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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十八

听见他这话,元木下意识使劲一捏车闸,把自己卡了个趔趄。实际上他巴不得石浮洋去,又觉得关系没那么亲近。所以一直犹豫到实在不能再停顿下去了,他才赶忙说:“去——去吧,正好来让我沾沾好运。”

石浮洋笑着答应了。而后他瞧了眼小灵通的时间,说现在三点半,问元木一会打算去哪。

“我想……”元木其实不想回家,但又得思考临考试了到底去哪比较合适,“去学校一趟。我好像有东西落教室里了。”

“要我跟你去吗?”石浮洋问。听起来他似乎是个大闲人,根本不用复习背题。元木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说道:“那请上车吧您,虽然没大摩托了,但自行车好歹也是车。”之前总带元雅,自行车后座上还绑着棉坐垫,至少不会硌屁股。

石浮洋比划了一下高度,开玩笑说这下还得收着点腿。他还又问元木:“用不用多付点车费啊?这回可是纯人力。”

“我比摩托的加油费还贵吗?几块糖啊,”元木边笑边跨上自行车,“这位乘客请坐稳扶好,车费免了。”

石浮洋正着坐放不下腿,于是侧坐,鞋跟踩在车轮外面的架子上。“那不行,你先记着账,下周回来结算,”石浮洋说着,还一本正经地强调,“给你多拿点糖。”

“出发!”元木笑了一下,弓着背使劲一蹬,从小巷里骑了出去。

大高梁自行车卷动着两个轮子,像收音机里转动的磁带,慢悠悠地经过路边的东塔商场、建设银行和春天新开张的小李飞刀面馆。

元木的骑车技术不差,单手扶把绕蛇形都是小时候常玩的。但载人经验确实少,最多带着元雅,小孩而已,和驮一袋白面差不多。所以骑去学校的路其实很熟悉,不过他还是紧张,总担心连人带车一起摔倒。

一路谨慎地骑到学校附近,元木热得浑身都是汗了。他不断地拎起衣领子抖落,用手扇着风。忽然听到背后一阵响动,之后就见石浮洋掏出个东西给自己扇风。

“你还有小扇子?”元木侧头扫了一眼,问他。他拿着东西往前伸了伸,说道:“从线圈本上拆下来的塑料片,效果一样。”

元木调侃了一句这服务挺好,又讲起小时候的事:“一到夏天晚上就热得睡不着,我妈怕我闹,就扇着扇子等我睡。但我非觉得是挂起来的蚊帐挡风,总把蚊帐掀开一点。结果早上醒来发现胳膊上、腿上甚至还有眼皮,都是蚊子包。”说到这儿正好在路口红灯处停下,他还抬胳膊给石浮洋看蚊子包:“这不,这么多年还很是招蚊子。”

石浮洋觉得他眼皮被咬的模样很是好笑,边笑边问:“怎么不用花露水?”

“对蚊子来说花露水可能没我香,不驱蚊不说,还能把人呛死。”元木活动了下肩膀,又开始蹬车。过了这个路口,街边就多了许多大柳树,在树荫下猛骑一阵总算能兜起阵凉风。坏处是茂盛的树上指不定有什么,经过树下有中奖的几率。

石浮洋觉得自行车有点大幅晃动,转头发现是元木正抬手在脖子上乱拨一气。他笑了下,又注意到元木手腕上有一条晒出来的白印儿。“你习惯戴东西吗?”石浮洋随口问了句。但他忽然想起上初中时班里有同学布满细细的疤痕的手腕,有点心慌地去仔细看元木的胳膊。好在没有,他松了口气。也对,元木只是瞧上去闷闷的。

“之前戴手表,前两天电池没电就先摘了。”元木答道。

“那端午节你们戴不戴五彩绳?”

“戴呢,过几天街上就有卖的,”他回忆着家里的挂历,说,“高考完不到十天就端午节,你要不要来我家吃粽子?”

“这么好,还能混到粽子吃呢,元大厨亲自包吗?”石浮洋也没说去不去,就笑着调侃。

元木也开玩笑回应:“元大厨的妈妈买材料,来了自己动手包,高档自助餐。”

不过这么一提,元木想起要带他妹妹去买五彩绳的事了。去年端午节,幼儿园里有别的小孩嫉妒元雅的五彩绳好看,趁她睡午觉悄悄剪断了,元雅哭得差点背过气去。后来放学时元木和桂花一起出面,才把对面娇生惯养的小孩和咄咄逼人的奶奶给镇住。

这条路骑到头,就到一中的墙外了。红墙砌得很高,阴凉地有几个老大爷摆着棋盘下棋。快到近前时元木忽然提了速,准备风似的掠过,但其中一个大爷抬头了,还招手叫道:“哎你是骑摩托那小子!来上学了?”

