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朦胧的世界好像在摇晃，看着面前一锅粥似的动物们，身处其中的左柚伸出手想要一探虚实，却不料每次尝试都只是虚晃。
她只得坐下来，无声观察着眼前掠过的每个“生命”。
他们的眼神无一例外都是空洞的，眼神的接触甚至不能说是对视，而是左柚单方面的观察。
威武的大象率领着大部队，动物们的体型由大到小排列。队伍移动的很快，不过片刻眼前就变成了猫的主场。
这是在这时，左柚对上了一双“活着”的眼睛。
那双眼睛不是麻木的，里面的淡漠感深然。甚至猫和左柚对视时，她清晰地看见猫皱了眉头。
这幅吃了苍蝇一样嫌弃的表情，简直和盛弈一模一样！
左柚起身想要靠近猫，这个念头刚萌芽，脚下的土壤就开始崩塌。不仅如此，目之所及开始旋转，动物们的脸也在摆动中逐渐模糊。
她猛地睁眼，看见的是头顶的天花板。
城市的霓虹透过被风掀起的窗纱在房间内切割出一块一块的光影。左柚的脑子有点昏涨，她起身坐着，不知道为什么又会把那只猫认成盛弈。
菌子的毒素还没彻底清除？那为什么白天没有出现幻觉。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相比之下，左柚更愿意相信这只是个梦，而她之所以会梦见盛弈，是因为她白天时刻担心这个没有心的男人会把自己扫地出门。
盛弈则是认为是受到了前一晚幻觉的影响，让他这段时间的情绪不那么稳定。
而情绪不稳定的表现，就是他晚上又梦见了左柚。
——再次以猫的形态。
晚上临时来宠物医院看病的动物聊胜于无，但由于以前出现过突发状况，所以医院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在。值夜班时他会小憩一会，以保持一定的精力。
也就是这十几分钟的光景，他在梦里感受到了一道紧紧黏在他身上的视线。
联系到昨晚这幅躯体不是很愉快的经历，盛弈不可遏地蹙眉回视。
正中他怀，那道视线的主人是左柚。
然而就在左柚要朝自己走来时，诊室外的动静惊醒了处于浅睡眠状态下的盛弈。
这次的幻觉就这样被打断。
是夜，两人都没有把这个怪异的梦放在心上。
天色渐亮，被闹钟吵醒的左柚还有些分不清幻觉和现实，直到餐桌上林桉又耍起了脾气，她这才被迫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吃完这顿夹带炮火的早餐。
林母试图让林桉看向自己，“不吃鸡蛋吗？喝粥行不行？”
可她越急局面就越乱，一面对林桉，对方就挪开视线，转动身体反抗别人的触碰。
自闭症患者不能区分一些话语，往往简单的指令更便于和星星们沟通。左柚拍拍林母的肩膀示意让她来，她坐到挣脱束缚的林桉对面，柔声开口，“现在该吃早餐了，请先吃鸡蛋。”
林母赶紧把剥好的鸡蛋递给林桉，这次她没有再躲避，接过之后就小口咬了起来。
一个小小的鸡蛋，吃完它需要不下十分钟。
左柚继续说：“请拿起你手边的勺子，喝碗里的粥。”
与其跟星星们描述这样的举动不如自己示范。左柚率先用勺喝起了粥，然而林桉就只是看着她的举动，不做任何反应。
她这样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自闭症患者的家人往往要有充足的心理准备，这样的示范可能要重复无数遍。
举勺，舀粥，送进嘴里。只是这样简单的三个动静左柚也重复了不下三遍。
她不时抬眼看向墙面上的钟，再磨蹭下去自己肯定会迟到。
左柚有些心急，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了。
万幸林桉终于也拿起了勺子，成功将一口粥送进了嘴里。
接下来就是走完这个漫长的过程。
“吃饱了就赶紧走吧，接下来的妈来就可以。”林母提醒左柚。
按照林桉这个早餐上的反应，待会儿能不能出门都是个问题，左柚根本放心不下。她垂头继续喝粥，视线转移的间隙又瞟了一眼钟。
她的焦急透过举动展现出来，这样焦虑的情绪似乎影响到了林桉，更是让流逝的时间变成了一场拉锯战。
终于，在出门的那一刻，左柚的情绪被外面的空气拯救了。
她并非受不了林桉，只是心里过于浮躁，时刻关注林桉总是会让她着急时间和下一步，从而忘记释放内心的躁动因子。
这几天林桉在去上行为教育课的这段路上又出现了一个刻板行为，她每次经过一个固定点都会去踩那块草皮。
“拉上你的嘴。”林桉对左柚说。
林母告诉左柚，之前下雨过后，林桉踩的那块地方长出了一朵小蘑菇。
她的意思是，“不要再吃蘑菇生病了。”
也许这就是星星的光，他们会用另一种“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关心。
