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几人瞬间正襟危坐。
江晏青沉吟片刻,道:“先给我们的殿下介绍一下现如今崐州的情况。”
“孟言。”
周孟言应下。
“殿下昨日应该有所耳闻……”
有所耳闻什么?
因发烧躺了一天的林舜乾面不改色地道:“确实有所耳闻。”
周孟言只是需要用一句话来开个头,并不在意他是否真的有所耳闻,不过既然三皇子接了她的话,她也就微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
“崐州的武林各派基本都被我们清扫一空,云……”周孟言咳了一声,“云沧宫宫主也确认死亡,余下的云沧卫在江明山的配合下悉数收归庄主掌控。”
谢望景对武林的结局早有预料,不过飘云山庄能一次性将所有门派一网打尽,倒有点出乎他意料。
除了这个以外,他还比较在意陆思微的身份。谢望景的目光在陆思微脸上一晃而过,他在飘云宴上见过陆思微,那时她被众人簇拥,自称是飘云山庄庄主……
不,谢望景皱眉,陆思微确实是飘云宴的重要人物,但她并没有直接承认自己的身份,顶多是在别人偶尔提及时微笑不语。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难道……
在他胡乱思索之时,周孟言讲到最后一句话:
“眼下崐州可以称得上是尽在掌握,一切都在按照计划顺利进行。”
“云沧宫宫主……死了?”林舜乾沉默地听完后问道,他的声音轻飘飘的,整个人还处在怔愣中。
“嗯。”因为先前已经与宫主沟通过她的死法,周孟言说得很流利:“与云沧宫宫主一同御敌的云沧卫之中有我们的人。云沧宫宫主被江明山分散注意力来不及格挡之际,抹上毒药的剑尖穿透血肉刺入心肺,最终她脏腑难抵剧痛于悬崖边跌亡。”
她边说还边看了眼江晏青。
那位描述中中毒跌亡的人正坐在她身边,听自己的死亡过程听得津津有味。
她唇边勾出一抹无奈的笑来。
“殿下还有什么疑问吗?”
林舜乾缓缓摇头,他垂眼,心空茫茫的,纵然有所预料,但真正听到云沧宫宫主死讯时他还是忍不住恍惚。只得抿唇,像是在抵御什么情绪般的紧绷下巴,整个人都有些魂不守舍。
坐在主座的江晏青若有所觉地看他一眼,将他的神情变幻尽收眼底。
“至于崐州以外的情况……”周孟言得到示意后接着说了下去,但一言半语很难讲清楚当前的天下大势,周孟言思绪一转,起身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舆图拿出来。
舆图被钉在一块可变形的木板上,周孟言三两下展开,把它放到大家都能看见的空处。
除了她之外,余下几人自觉地移了移位置,谢望景移好后看林舜乾凝固在原地一动不动,悄悄帮他搬了搬。还好三皇子原本的位置就差不多正对着舆图,不需要花费太多力气。
周孟言手持不知从何处得来的细长木棍,木棍尖部抵在最上方写着“北域”二字的细线旁,开口道:“一月前北临与蛮人结盟共同成军,又花三日攻下洛都。”木棍随着她的讲述往下落到“洛都”二字上。
“久眠山以北自此全盘落入北临和蛮人之手。”
木棍点在充当山峰的几条墨痕上,以此为起点向周围画了个大圈。
“攻下洛都后,北临与蛮人之间和平不到半日就开始争斗不休,当然南武林也在其中插了一手。
昔日高祖划十三州,平昌王叛乱拿下北方三州。北临与蛮人闹矛盾后,洛都以及洛都上下的岐州、宁州被北临相继拿下,蛮人则占去西北边的肃州、邯州。”
介绍完北边的情况,削尖的木棍越过久眠山向下。
“过了久眠山,西南边是平芜王所在的锖州,东南边是平崇王占据的盛州、阑州,最东边则是慕王的景州和永州。”
“我们崐州在长宿河中游,前有奔涌的江河后有起伏的万千群山,勉强算是有地势之利。”
周孟言一开口,林舜乾就强迫自己压下不该有的情绪,听得认真。
他在脑中消化刚才听到的消息。
这些内容他在洛都时学过,重新捡起来并不算难。
洛都,林舜乾想起自己学这些的契机,他那自小身子弱的大哥没能挺过寒冬,二哥又身有残疾。但他还没学几年,皇后诞子,有了新的继承人之后,他立即成了被他好父皇抛弃的那个。
回忆一闪而过,他的思绪落回当下。
“虽说崐州四处的骚乱差不多平息,各自为营的武林各派已构不成麻烦,但这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的威胁来自……”
木棍“啪”地一下落在舆图上。
林舜乾顺着木棍尖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有些疑惑:“平芜王?”