元木只得捏闸减速,应和着:“哎,大爷!”

等拐了弯绕到墙的另一侧了,石浮洋才探头问:“和你认识?”

“他眼神真好啊,我都骑这么快了,”元木叹了口气,解释说,“高一那会儿,有次在他家小院里停过摩托,就记住我了。据说他家外孙在摩托上爬上爬下玩了一下午。”

“看来小男孩都挺喜欢大摩托啊。”石浮洋应和道。不过话出口,他意识到元木也应该很喜欢。提起那桩事,石浮洋难免有些愧疚,但他也没法招招手就来几千块,再给元木买一辆。

千元万元的积蓄、贷款借钱买房子,这些词在上大学的石浮洋的脑海里还没有实体。他小时候住村里,能见到的土房砖房都是自己家盖的,后来上学,听说哪个老师分到了房,一家老小搬到新住处。可这几年市里大兴商品房,单位分房的好事早就成了茶余饭后的慨叹。

“想什么呢?”元木靠路边停下自行车,叫了他一声。

石浮洋没接话茬,说:“这么快就到了?”他侧坐着,只能看见一面的小卖铺和烟酒店,这会儿停车才扭头张望,原来前面十几步远就是校门了。石浮洋下了车,甩着坐麻了的脚,憋出句评价:“你们校门还挺……隐蔽。”

元木四处看了看,车棚在校门里面,就先把自行车靠到一棵小树边上了锁。

休息天学校里空空的,被遗弃了一样。门卫处的窗户大开着,里面有个中年人坐在凳子上听评书。评书的声音飘出来,听得元木想起坐大巴车晕车的感觉。平日他很少和门卫打交道,最常见到的都是他们凶巴巴地拦人。没往过去走几步元木就有点退缩了,最后想着不能在石浮洋面前丢人,才硬着头皮去问。

“您好,我是高三五班的,请问能不能进去一趟?我有东西落在教……”元木话刚说到这儿,就被门卫一声啧打断:“周末不让进人,走吧走吧走吧!”

元木忙应了声好的谢谢,就被挥苍蝇似的赶走了。转过身,他吐了口气,盯着脚下的路和石浮洋低声说:“算了吧,也不是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你可别骗我,要是很要紧的话我可以为你两肋插刀一回,翻进去,”石浮洋一副认真密谋的样子,说,“反正我不是你们学校的,甚至不是高中生。再问我就说高三五班的元木是我弟,他高考复习的书在教室里。”

元木被逗乐了,撞了他一下,说道:“你可得了吧,你看着也没那个身手。”

“哎怎么看不起人,”石浮洋说,“我当年和我小舅学武侠小说,还要从两米多的房顶往下跳呢。”

“然后呢?”元木问。

“我小舅比我大五六岁,他先跳了,摔折一条胳膊。”

元木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怕被门卫听见,赶忙推着他快走。

但怎么说也是白跑来一趟,虽然被门卫撵走的糟糕心情好了些,元木还是有点失落。旁边的石浮洋忽然叫他等一会,说了句有点渴,就自己过路跑到对面的小卖铺去了。他只好站在学校外墙的阴凉地里等着,心里愤恨居然被平时死不愿进去的学校拦在了外面。

“儿子,一中校园是不是挺好的?就剩一年了,给妈一鼓作气考进来!听到没?”

“谢谢师傅啊,我们参观完了!”

元木听见这几句话从背后传来,一扭头,有三人正走到校门口。一男一女中间夹着个男孩,大概是一家三口。他俩左一句右一句,有夸学校的,和门卫道谢的,嘲讽儿子班里同学成绩差的,比较同事家孩子上好大学的,但唯独没听见那小孩说话。

“元木!”石浮洋已经买完东西回来了,大跨一步迈上马路沿儿,手背在后面。

“水呢?你不是买喝的去了吗。”元木问了一句,注意力还在那边的三个人。刚才那男孩被挡住一大半,现在只剩下他在校门口,元木认出来那是自己初中的校服。

“伸手。”石浮洋忽然说。

元木没弄清原因,但照做了。接着他手里就被塞了一个绿色的、冰凉的东西——是一瓶绿色口味的“尖叫”。

“你怎么买——”元木刚问半句话就笑了,他记起来了。猛地就觉着鼻子有些发酸,但心脏又激动地跳着。

石浮洋搓了搓手上的水珠,笑着说:“刚从冷藏里拿出来的,你不嫌凉就行。啊对了,那家好像没有八王寺。”

扯淡吧。那家的八王寺在哪排货架他都知道。但他当然没说这句,只是揽上石浮洋的肩膀,讲道:“我被尖叫收买了,说吧,你想要我怎么为你两肋插刀?”

