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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温柔一刀

十几岁的姑娘,连鬓角的绒发都没有长齐整,没梳什么发髻,随意用发带抓拢起来,教不施粉黛也妖冶妩媚的脸蛋也多了两分稚气。乱发被别在耳后,白生生的耳朵隐隐透着淡粉色,耳珠圆润,戴着一颗小小珍珠耳铛。

霍星流比量了一下珍珠,觉得太小,成色也很一般,想着过几天去寻摸一对儿好的来。刚刚还是个险些对血亲痛下杀手的小魔头,这会儿又乖巧得像只猫,安静地伏在自己的膝头。虽然她奸猾又狡诈,对自己的真心里掺着满满算计,可天底下再没有她更可爱的姑娘了。

小小的人儿呼吸在抚摸中忽然顿住,睫毛抖一抖,迷蒙着睁开了眼。

梁鸢的美,七分就在这双眼睛,是两泓浸在晨雾里的融金,波光流转间,懵懂狡黠的灵光倏忽明灭,眼尾天然一抹上挑的弧度,像未干的墨痕被风无意拖曳,勾人心魄。整张脸的娇娆妩媚浑然天生,尖俏的下颌是那最精妙的一笔收梢,惊心动魄。

她‘唔’了声,伸手去勾他挂在腰间的香囊:“好香啊。”

他搁下手里的文书,把她搂住了:“你既这样喜欢,回瀛城前先带你去云陵住一阵子吧,正好早春时是花期。”

梁鸢把脸转过去,没有回答。

“对了。”他对她的沉默不以为意,“我将梁同姝送走了,过些时候她会和其他宗室女一同被发落。其实即便你不杀她,她也不应该活着离开……不过你既不想,就算了,我只留了她的一点东西,让她能时刻警醒。”

她又转了回来:“你把她怎么了?”

他笑眯眯的说:“我割了她的舌头。”

“哦。她一定恨的是我。”梁鸢淡淡的,“也算是报应了。”她换了个更惬意的姿势躺着,继续摩挲他香囊上的福字纹样,“那年我阿娘病重,住的宫室偏远又冷清,几个侍奉的宫女凑巧都不在,我便出去找疾医。结果在路上遇见了梁同姝和其他姐妹要去花园赏玩,那样宽的路,她们偏要说我挡了她们的路。她们惯爱仗势欺人,不论我怎么说,她们就是不让我走,等天黑了才让人将我放开。结果那时宫门已经落钥,我无处回去,便看着阿娘死在我面前。”

他无言地抚摸她的长发,轻轻的。

梁鸢很动情得挤出两颗晶莹的泪:“她总是病着,总共也没给我留下过什么。已经七八日了……那把匕首,是不是再也找不到了?”

“最近秋雨连绵,这样的事情也不好声张,总要慢些。不过你放心,只要落在是宫里的东西,总能找到,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她抿着唇,思考半晌,点了点头。

檐角滴水声滴滴答答,在寂静的厢房中格外清晰。

“还记着她的话么?”他对她简直爱不释手,时时都要摩挲把玩,用手掌托着她的下巴,手指在她的皮肤上轻蹭,“你这样要强,心里还是会觉得依靠旁人很不耻吧?”

梁鸢不仅摇头,还理直气壮:“你不也是要承爵的小侯爷么?如果不是你有个战功赫赫的父亲,如何能做世子的伴读,又如何能一路走来有这样的机遇。我本来就得到比旁人少,凭什么不能受人恩惠?那些勋贵豪绅、天潢贵胄不也都是代代承传,互相托举的么!怎么,世道如此艰难,偏就该我自寻苦吃么!”

霍星流很喜欢她新颖的见解:“很好,这样很好。”

他托起她的脸颊,力道带着不容推拒的掌控,指腹却透着奇异的温存。背着光的眼眉深邃,一如寒潭般的眸深深得攫住她,浓密睫羽在昏昧天光下投落一片幽深的影,几乎掩去他眼底翻涌的暗潮。他凝睇着她的眼,声音低沉,似裹着砂砾的朔风掠过荒原:“那天我眼看着南书房烧毁在我面前,满心只想着天地无情,竟一丝微末的印证也不肯给我。但是,你出现了——很好。”

非玉非壁,不是缥缈无凭的传闻。她是这样活色生香,是跳脱于自己掌心又被牢牢缚住的意外之喜。是任何金石死物都不能比拟的,能让他血脉奔涌,砺他心如玄铁的无价之宝。

他喉结微动,指尖在她颈间的伤处附近摸索,用带着主权宣誓的亲昵语气为她许诺,“你会心想事成的。”

幽暗的兰麝香随着他的气息拂在额际,脖子被带着带有茧子的指腹磨得发痒,梁鸢的后背随着他的一字一句愈发绷紧。不是悸动,是慌乱,是警铃大作。无心品味字里行间沉甸甸的爱慕和珍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飞速运转:在这是试探?还是真动了情?……应该继续演下去吗?

梁鸢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僵硬地躲开他的钳制,含糊应了声。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句不会出错的回应来:“从没有人对我这样好。”她将自己的瘦弱拿捏得恰到好处,垂着脸,仿佛是一朵被厚爱压弯了腰的细茎花儿。

霍星流发出一声极轻的低哼,收回了空悬的手,轻飘飘道:“没关系,来日方长。”

*

才过过了几个晴日,天色复又沉沉压下。

乌云摧城,午后不久就的天就是铅灰一片,浓得化不开。深秋的风裹着凉意,也卷不走那股子沉甸甸的憋闷。梁鸢才起不久,正对镜绾发,边盘算着该在这个雨天里做些什么,忽听得廊下传来一阵轻快的步履声,伴着玉佩金饰相击的琳琅脆响。镜中倏然映出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正带着盈盈的笑意靠近。

他大步流星地过来,在镜中对她一挑眉,变戏法使得不知从哪儿亮出个物件,明晃晃地一扬——

“……!”

