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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二十五】

黎明前的黑暗格外浓郁。

天上滴滴答答落下雨点,可能还带些冰雹,砸在脸上又冷又疼。

穹灵山庄内一片寂静。

景淮对这里的地形太过熟悉,想也没想的寻了个偏僻处,足下轻踏,跃过高墙,落地后悄无声息的直奔后山,找到山脚下那处偏僻院落,推门而入。

院子里空无一人,连守卫都没留,他迅速翻遍整间屋子,除了两只硕大的浴桶,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景淮嗅着空气中混杂着甜腥的香气,静默良久,取过挑帘子的叉竿,沿着墙面细细敲打辨音。

在数多次沉闷声响后,突然传来“咚”的一声空响———这面墙后是空的。

景淮没有浪费时间去找机关,将手覆在墙面,一掌震开了那扇看起来与砖石无二的‘门’。

这座院子在穹灵山庄最深处,偏僻难行,平日里又有人把守,所以机关做的不算严密,轻而易举的露出了后面蜿蜒向下的石梯。

景淮吹亮了火折子,却迟迟无法迈出第一步。

他其实不想、或者说是不敢再往前走,因为知道里面或许有他不想看到的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了进去,直到看见一间书房样式的密室。

灯火燃明的瞬间,密室全貌尽收眼底。

密室内部很是宽敞,沿墙两排红木书架,架子上胡乱放着各式各样的书册,还有许多大小不一的兵器盒。

正中一方长桌,笔墨纸砚俱全,笔搭在一旁的笔山上。

景淮匆匆扫过那些书册,径直走向书桌,当他看清桌上摊开的画时,再也支撑不住,失力般扶住桌沿,痛苦的低下头。

木架上全是不留行抢走的典籍,书桌上那副画技艺精湛,画中的景淮站在梅树下,正回过头,瞬间神态描绘的极为灵动。

落款,殷无虞。

那一笔字苍劲雄浑,笔势凌厉,一点也不像他那个人,或者说是他表现出的那个人。

浓烈的情绪直冲胸口,景淮只觉得后颈阵阵发凉,麻如蚁爬的感觉遍布头皮,继而蔓延至全身。

他终于打碎了那道屏障,看见了最不愿看见的真相。

若真是孱弱到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会有那种瘦却精悍的身型。

若真是个傀儡,为什么名义上的掌权人殷夫人,实际在穹灵山庄形似透明。

穹灵山庄内时常可见武功高强的杂役,还有殷无虞想要夺权的叔叔们,一个个恰逢其时的消失或者死掉。

这一切一切,都那样反常。

洗骨之术和血蛊给他的,除了病痛,除了虚弱的皮囊,更多的是武学上的捷径。

无数画面在景淮脑海里闪回,一桩桩,一件件,有多少蛛丝马迹因为隔着一层云雾,被选择性的忽略。

怎么会没想到呢?

还是自始至终,就不肯想。

他其实很早就意识到不对劲了,只是在拒绝承认。

他可以麻痹自己,也许洗骨非他所愿,可现在呢?还能找些什么理由?

人总是这样,为了趋向于自己内心的倾斜,会疯狂的自我蒙蔽,会学着自己安慰自己,身处其中如尘土飞扬障目,到底是看不清那些虚虚实实,还是不愿看。

在真相血淋淋摊开的前一刻,他依旧心存幻想,怀着一线希望,希望是自己看岔了,想岔了,是自己错怪了殷无虞。

火光摇曳,景淮的脸藏在阴影中,竟是笑了出来,低沉的笑声里透出无法言喻的痛楚,像是自嘲,又像是大梦初醒的绝望。

*

天色将明,殷无虞心中的不安和恐惧也达到了巅峰。

他总觉得有什么在前方等着他。

那是一种时隔多年,遥远到有些陌生的胆怯。

他一心想要快些回去,偏偏身后追兵穷追不舍。

那些人阴魂不散,实在让人讨厌,一路上百般阻挠,每当殷无虞气急败坏的要杀了他们,他们便会迅速躲起来,过一会再出来继续骚扰。

快到金陵时,殷无虞下令让所有人留在林子里设伏,务必将来人全部灭口,而他心急如焚的继续往回赶。

遥望长街尽头,穹灵山庄宏伟的大门伫立在风雪中,自是岿然不动。

只一眼,殷无虞心脏骤停。

景淮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微弓着腰,手中握着一副画卷,看起来已经等了好一会了。

天边有晨光乍起,灰蒙蒙的惨淡阴沉,却也足够撕破黑暗,和黑暗下藏匿的秘密。

冷雨化作了细碎的雪花落了下来。

这些日的天气奇奇怪怪,一直将晴又雪,雪了又停,让人总留着一线希望,希望下一刻就能盼到阳光。

殷无虞放缓了步子,却还是朝他走了过去,在他面前站定。

景淮没有抬头,只是看着面前的青石路,低声道,“原来你的字,很好看。”

*

一阵僵持的缄默后,殷无虞摘下面具,露出略显苍白的面容。

“你什么都知道了。”

景淮没应声,也依旧没有抬头看他。

“在太元府见到你,就知道瞒不住了。”殷无虞扯了扯嘴角,努力装出一副轻松的姿态,“不过从今天起,你们要找的不留行就消失了,再也不会有,你能不能当作不知道这回事?等我杀了萧知玄,我们还像说过的那样,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也不会再杀人......”