“儿子站直溜了!来看这儿!三、二、一……中考加油!”

那小孩他爸举着相机一直朝后退,都快站到马路对面去了,才把大门上的校名全照进去。看他喊着连拍了好几张,元木匆忙把勾着石浮洋的胳膊放下来。

“那边干嘛呢?”石浮洋问了一句。他看元木没动作,还帮忙把尖叫的封口纸撕开,又拧上盖子。

“和我一个初中的小孩,家长带着来看学校。”元木说。一抬头,看见石浮洋拿着瓶子佯装要滋他,他立马抬手去抢。石浮洋偏要和他闹一下似的,把饮料倒到另一只手,又忽然举到元木面前,空捏了一下。喷出的是水雾,不过还是溅了他一脸。

“你完了石浮洋,”元木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笑着瞪他一眼,“等我回家和楼下小孩借把水枪!”

左手突然被抓住了,手指的触感让元木心里一哆嗦。但石浮洋转身就走,还说着:“那你走回去吧,自行车归我了!”他这才发觉是手里的车钥匙被抢走了。

当然只是闹着开玩笑罢了,最后石浮洋只是帮忙开了车锁。不过他把自行车推着转了个方向,扶着车把问:“要不要当回乘客?”

“你都这么说了,”元木乐了,“劳驾!”而后毫不客气地坐到后座上,差点压得石浮洋没扶住车。

六月只是沈城夏天的开场罢了,真正燥热的日子还尚且未到。

元木把简单的、写过无数遍的名字在姓名栏填好,像签下高中与大学间的一纸合同。高考考场里的吊顶大风扇嗡嗡地转动,让他想起周末一大早楼上磨豆浆的噪音,以及二姨送给他妈用旧了的豆浆机。

今天的午饭是煎馒头片、黄瓜丝和水煮蛋,它们现在正躺在考场外的书包里。本来他打算凑合最后一天,拿个馒头啃就算了,但桂花早上起来非给他煮了面条,又下油煎馒头片。

“我哥要考大学啦!吼呀呀呀嘿——”元雅一大早就骑着一只绵羊玩偶,边叫边满屋子跳。元木就是在这样的吵闹声中出门的,甚至下了几阶台阶还能听见他妹在喊。

相比之下考场要安静得多,大家抓耳挠腮的动作不少,但都没有声响。

上楼进考场时元木就想起来了,这场的教室他很熟悉,初三时在这间教室坐了有半年多。教室的后黑板还画着板报,讲台桌子缺了个角,是当时被班里男生打闹撞坏的,三年过去了也没修。

初中时他在干什么?元木答完了最后一题,盯着讲台思考。大概顾着忧虑同性恋是不是绝症,不愿意去大澡堂;或是欣喜地学着骑摩托,在何大平羡慕的目光里把车停在车棚,又三两次地去看摩托丢没丢;还有偶尔替他妈去接元雅,下了公交连跑带走地赶到托儿所,脖子上挂着公交卡,脸很稚嫩,但个儿头和托儿所的大姐一样高。

那会儿元歪脖还只是一年多没回家,他有时听桂花骂他爸是不是在外面找女的了,有时又说别是出了什么意外,但最后都会归结到一句:估计这个死男人年底就知道回来了。

至于现在——元木巴不得那人在小凌河安家落户,别再回来。

上午考完散场时,坐在门附近的元木几乎是被人群推出去的。他怀里夹着几支黑笔,一个水杯,准考证和学生证,艰难地在缝隙里抓起书包。

好在只剩下午最后一场了。

比起那些约着下馆子吃的,元木的中午饭并不能称上美味。但被身后小饭桌的人邀请进屋时,元木又觉得其实也不错。

那人是个中年大姐,等元木进屋之后还问他是不是在这儿考试。她腰上系着一件米色外套,用广告纸扇着风,说:“娃娃们都要考大学啊,辛苦的吧?”

“哎谢谢姨,不辛苦,好好读书要紧。”元木拘谨地笑着,坐到了角落里的一张桌边。里屋有个大风扇转动着,几个初中生模样的男生正扒拉着吃饭。

他初中时短暂地在这个小饭桌呆过一个月,每天做完作业还兼顾给小学生讲题。

“你和你班那个女生表白了没?”