梁鸢本还意兴阑珊,待看清那竟是一把匕首,瞳仁骤然缩紧,霍然起身便要夺。

“嗯?”霍星流身形微侧,敏捷地避开,手臂高高扬起,那匕首便悬在她够不着的半空。唇角噙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这便是讨要的态度?”

这是梁鸢头一回在他面前迸发出如此炽烈的情绪,她全部的注意都被那匕首攫住,眼中迸射出灼人的渴望,光芒之下是竭力压抑却仍汹涌翻滚的兴奋——独独没有对生母遗物该有的哀戚感伤。

“这本来就是我的。”梁鸢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快给我!”

霍星流似也懒得计较,终于垂手,将那柄声称寻得的匕首递了过去。

一柄造型古朴的梅花匕。柄身遍刻寒梅,纹路略显匠气工整;正中嵌着一颗鸽血石,不大,却红得过分崭新,在昏昧光线下折射出刺目的艳光。梁鸢一把抓过,指腹贪婪地摩挲着冰冷的鞘身与那颗过于耀眼的石头,眼中闪着几乎疯狂的喜悦。

“这……便是你娘临终所遗?”霍星流的目光落在她低垂的、因兴奋而微微颤动的眼睫上,探究与玩味交织,浓得几乎要溢出来。

梁鸢将那匕首翻来覆去“检视”了好几遍,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却更像确认所有权而非追忆凭吊,这才珍而重之地揣入袖中,点头应道:“是。她从不离身。”

“好吧。”霍星流的唇线几不可察地抿直了一瞬,手指轻轻在她颊上一扫,辨不出温度的语调落下,“开心了?”

梁鸢被突然的触碰惊扰,瞬间收敛了外溢的喜色,眉尖立刻恰到好处地蹙起一抹轻愁:“也说不上开心。”她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垂落的发梢,话锋一转,“对了,那我阿娘的尸骨?”

“嗯。已遣人送回她故里安葬。……走之前,我会带你去那里祭拜。”

梁鸢这才点点头,心不在焉地重又坐回妆台前,执起梳子,反复地梳着长发。

霍星流似是比寻常冷漠一些,没有靠近她,而是在不远不近的窗边坐着,安静地看她。

正当梁鸢想着该说些什么填补这令人煎熬的空白,惨白的厉闪骤然撕裂灰暗的天幕,屋内霎得亮起,旋即又沉入更深的灰暗。紧接着,一声撼天动地的巨雷当空炸响,瓢泼大雨倾天而泻,毫无征兆。

“啊——!”梁鸢夸张地摔了梳子,兔子似的跳起来扑倒霍星流的怀里。

果然,他还是紧紧将她护住了。

她在他怀里深深吸气,酝酿着情绪,随即开始装模作样地推搡他宽阔的胸膛,声音挤出细细的颤抖:“该放开我了!”

“嗯?”霍星流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她笨拙表演勾起的纵容,“那我可就走了?”

“不要!” 梁鸢立刻抱紧他,“就要入夜了,你还要去哪里?”

……

雷声电光狰狞地撕扯着天幕。小姑娘瑟缩着紧贴在霍星流身侧,虽然嘴上依旧硬气,却破天荒地要了一碗安神汤。药汤送来,她却只蹙眉抿了一口,便嫌恶地推开,娇声抱怨太苦,非要他陪着分饮了才肯咽下。不多时,药力如潮水般上涌,两人便在雷声的余韵里,相拥着沉入昏睡。

待身侧的呼吸变得绵长而沉缓,那原本如温顺猫儿般蜷缩依偎的少女,倏然睁开了眼。她小心翼翼地、一寸寸挪开圈在腰间的沉重手臂,摇摇晃晃地撑起身。屋外,雨声依旧如瀑。

梁鸢踉跄着扑到廊下,毫不犹豫地将手指狠狠捅入喉间,指甲刮过柔嫩的喉壁,剧烈的痉挛瞬间攫住她,胃袋疯狂翻搅,混杂着药汁的秽物在强烈的刺激下呕了出来。她跪伏在冰冷的石砖上,每一次抽搐都牵扯得五脏六腑移位般剧痛,酸水灼烧着喉咙,泪水混着雨水糊了满脸。

刺骨的寒意和尖锐的石砾透过薄薄的衣料,深深硌进麻木的膝盖里,梁鸢扶着湿滑冰冷的廊柱,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拖着虚软的身体摇摇晃晃站起。她胡乱捧起冰凉的雨水泼在脸上,简单清理一番,甩甩头,转身折回内室。

她从妆奁夹层拿出一个用牛皮纸包好的地图、一些碎银,还有两只嵌着宝石的金簪——这都是这些日子她处处留心,悄悄攒下来的,就连地图都每次出去之后回来凭着记忆自己画出来的只有自己能看懂的。将这些东西一股脑塞进袖口。

临到门口,脚步无声顿住。借着窗外偶尔划过的惨然电光,她回望。

霍星流沉睡的侧颜浸在夜色中,白日里刀削斧凿般的凌厉线条尽数柔化。这般毫无防备的样子,竟透出一种罕见的、山岳倾颓般的脆弱,像一把沉入静水的剑,锋芒尽敛。一种陌生的,略有些酸涩的情绪蓦然涌上心头,她鬼使神差的,悄悄回落到他的身边,屏息在衣物中摸索,很快勾出了那枚香囊。兰麝香丝丝缕缕,缠上指尖,冲淡了那股说不清道明的失落。

她不再停留,决绝地冲入了门外无边无际、吞噬一切的雨幕与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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