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经深沉，然而将刘浩宇送来的两件样品交给摩恩之后，司澜却依旧还在忙碌。
缠枝灯座伸展着柔和舒缓的线条，将点点烛光错落点缀在莲花盏里，与无数伫立在大殿里的灯架一同，将整个大殿映得灯火通明。
主案上，司澜将功德簿翻过一页，而后提笔，细细将与他的认知有所出入的地方记下，而后进行对比。
正如现代社会，不同国家之间的律法差别那般，两个世界的天道彼此也不尽相同。
如果说司澜所奉行的天道，乃是“举头三尺有神明”，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是“轮回不止，报应不爽”，那么这个世界的天道……对于人来说，反而更像是在拆来自命运女神的盲盒。
恶贯满盈的盗贼，或许会在上了年纪之后，摇身一变，变成一个旅居至此的、富有而又慷慨的富豪，并凭借这个身份，跻身于上流社会的社交场合，最后安度晚年。
对于人生充满规划的少年，或许会因为旧书店里一本平平无奇的书籍，而招致意想不到的灾厄，最后因此而葬送生命。
这个世界的法则，在秩序与混乱之中构成不稳定的平衡，于是这种平衡便成了一种博弈，博弈的结果，则取决于谁的力量更大——
法则之间的对抗是这样，教会与教派之间的对抗是这样，王权与附庸贵族之间是这样……
这是一个谁的力量更大，谁的拳头更硬，谁就是所谓的“公平与公道”的世界。
所谓的公平与公道……不过是彼此之间的相互消耗，而显露出来的结果，对于民众的心理安慰。
所以亚尔维斯公爵在生前，更想要把整个阿尔艾弥亚，变成一个无信者的国度，让更多的人踏进神秘学的领域，哪怕成为一个最低等级的施法者，都将意味着公国律法对于民众的覆盖率更高，而公国民众，能更进一步的，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寄希望于教会。
这将使得强者更强，弱者更弱，从而使底层的民众，一步一步，沦落为被神灵圈养的羔羊。
将一段文字记录下来，司澜审视着自己的文字，脑海中旋转着的，却是今天夜里，来自于冷餐会上不同教会之间的态度，以及亚尔维斯公爵所遗留下的手札里的内容，彼此之间相互交错，轮番出现。
最终，司澜将笔搭在笔山上，看着面前写满了行草的宣纸，长长叹了口气：
“既然这条路已经铺设了一半，剩下的……不妨由我，再为其推上一把。”
虽来此世不久，但人世间的人心，仿佛从未改变。
只是过往之时的门阀豪贵至少要脸，便是再如何，对于皇权都还心存敬畏，不敢公然践踏于国法之上，只私底下用那么些个阴私魍魉的手段……而此间世界的贵族，却比过往的门阀贵族要来的更不要脸，公然玩弄于律法，使之为己所用，却还要高高在上，端着一副理所应当的鄙夷，将所有罪名归于弱者。
其归根结底，就是这个世界的贵族，对于皇权、王权本身，没有多少敬畏的同时，此间的“天道”，却也像是管理丛林一般，放任自流。
“人，总是要有敬畏之心，不敬皇权，也该敬天地鬼神、国法纲纪、道俗人伦。”
或许，等玩家们猜出功德值的获取方式之后，这种对鬼神的“敬畏”，也会随着玩家数量的增多，而随之朝着整个阿尔艾弥亚公国逐渐蔓延。
司澜想起最近进入游戏的几个玩家，想起冲入摩恩住宅，被他丢出归魂乡外，最后却让小树苗一把穿心，送回铃铛里晃荡的几个玩家，眉心不由微微一跳：
罢了，若非手下无人可用……
正思索之时，这间由过往香火最最鼎盛之时所建造的供奉大殿里，竟有一股说不出的淡淡香气开始弥漫，而后又有一道飘飘摇摇的烟雾，自殿外如同细蛇一般悄然潜入。
司澜抬手，那道带着香火气息的虚烟便悄然融入他体内，连带着少年低低的呼唤，也一道传入耳中。
算了算时辰，司澜不由微微皱眉，而后整个人便从神府之中如虚烟般散去。
下一瞬，司澜宽袍大袖的身影，便出现于公爵府的后花园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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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 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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