“写了纸条,人家不答应。我猜她就是和三班那男的有一腿!”

这两句对话听得元木狠狠咬了一口馒头片。算了吧,怀念青春什么的,也不是那么美好。

“哎出来了出来了!”好几个声音乱七八糟地喊着。

学校教学楼外有个大挂表,正指着五点零七分。往常这要算晚上了,不过夏天就还像半下午似的。

校门口围了一些家长,以及热情高过家长的小商贩。元木和众多考生一头扎进人堆,又被拥着走到树荫里。周遭都很吵闹,接孩子高考的,和像家长学生推荐卖东西的,好像只有元木是一个人。

他有点恍惚,四处望着,瞧见大咧咧笑着的高中生,他们年级的一些老师,还有“高考顺利、马到成功”的红布条幅,他才真切地意识到——考试结束了。

旁边有人挤上来叫了元木一声,是班里一个同学。他嚷嚷着,夹杂好几句“他妈的”,吐槽这该死的高考总算结束了,说要狠狠玩几个月。还说刚才看见了元木平时一起玩的那几个朋友,问他们一会是不是要去疯一场。

元木心思没在这儿,胡乱应道:“啊还不知道呢,我一会儿——回家吧,我妹妹自己在家。”也不算他完全胡扯,元雅确实自己在家,只不过是上周的事。上周幼儿园简单办了个仪式,就算这些小孩毕业了,等今年九月上一年级。但又不能总让元雅在家里,于是桂花把元雅送去了一个退休老同事的托管班,就开在新民小区的居民楼里。

“那我先走了啊!”那位同学招呼一声,泥鳅似的一扭身钻走了。元木没顾上回应,他还挂念着别的事,比如高考完到底要做什么,或者和石浮洋约定考完在门口见面。的确就是几天前的事,元木还吃了一颗装在考试袋里的糖,上周石浮洋刚给的。

但出考场的人已经走过了三四批,眼见路边小贩都有些兴致缺缺了,他也没见到石浮洋的身影。怕他记不住考场,元木当时还把地址一字一字按进了小灵通的短信草稿箱里。

也许是有什么事来晚了呢?或者一时没找到路?

他在门口又站了十多分钟,学校的安保已经开始清理条幅了。天色仍然没有黑的意思,搞得元木好几次回头看教学楼上的表——初中时往往都是上学要迟到了,才抬头看它。

没人如他盼望中的那样风尘仆仆地赶来。

“哎,你觉得今年有几个能上清华北大的?”门口的商贩一边收东西准备换地方,一边闲聊。元木就站在他们附近的大柳树下面,听到这儿没忍住笑了。还清华北大,他们这些人考上个大学就不错了。

“那谁知道?反正我不要求我儿子考。再说了,考好学校有啥用,我邻居家的闺女去年就考到北京了,听她爸说一年也不知道往家里打个电话!真是白养了。”另一个商贩说。

那人的话点醒了元木,虽然他不知道这算不算白养了,也考不去北京——但他能给石浮洋打电话。

管他什么好学校不好学校的,元木觉得那不是今天该考虑的事。他转身跨上台阶,进了一家小卖铺。小卖铺肯定是有电话的,但直接开口借他有点不好意思,绕了一圈,最后在收银台的塑料桶里抓了五块大大泡泡糖。

元木递过去五毛钢镚,插空问道:“能不能借您的座机打个电话?”

老板没说话,板着脸把座机从后面扯过来,放到玻璃展柜上。不过线不够长,元木只好探着身子。他也不敢多废话,拿起听筒就飞快地按了小灵通的号码。石浮洋总带着电话,他还说关了声音也会开来电震动,一般都能接到的。

忙音一直嘟嘟地响着,但唯一的人声是电话自动播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等听到后面跟着说的“Sorry,the number……”,石浮洋就按了红色的挂断键。

元木家的座机无人接听,这是石浮洋打的第三回了。

他懊恼地抓抓头发,结果这工夫公交车突然一个猛刹,搞得他被甩出去又差点坐到大爷腿上。

小灵通只剩一格电了。石浮洋叹了口气,把来电音量加到了最大。但还没等他装进口袋,就突然被炸了几条短信。他手忙脚乱地把电话调回静音,又想着会不会是元木发短信联系自己。结果按开一看,是学校发送的夏季用电安全提醒。

高考结束已经有十分钟了,但他压根联系不上元木。

今天下午本来只有一节课,石浮洋计划下课就往回赶的。结果他们系临时通知加课,导致他现在在公交上被晃得七荤八素,距离下车的车站至少还有半个多小时。

虽然没赶过去不算什么大事,他知道元木能理解。但公交车一晃一晃地朝前行驶时,石浮洋忽然想起小学三年级的事。

那会儿他妈答应周五放学接他一起去市里的商场,于是吃过午饭他就开始激动,好不容易放学,狂奔到校门口没见到任何人。回家的路倒是不远,但他怕万一走了就和来晚的妈妈错过去,所以在门口干等了半个多小时。最后那天很晚了才走回家,一问才知道,他妈把这件事给忙忘了。

答应好的事怎么没实现呢?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还是根本没放在心上?

