了整座江州城,终于在边陲小镇的一座白塔旁边,找到了符合上述所有条件的白塔幼儿园。

他到白塔幼儿园的那天中午,站在白塔旅馆的巷口前,看见小朋友踏着欢快的《兰花草》的调子,从白塔幼儿园里鱼贯涌出。

一个歪戴着蓝帽子的小男孩,拧开挂在胸前的卡通水壶的壶盖,踮起脚,整个小身体倾向花坛,“吨吨吨”往里面倒水。

临走还不忘牵一下腊梅树的叶子,奶乎乎地告别:“今天也要好好喝水哦~我跟妈妈回家恰饭啦!拜拜~”

蓝帽子扭到相隔几米远的年轻女人的身边,女人弯下腰,给小男孩戴正了帽子,牵起他的手,往家的方向走。

陈慰正想抬脚往旅馆进,白塔幼儿园却因为陌生人的出现,诱发了迟来的骚动。

准确来说,是幼儿园旁边的百步梯。

“天耶!有人从梯子上滚下来了!”

“要不要打120?好像是个女娃子,流了好多血!”

“快快快!过去看看!”

“120!谁打120!”

……

陈慰心里猛一悸,下一秒已经冲进了人群。

摔下百步梯的是附近中学的一个女学生,下楼梯时因为后面同学的突然推搡,一个崴脚就滚了下去。

中途校裤勾住了百步梯的豁口,连带着小腿肚都被拉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染红了女生的一截白袜子。

她忍住了没有哭,准确来说是吓到了,从地上半撑起身,拍了拍校服上的灰,在人群的围观中怯怯地探出手想要去捡她的书。

“起开!滚!快滚!”

不小心推搡到她的少年像风一样从百步梯上刮下来,冲散人群,在人们还在讨论要不要打120的时候,就已经一把抱起女生,往最近的医院跑去。

“我……我的书……”

“我赔给你!”

他们的声音远了,陈慰低头,摁灭了刚打出的“120”。

人群散去的纷杂的脚步声里,陈慰清晰地听到了滑轮在水泥地上滚动的声音。

他一抬头,滑轮声戛然而止,穿越熙攘人群,他与百步梯顶上的一双鹤眼,四目相接。

“找到你了。”

百步梯的骚动,远没有结束。

在人们即将散场的时候,百步梯顶上一个拉着行李箱的漂亮姑娘,突然像隔壁幼儿园的小孩子一样,哇哇声大哭。

与此同时,最底下的那个年轻人,三步跨作一步往百步梯上急冲,他停在漂亮姑娘的面前,喘着粗气对那姑娘讲了一句话,那姑娘立马就对他投怀送抱,扑进他怀里哇哇声大哭。

“阿慰,我好想你。”

白塔旅馆五楼,带落地窗跟阳台的房间,能清晰看见那座白塔,塔身是白的,塔尖却是墨蓝色的权杖宝石的形状。

玫瑰提前两天就让老板替她预留了这间空房,在前台领了钥匙牌,老板还跟她叙了两句旧:“回来啦?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昂,去医院住了一趟。”

“难怪。这次又打算住多久?我给你打折。”

玫瑰眼角的余光落在帮她推着箱子的陈慰身上,微微颤动,“不知道。先订两天的吧。”

“好嘞!”

从那个拥抱开始,到玫瑰拧开房门,陈慰自然而然地跟进门,两人全程零交流。

玫瑰太累了,她接过行李箱推倒在地上,拉开拉链,抽出箱子里的毛毯,往床上一铺,又翻出香薰小夜灯插在床头柜上,柑橘精油被滴得见了底,玫瑰将最后那点倒在矿石上,回头跟陈慰说:“阿慰……你随便坐,我好困,先睡一会儿。”

陈慰不置可否,而玫瑰连衣服鞋子都没脱,就径直倒进了毛毯里,翻过被子将全身一裹,没多一会儿,房间里就响起了她细弱的呼吸。

陈慰半蹲下身,轻手轻脚给玫瑰解开鞋带、脱了鞋子,期间握到她露在外面的脚踝骨,实在冰手,默默替她捂暖,才搬起她的两只脚,全收进被子里去。

午睡醒来的黄昏,他搬了只沙发,背坐在阳台上,轻轻哼响了某首歌的调子……

玫瑰眼睛里揉进了灰尘,敝旧、模糊成一片,她静静伏在温暖里小憩了会儿,接着从被子里拱出来,拥裹着毛毯,脚钻进床尾放好的棉拖鞋里,“哒哒哒”来到落地窗前,单手卡进门缝,“吱嘎”一长声推开。