谢望景一个激灵,突然想到自己在飘云宴上得知关于平芜王的消息后好像并未告知三皇子。
但现在意识到的时机不对,他也不好直接说什么。
“是,平芜王。”周孟言耐心十足,“与其他诸王相比,平芜王只占有锖州,所以他迫切地想要扩大地盘,自带地势之利的崐州便是他的首选。”
“北边的流民近来已过久眠山,源源不断地渡长宿河,意欲来南边避难。”
“平芜王之前一直在截杀流民,近来允许了一部分难民过江,却只准他们待在城外。”
“平芜王是既想要名声,又想借流民这把刀来撬开崐州大门?”林舜乾思索一番,很快得出结论。
“是,正如殿下说的那样。”周孟言赞许地点头:“在这么下去,锖州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南边相安无事的局面也会被打破。”
“平芜王并非不知道这点,只是他并没有把握完全攻下崐州,直到最近有人向他献计。”
“不出意外的话,还有十几天,平芜王就要拿我们开刀了。”
明明局势听起来十分紧迫……
林舜乾抬头看了看一脸轻松的周孟言和还有心思盯着他看的江晏青:“……你们已经有办法了,对吗?”
毫不掩饰的窥视被发现后,江晏青笑吟吟地插话道:“殿下聪明。”
林舜乾嘴角礼貌性地上扬一点极细微的弧度,眼里没有笑意,他觉得这句夸奖更像一句阴阳怪气。
偏见要不得,偏见要不得……
速速为自己洗脑两句后,他道:
“愿闻其详……”
*
“呼——”
聊完出宝珍楼后,暮色昏黄。
林舜乾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只觉得还未好透的风寒还在拉扯着神经。
他准备回去,刚走一步就被人叫住。
“殿下。”
林舜乾沉默地转身,眼神询问来人:有事吗?
江晏青打了个哈欠,懒懒道:“殿下现在住哪儿?”
“如意客栈……”林舜乾有种不详的预感。
“殿下应该没带什么东西下山吧?”
确实没带,他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就跟我们走吧!”江晏青路过林舜乾身边,轻快地下了决定。
“殿下的身份兹事体大,住在无名客栈中恐怕会有危险。”
无名客栈?他明明说过那客栈叫如意。
“殿下还有什么意见吗?或者说……客栈里不会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温热的呼吸靠近耳尖,林舜乾不动声色退后一步:“当然没有。”
“那就是殿下下了山,就开始疏远我,想撇下我们的交易。”
“……也没有。”他的声音因心虚放轻。
眉目锋利的女子不如最开始见到他那般,满眼盛满对他的欢喜,但眼底看向他……他的脸时又会不自知的温和下几分。
“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江晏青一锤定音。
她将掌心朝上,伸到他面前。
“走吧。”
林舜乾对上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有些晃神,情不自禁地把手放上去,顷刻间就被握紧。
走了几步,他犹豫道:“能不能慢点……”
然后他发现,牵着他的手走路的人步伐确实慢了几分,但带着些许嘲讽意味的眼神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还伴随着足以让他听清的嘀咕:“皇子就是娇弱……”
林舜乾面无表情,他就活该认为这人变了。
被落下的谢望景眼睁睁瞧着二人“打情骂俏”地走远,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落后几步的周孟言拍了拍他的肩:“谢公子在原先的客栈里有什么东西没拿吗?”
谢望景想起还留在客栈的凌尚为以及:“殿下前天染了风寒,还有最后一帖药还未来得及服用。”
周孟言贴心地道:“那我让一队……崐州卫跟你一起去搬些东西,日后你与殿下都在庄主安排的地方住吧。”
“庄主?”
“对呀!”周孟言道:“飘云宴庄主不想去,她对据说是冲少庄主来的三皇子更感兴趣,就让陆姑娘就是这位陆县令……”
路过的陆思微听到后,转头微笑着向谢望景打了声招呼。
“代替她去了。”
谢望景目瞪口呆,“那……那原来的少庄主呢?”
“飘云山庄的庄主与少庄主从来都是一人。”
谢望景先是想,绝对不能让飘云山庄的人知道色|诱的主意是他出的!他又想,殿下知道少庄主已经知道他接近她的目的了吗?
他带着沉重的疑问坐上了周孟言安排的马车回到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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