景淮攥紧了手中的画卷,看起来无比煎熬,那双空洞的眼睛终于抬起,“那你做过的事呢?那些因为你无辜送命的人呢?就这么一言带过了吗?”

“我这么做,是逼不得已。”殷无虞小心翼翼的上前半步,想要像平时一样去牵他的衣袖,“我可以从此以后吃斋念佛,可以和你一起四处义诊,我有的是银子,我可以帮忙,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绝无怨言。”

景淮失望至极的闭上眼睛,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扬手抛给了殷无虞。

一块小小的竹牌,上面刻着一个不算周正的“岳”字。

竹牌的主人应当十分珍视它,虽然已呈陈旧的棕红色,表面却没有丁点儿磕碰,包着一层清透的薄浆。

殷无虞面上闪过一瞬的惊慌和闪躲,没看错的话,可能还夹杂着一丝难堪。

“他才十六岁,和这些事有什么关系?”

殷无虞低下头,不安的拨弄着手指,很轻很轻的说了句对不起。

景淮却是冷冷一笑,“你不应该对我说。”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天他听见了我们......我们说的话,我怕他告诉你,我怕你知道这些事,我怕你讨厌我,我没有办法......”

景淮再也抑制不住怒火,厉声质问,“那你就杀了他?!殷无虞,人命在你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哪怕是岳笛!?他对你那么好,他那么喜欢你,你还有没有人性!”

殷无虞愣住了。

景淮从未这样连名带姓的喊过他,更没有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对他说过话。

他的唇轻颤了一下,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没说出口,最后化作一个极难形容的表情。

阴鸷,落寞,无望,还有一点委屈。

“那你想要我怎么办呢?”殷无虞定定的望着景淮,有种想从他身上寻找些什么,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的无助,“我就在这,你想把我怎么样呢?”

“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是人总要为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景淮心口一抽一抽的酸着,不愿再看他,稍稍偏开脸,“武林盟的人很快就来,他们会给你一个公平的审判。”

“你冲我喊就算了,武林盟算什么东西?”殷无虞的表情逐渐森冷,“如果我不想束手就擒,他们有什么办法?他们,能拿我怎么样?”

他唇边泛出一丝淡淡的讥嘲,“我要做的事,从来不惜代价,我是杀了岳笛,谁让他听了不该听的话,对,我不讨厌他,甚至还挺喜欢他,可这不妨碍我杀了他,今天这一切,都是我一步一步拼来的,我想过点安稳日子,我只差最后一点就要成功了,当然不能容许任何差错。”

“我曾经也是个连蚂蚁都舍不得碾死的人,可是这样能让我活下去吗?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诉我弱肉强食,我只是照做而已,现在你又来告诉我,我错了?”

景淮愤然起身,手中画卷滚落在地,在污水里摊了开,“死在你手里的人,一样有血有肉,一样有亲朋挚爱挂念,你把苦难加诸于别人身上,剥夺别人的性命,你说你是逼不得已,难道有苦衷的恶就不是恶了吗?!”

“其他人关我什么事!”殷无虞眸底猩红,情绪彻底失控,几乎是吼了出来,“你在这说什么风凉话呢!你听过的那些轻描淡写的话算什么?那些年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一不小心就要粉身碎骨,所有人都敢欺辱我折磨我,所有人都想要我死,你知道终日惴惴不安的感觉吗?那些手段,你怕是连听都没听说过吧?这个世界于我而言总是危机四伏,我不想毫无尊严的活着,我恨自己没用,所以我总想厉害一些,再厉害一些,我要克服这种恐惧,就只能成为被恐惧的本身,这样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了,我做错什么了?我只是想好好活着而已!”

“凭什么啊?凭什么别人想杀我就可以?!”

景淮说不出话来。

他被巨大的无力感裹挟着,只觉得自己好像从未认识过面前这个人,也实在分辨不出他的哪一副面孔才是真的。

这只白净修长的手,满是血腥,这个柔弱漂亮的人,是用无数人命堆积出来的怪物。

……根本无法和记忆中那个爱吃糖爱撒娇的人重合一处。

殷无虞沉默了一会,阴沉惨淡的笑了笑,眼中浮现出凛冽杀机,“谁让你把岳笛放在我身边的?谁让你给我编造了那么美好的以后?我是要罢手的,想和你一起做个好人,我想要一张完整的人皮,你不肯给,我要不到正常的生活也没有关系……”

心绪难平,体内的血蛊随之躁动,酝酿出满腔恶意。

他的神情有种病态的妖异,又仿佛在努力摒弃那种状态,露出温柔可怜的模样,显得极为割裂。

谎言堆积出的美好念想终究是碎了。

碎了也好。

那就一起沉沦在漫长无止境的噩梦里吧。

殷无虞像是说服了自己,对着景淮温声道,“没关系的,我可以给你修一座华丽的牢笼,把你关起来,武林盟的人,来一个我杀一个,包括韩文宇,就像杀掉岳笛那样。”

————“我弑父囚母,杀人如麻,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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