“那个……”

陈慰没在哼歌,转头就看见扒着门框,面有惴色而只敢探出半个身子的玫瑰。

陈慰看着她,没说话。

玫瑰咽了下口水,艰难发问:“你也喜欢这座白塔吗?好巧……我也喜欢。”

陈慰还是不说话,只是微偏了头,静而无声地望着她,玫瑰编不下去了,红着眼睛就想自己再缩回去……

陈慰叹了口气,取下左边的耳机,冲玫瑰招了招手,“过来,不是喜欢看白塔吗?我陪你看。”

沙发不大不小,陈慰往旁边让让,纵容玫瑰脚提上沙发,窝在他旁边拱来拱去,拱到舒服的姿势,正要躺下去,发觉气氛陡然变冷。

玫瑰悄悄抬眼,打量陈慰,人家偏过视线,专心致志地盯着白塔,看样子没想理她。

陈慰瘦了,记忆里丰润的下颚瘦出了棱角,脸上有肉的地方也跟着消减下去,眼皮抬起有深折,疲倦感明显。

其实玫瑰也是,她整个人已经单薄到只剩一袭骨架,感觉不到一点生命力的存在,陈慰都不敢碰她,也不敢大声跟她讲话,怕一碰、声音一大,人就没了,念头就是这么傻。

他也在等她主动开口,十指并拢在膝上,紧紧交握,手背被高处荡来的晚风冻得通红。

“阿慰……”

玫瑰张开毯子小心翼翼地跪坐起来,贴近他,绕过他的肩膀,将两人圈进同一床毯子里,陈慰眼睑微颤,转过头来看她。

“暖不暖和?”玫瑰问。

隔那么近,玫瑰的呼吸就扑在他脸边,陈慰故意低头,见玫瑰有紧张到吞口水的动作,终于肯对她笑一笑,问:“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你可是被我找到的。”

“这次不算。”

玫瑰笑嘻嘻的,向他耍赖,“这次是我自己回来的,下次吧,下次——”

“还有下次?”陈慰语气里暗含威胁,眼神也是。

“没有下次了。”玫瑰赶紧扯开话题,捡起他丢掉的半只耳机,问:“你在听什么?”

边问边往自己的耳朵里塞——

“其实很简单其实很自然,

两个人的爱由两人分担,

其实并不难是你太悲观,

隔着一道墙不跟谁分享,

不想让你为难,

你不再需要给我个答案,

我想你是爱我的,

我猜你也舍不得,

但是怎么说总觉得,

我们之间留了太多空白格……”

“阿慰。”

玫瑰突然将脸埋进陈慰的颈窝,一段雪白的颈子随着她的话语声而轻微颤动,玫瑰不安地问:“如果真有下一次,你还会找我吗?”

“认真的吗?”

“嗯。”她在他怀里磨蹭着点头。

“会。”陈慰认命般叹了口气,“不管几次都会。”

“那我们说好了,带我回家,不管我在哪里。拉勾。”

她轻轻地从毛毯里扬起手来,竖起纤细的小指,绿檀珠跟着往下滑,露出左腕细索的伤疤。

她不敢抬头,而陈慰感觉到了颈侧温热的湿意。

“拉勾,”陈慰的小指勾住玫瑰的小指,轻轻摇动,摸索着记忆认真向她承诺:“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做个猪八戒,我也要找到你。”

末尾包裹住她的整只手,抵在唇边亲了亲,又渐渐往下,吻在了她的伤疤上,被陈慰心疼又带有报复性地张口咬住。

“嘶~”

玫瑰想往回缩的手被他牢牢桎梏,手腕上那点点酥麻刺激她整个人都在往他怀里更深地蜷缩……

“怕不怕?”陈慰问。

“不怕——”

玫瑰扬起脸,将眼泪胡乱蹭在他下巴上,自己也糊得像只小花猫,还傻乎乎地冲他笑,“想Kiss~”

“嗯?!”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牵起毯子,盖过两人的头顶,倾身压了上去。

陈慰握紧了她的手,在夕阳醺暖,毛毯遮盖的暧昧氛围下,揽过玫瑰的腰,翻身将她压倒在沙发靠背上,深深亲,狠狠吻……

纵使有千言万语,也需要事先确定。

确定什么?