……
天空不下雨的时候，阳光就有了形状。毛茸茸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灿的毛毯，慵懒地趴着享受照拂到身上的暖意，偷偷竖起耳朵听八卦。
“我现在想起来那句‘沉默是金’还会沉默，没想到，他居然会说这种话，太恐怖了。”左柚啧了一声，又抖抖肩膀佯装哆嗦，“好冷。”
“别说你了，我都没听过。”项浩宇试图想象盛弈说冷笑话的样子，很明显，他选择了放弃。
实在难以想象盛弈是怎么用那张难辨表情的脸一本正经地玩成语梗的。
左柚刻意把声线压低，掐着嗓子模仿盛弈的语气，“你为什么沉默了，在‘沉默是金’吗？出去，这里不欢迎钱眼子。”
两人说的津津有味，左柚余光一闪，指了指笼子里闭眼假寐的小狗，“忘记他了，这是‘耳击证人’。”
被她指的那只小狗轻轻一颤，悄悄掀开眼皮看她一眼，猝不及防地对视之后又赶紧闭上。
左柚的唇边露出一抹奸笑，她眼神里蕴满看破一切的戏谑，“哎呀，这是睡着了呀，睡着的小狗是会动一下尾巴的。”
心虚的小狗应声摆了一下尾巴。
左柚眼尾一勾，正了正语气恐吓他，“小骗子，还装！”
小狗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好似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对上左柚意味深长的眼神后立马心虚，引得两个人类笑得不行。
“你们两个很闲？”
冷王上场，群鸟一哄而散。
左柚轻咳一声，语气极为不自然地开口，“我看过了，术后恢复得很好，明天应该就能出院了。”
项浩宇和她交换一个眼神，“啊——对！年轻嘛。”
两个人表演得实在太假，盛弈的视线聚焦在落单的小狗上，看着小狗一副欲言又止的憋屈样，他淡淡提醒道，“墙头草，死的早。”
盛弈的嘴像是开了光，刚被他说闲还真就忙了起来，一只车祸重伤的大金毛不久后就被紧急送了过来，需要赶紧手术。
伤势过重，就连经验丰富的项浩宇看了都倒吸一口凉气。
而盛弈的眼里平淡，冷静地安排分工，“准备手术，可能要大量输血，项浩宇检查一下现有血量，在群里发一下信息，尽可能征集到更多同血型的狗。左柚检查手术器械，你也操刀，手术马上开始。”
过来献血的狗狗陆陆续续到场，动物的吠叫声混杂着人的哭声，各路人来了又去，医院里一团乱麻。
就像是平静的球桌突然被一杆击乱，每个人都毫无方向地在桌面上攒动。
项浩宇一边匹配血型一边维持秩序，心神不免被喧闹的声潮影响，就连手里的动作都有些凌乱。
金毛受伤的部位太多，正中盛弈的预料，医院里的血根本不够用。
左柚采集足够多的血之后着急忙慌地将血袋送到手术室，给金毛输上血又赶紧处理右后腿的骨折。
这无异于和死神争夺，左柚的手指都有些抖。
“不要着急，只是平常的手术堆在了一起。”盛弈看她一眼，只一瞬又低头处理自己的部分。
盛弈的眼睫在光下投出一块阴翳，他的世界只有眼前的一方小空间。这样一双凉薄的眼睛总给人一种不可忽视的疏远感，但此刻他就是心软的神。
左柚深深吸了口气，定住心神之后也投入自己的部分中。
处理完事情的项浩宇很快也来帮忙，金毛的生命体征逐渐平稳，手术结束后被列为重点观察对象。
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又有难产的狗妈妈需要人工干预，盛弈没让其他人插手，换好衣服后再次投入手术室中。
如果说今天每个人都是球桌上无序奔走的台球，那盛弈无疑是俯瞰球桌的执杆者。
他有条不紊地处理每一件事以及里面的细节，一杆进洞。当球碰撞在一起时，左柚甚至看不见他眼里出现一丝的慌乱无序。
他的情绪太平稳了，就像是一台机器，只按照自己的代码运转。
“羿哥的镇定不是练出来的，至少我来到这里之前，他的情绪就已经这么稳定了。”项浩宇解释说。
很快左柚就从盛弈身上得知，稳定的情绪是和动物沟通的基本。
好多人啊（周迅老师脸）
猜猜下次盛·沉默是金·弈会变成什么毛茸茸，猜中有奖！提示：慢慢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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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冷静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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