石浮洋有点慌了。

公交不会听他指令加速,还是不紧不慢地开。他一遍遍看时间,数着还有几站到,总算熬到就剩下一站地。但赶着晚高峰堵车,最后一个拐弯前的红绿灯要等好几轮才能过去。他眼见车上的电子表从五点四十跳到了五点四十四,急得浑身冒热气。等到公交又一个刹车被逼停后,石浮洋实在是忍不了了。

“师傅麻烦开下门!我有急事!”他抬高嗓门喊了一声。

车门很快噗哧一声开了,但车厢里塞满了人。左边的大爷嫌他撞到人了,侧面的大姐被他踩到了鞋,还有人嘟囔着要下车怎么不早过来。石浮洋说着一连串的抱歉抱歉,费了半天劲儿才狼狈地从人堆里挤出去。

五点四十五分——元木焦急地瞥了一眼座机的显示屏。他已经等了快一分钟的电话,但都无人接听。攥着话筒的手冒了一层汗,小卖铺老板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友好。第二次只等到温柔的女声时,元木只得扣下了电话。

也许他是忘带手机了呢。

“用完了,谢谢啊。”元木没敢抬头看,匆匆忙忙从小卖铺溜走了。折腾一番,花费五毛收获五个泡泡糖。他拆了一个香橙味的,边嚼边走回路边。

将近六点了,估计今天石浮洋是不会来了。元木抹了把脸上的汗,有点失望地叹了口气。

从中学门口的路拐出去,就是滂江街了。沿街有不少店铺,烤串一类的也支了架子延伸到路边。元木躲着烧烤架炙热的烘烤,在停放的电动车自行车里穿行。再朝前走就快到了冬天打工的刀削面馆,附近的几个招牌都眼熟起来。

但不知从哪冒出个声音忽然叫他:“哎,元木!”

————————————————小番外————————————————

1 青春期

元木从电影、男士内裤广告和片子里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但许多杂乱的东西铺天盖地地将他掩埋在其中,只有一些缝隙里透进来的光亮。

家里的卫生间很狭小,水龙头上锈迹斑斑。元木从水池上方的镜子中看见自己。青春期男孩儿的发育正旺盛,一天不刮胡子就会长出茬儿来。同样的,元木隔一阵也会发现内裤上沾了乳白色的液体,只好一大早迅速洗掉。

他无法确定自己这样是不是生病。为数不多记住的**梦里,出现的总是男性。

元木能接触到的世界实在很小,如同他家里站两个人就转不开身的卫生间。前段时间他总去网吧,但其他人昏天黑地打游戏,元木蜷在掉皮的椅子上,戴着大耳包看电影。看《霸王别姬》,看《蓝宇》。隔壁的哥们看他总放这些,还和他打招呼,问元木是不是有挺多小电影,能不能分享点。

“什么小电影?”那是元木第一回听见这个说法。

“就你看的这些啊,只不过都不咋穿衣服,男的女的滚在一块——造小孩儿。”那人换了个委婉的词。他又探头看元木的屏幕,就见元木飞快地关掉了。“我没有。这是电影,不是三级片。”元木板着脸说。

但当时他脑子里一片混乱,想着晚上做的梦,想起内裤广告。他没正经看过片儿,第一次从网页弹出的小广告点进去,被画面里的女人吓得胡乱挡屏幕。白色的,丰满的,像一块扭动的肥肉。元木感到一阵恶心,反而镜头里只剩下男性和他的那玩意时,觉得兴奋起来,心脏狂跳。后来他找了张纸把屏幕遮了一半,只留下男的,镜头挪动,他又追着画面挡。

看完的那个晚上元木死活睡不着,听隔壁桂花和元木睡得很平稳,他就蹑手蹑脚关了屋门,轻轻□□那家伙什。看过的画面不断重播,元木刚攥着比划几下,就没忍住什么东西喷了出来。他觉得一片空白,黑夜似乎把所有东西都吞掉了。接着又慌张仓促地擦干净,犯了错似的把自己闷进被子里。

那晚的夜无比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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