确定你爱我。

“苏祠来找我了,她想把我带回她家,我不想去,所以只能不打招呼,就跑了。”

“从小我就乖,嘴巴也甜,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欢,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但除了苏祠的爱,阿爸也没办法,因为他也没有。阿爸于是把对苏祠的爱,苏祠不给我的爱,都加倍补偿到了我身上。”

“我从小就知道我的妈妈跟别人的妈妈不一样,她不会打我、骂我、教训我,反过来不管我做的再好、再努力讨好她,她都不肯对我笑一下,阿爸总是说:长大了就好了。我以为是说长大了苏祠就会爱我了,结果是长大了,人的承受能力变强了,就没那么难受了。”

“我也恨过苏祠,我还没长大,阿爸就查出来血癌,病倒在了医院里,阿爸平时不抽烟、不喝酒,也没有什么不良习惯,但白血病就是找到了他,而苏祠居然靠在门口说:这是报应。她甚至盯着我,笑了一下……”

玫瑰窝在陈慰怀里,委委屈屈地瘪住嘴,忍住崩溃,陈慰揉揉她的脑袋,告诉她:“没关系,我在呢。想哭就哭吧,骂也可以,我在这儿呢,我陪着你。”

“我不骂她。”

玫瑰再度提起毯子,裹住自己的脑袋,但这次只裹她一个人,陈慰伸手去拉,她揪得紧,没拉动,刚想劝她,就听玫瑰裹着毯子,闷闷地骂出一句:“苏祠真TM不是个东西!”

“但她对宝文又很好……她是宝文的妈妈,我没有妈妈,我只有阿爸。阿爸说,他只是福报到头了,因为他得了小玫瑰这么乖的一个女儿,所以老天爷嫉妒了,要把他收回去,把他剩下几十年的福报,都给我。这种话怎么能骗得到我呢?但看阿爸那么难受,我就装成我信了。”

“阿爸做最后那次化疗的晚上,他把我单独留下来,给我讲了他跟苏祠之间的事。”

“苏祠是阿爸,跪在外公外婆门口,求来的,她有喜欢的人,也是现在跟她结婚的人,周叔叔跟她之间,是真的有爱情……原来爱与不爱,那么明显,是能用眼睛看出来的。但那时候周叔叔没要她,所以我阿爸娶了她,用了一些龌龊的手段……外公外婆也有参与……”

讲到这儿,玫瑰似乎讲不下去了,她将毯子掀开一个角,从里面钻出一双红红的眼睛跟呼噜呼噜的鼻子,想要透口气,陈慰又心疼了,边抽了张纸给她擤鼻涕,边安慰她:“难受我们就不讲这段了,上次在扶欢镇,外婆都跟我讲了。”

陈慰他不知道,他无心安慰玫瑰的这一句,却使玫瑰会错了意,以为他是不想听、讨厌听这种事,所以将另一件更为重要、她准备告诉他、想要告诉他的事,低头重新咽回了阴影里。

“简单说就是:他们举全家之力,对付了苏祠,没有一个人站在苏祠这边,甚至是苏祠的亲爸亲妈……所以阿爸叫我不要怪苏祠,说都是他们欠她的,还不清……而我对苏祠的感情,也从讨好、怨恨,懵懵懂懂就变成了愧疚,阿爸死了,但他把愧疚留给了我,我要替他,向苏祠,偿还那份愧疚,就像阿爸给我的,加倍的爱。”

“她一如既往地讨厌我,但我不再因为她的讨厌而难受,我想我是长大了,从阿爸那里,学会了承担责任和愧疚。我比以前更顺从苏祠,从小被阿爸娇生惯养出的各种骄傲,在面对苏祠一个又一个无理的要求时,我都可以扔到脚底下,顺从到,苏祠也很意外,她对我动的唯一的恻隐之心,就是改嫁时,把我一起带去了周家。现在想想,也许当时苏祠就那么把我丢在白家,丢在爷爷奶奶也不喜欢我的白家,或许我就是另一段人生轨迹,再怎么样,也比后面好过一点……”

“我很喜欢我的妹妹,她叫宝文,是真的很可爱,更重要的是,宝文是两个相爱的人的结晶,她注定得到所有人的爱,不管是苏祠,还是周家,还是我。可是我也会嫉妒,有时候一面对她很好,一面又在背后欺负她,好多次苏祠他们不在家,宝文都会被我欺负得哇哇哭,但总是才过一会儿,宝文又会爬过来,要姐姐抱。”

“宝文四岁生日的那天,我跟苏祠之间,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矛盾,苏祠也无心调和,只想息事宁人,她想报复我……把当年阿爸他们加在她身上的痛苦,加倍地让我来偿还,举全家之力,对付我一个孤女,没有一个人站在我这边……苏祠把我锁在周家,不让我出门,也不让我去学校,周叔叔选择默许,整个家,只有宝文,会从门缝里塞给我她的糖,还有她偷拿的苏祠的药,趴在地上,从门缝下面跟我‘唠叨’,又被苏祠抱回去,每天都来问一遍:‘姐姐,呢的病好了没有?宝文想姐姐了,姐姐呢要快点好起来,宝文想送给姐姐嘻嘻。’我在宝文把嘻嘻的耳朵从门缝里塞进来的那天,划破了自己的手,让血流到嘻嘻耳朵上,叫宝文把嘻嘻拿去给苏祠看,骗她:姐姐不小心把红墨水弄到嘻嘻耳朵上了,快拿去给妈妈看,妈妈就会给姐姐开门。苏祠果然来了,但我早就搬柜子,把门抵住了。在我满心以为生命结束的最后那刻,我还在想:苏祠说的没错,我跟她,是同一种命,就连报复都一脉相承,我甚至想报复宝文……我没有。我活了下来,不是我自己想活,是苏祠他们破开门,不想让我死。我理解了苏祠,但我也不欠苏祠什么了,从医院出来之后,我就离开了她的家,再也没回去过,辍学也是那时候的事,不想在学校里待了,就走了。”

“那以后我到过好多地方,看过好多风景,也遇见了很多的人,在路上遇见了小织姐,遇见了葵,又在古南街道,认识了你,与城城重逢,还有星莹。”

“发生了很多很好的事,还有很重要、但是不好的事,就是那些,我打算等你考完研以后,再告诉你的事。”

玫瑰断断续续对陈慰讲了星莹,讲了葵,哭干了半包抽纸,讲到自己离开江州,去葵的城市,路上看见了这座白塔,很像小时候,她跟阿爸还有苏祠住的那栋小洋楼旁边的白塔,所以她中途下车,在能看到白塔的地方,又住了很多天。她不得不启程去找葵,在海边祭奠完葵,又吹了一整晚的海风,发高烧,在那边的医院又住了半个月……

撒谎从第一句开始,错过了中间的坦诚,最后也只能以谎言结尾。

大海没有容她,葵也没有,海浪将她打上海滩,玫瑰被赶海的人发现,打120送进医院急救,又一次,活了下来。

这些玫瑰都不想让陈慰知道,尽管她活下来的第一件事,是想回来找到陈慰,向他坦诚自己所有的过往,前提是——陈慰永远不会放弃玫瑰。

他承诺了,她信了。

但是,往事不堪,纵然玫瑰住在医院里,每天都把它们挖出来,一遍遍回忆,一遍遍凌迟,一遍遍组织语言……从泪流满面到无泪可流,她以为自己可以讲给陈慰了。

她又不想让陈慰知道了。

当玫瑰在白塔下见到陈慰的第一眼,又开始有泪可流,她就知道,向陈慰宣泄纵然是能短时间疗愈她的良方,但这样做,也会污染她的太阳。

目睹太阳因此黯淡,甚至失去光芒,比让玫瑰自己身处在黑暗中,更让她难受。

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

最黑暗龃龉的往事,玫瑰只能让它过去,只能凭自己的力量,走出来看看她的太阳,而陈慰只需要陪在她身边,给她一点光,她会自己走出来的。

惟其如此,白玫瑰才足矣与陈慰相配。

玫瑰又一次选错了路。

但在天色擦黑,白塔镇的灯火为万家所点亮,玫瑰一抬头,撞见了陈慰满眼的爱意与心疼。

“阿慰,不要为我难过……都会过去的。”

玫瑰攀上陈慰的肩膀,轻轻吻在了他的眼睛上,咸咸的,没海水那么冷,陈慰为了她在哭,玫瑰不能不感动,而陈慰用力抱紧她,哽声道:

“不怕,以后有我陪着小玫瑰,不会再让谁欺负你,亲妈也不行。”

她没能说话,惟有以呜咽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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