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玛利亚学院的灰烬,夜夜在安洁的梦境里沉降。冰冷的泥浆带着**气息,漫过刻着“Veritas”的石砖,直至暖光湮灭。她徒劳地抠挖,指尖在泥泞中磨破,只换来莫丽甘在废墟阴影中宣告她“死亡”与“归属”的低语。每一次惊醒,冷汗浸透囚衣,心脏狂跳欲裂。
精神的重压碾碎了躯壳的防线。连续几夜被废墟噩梦撕扯后,一股灼热猛地从骨髓深处窜起,席卷全身。冷水成了滚烫皮肤唯一的慰藉,很快也失效。视野晃动,混杂的浊气让她更加昏迷。力气被抽干,在铃冰冷的目光下,她几乎是爬回楼下那间冰冷的小屋。
高烧如同炼狱之火吞噬了她。意识在熔岩与冰窟间沉浮。皮肤灼烧,牙齿打颤。喉咙干裂如砂纸,吞咽带来撕裂的剧痛。破碎的呓语混着低泣逸出:
“泥……盖住了……太阳……”
“Veritas…………”
“别……别过来……”
最终,是无声的哀求在混沌中回荡。
厚重的橡木门无声推开。莫丽甘的身影凝固在门口的光影里。铃紧随其后,毒针般的目光钉在床上那团因高烧而颤抖的被褥上,眼底翻涌着冰冷的快意。
莫丽甘径直走向床铺。猩红披风下摆拂过地面,带来不祥的流动感。她站定,俯视。
安洁蜷缩在被子里,金发被冷汗浸透,黏在潮红滚烫的脸颊脖颈。呼吸灼热急促,肺叶像塞满炭块。濡湿的睫毛紧黏眼睑,眉间凝结痛苦惊惧。干裂的唇翕动,发出破碎气音。
莫丽甘的目光若无形丝线,缠绕着这濒临破碎的姿态,细细勘探每一寸脆弱。高烧的红晕、汗水勾勒的骨骼轮廓、彻底袒露的无助——交织成一幅远比健康时更令人心悸的、鲜活却濒危的景致。赤红瞳孔深处那抹玩味,悄然沉潜,被一种更深沉、更蚀骨的兴味取代,仿佛在探寻一件秘藏,于重压之下悄然浮现的、惊心动魄的纹路。
她没有唤医生,只是缓缓俯身。带着黑手套的左手稳稳探前,指尖蕴着冰封般的沉静,挑开黏在安洁额角的一缕湿发。惊人的灼热瞬间灼穿薄皮革,直抵她的感知。
“温水。干净毛巾。”命令是对铃下的,目光未离安洁。
铃身体绷紧如弦,下颌锋利。她深深看了一眼将军专注得诡异的侧影,眼中翻涌的嫉妒、愤怒、被冒犯的忠诚,最终压入冰封的服从。“是。”声音短促压抑,她转身离去,动作僵硬沉重。
水端来,微冒白气。铃放下盆和毛巾,退至门边阴影。
她褪下左手手套,露出苍白修指。拿起毛巾浸入温水,拧至半干。她坐到了安洁床边那张硬木椅上。
动作带着近乎凝滞的专注。温热的毛巾,裹挟着她指尖的一丝沁骨凉意,极其缓慢地拓印过安洁汗湿滚烫的额头。从眉心,沿发际线,至太阳穴,再到濡湿的鬓角。一遍,又一遍。仿佛不是在擦拭,而是在拭净冰层下濒裂的轮廓,或是……加深某种无形的蚀刻。
毛巾的温热和动作带来的些微信任感,短暂蚀穿高热迷障。安洁发出一声细微如离巢幼兽的呜咽,身体无意识朝那清凉与触碰的方向瑟缩了一下。
莫丽甘的指尖再次描摹过滚烫的额角,比之前更轻,带着一种审视裂纹般的专注。
仿佛触碰了最深恐惧的枢机,安洁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剧烈转动。废墟幻影与莫丽甘冰冷的脸熔铸扭曲。她感到被冰冷泥浆吞噬,唯一的“支点”,那带来清凉的冰冷手指——即将消弭。
“不……”一声被恐惧碾碎的呻吟挤出唇缝。
紧接着,在莫丽甘凝定的讶异和铃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安洁那只滚烫虚弱的手猛地挣出被褥!带着溺毙者获取呼吸般的决绝,在空中徒然一探,然后死死地、用尽残烬之力揪住了莫丽甘搁在床边、裹着猩红披风的手腕处的衣袖!
布料被汗湿滚烫的手指噬咬,瞬间绽开深色指痕。
安洁的头痛苦辗转,滚烫的泪混着汗决堤滑落。她用尽残存力气,如同谵妄,如同献祭于祭坛前的哀告,破碎的声音裹挟灼热气息与浓重绝望,撕开死寂:
“别……别丢下我……求你……”
话语出口,连她自身残存的意识都仿佛封冻。巨大的羞耻和更深的绝望如冰棱贯颅而下。这不再是清醒的权衡或策略,是灵魂在崩解的绝崖之巅,向深渊中唯一的光点发出的、源自生命涡旋核心的、剥落至灵魂原初的依附哀鸣。一种在生理与精神双重焚烬下,将施予痛楚者擢升为救赎圣像的、最幽邃的倒错。
莫丽甘身体骤然凝为石塑。赤红的眼眸瞬间收缩,如同濒死星辰在永恒寂灭前、骤然喷薄的刹那华彩。被攥住的衣袖下,手腕清晰承载着安洁指尖的滚烫与绝望战栗。脸上的泪痕、汗湿的鬓发、扭曲的唇形,以及那句洞穿掌控核心的哀求——“别丢下我”……这一切,完美蚀刻了她从未目睹的、因彻底倾塌而生的极致脆弱与臣属。
一股扭曲而炽烈的满足感,如熔融的金流,轰然冲溃莫丽甘恒固的冰冷壁垒。这比她强行烙印的任何“屈服”都更刻骨,更……甘醇。安洁的灵魂在自身倾覆的废墟之上,主动献祭了最彻底的依附!她精心织就的囚网、播撒的苦楚、碾碎的过往,终于在这个高烧的夜晚,凝结成了最契合她心魂的畸美之实。
她反手,不是挣脱,而是用自己未戴手套的微凉手掌,覆在安洁那只死死揪住衣袖的滚烫手背上。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温和”的力度,指尖轻轻摩挲着安洁手背凸起的骨节和紧绷的筋络,仿佛在安抚一件受惊的、终于认主的珍物。
“嘘……”莫丽甘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安抚,又似蛊惑。目光落在安洁因高烧而异常红艳、无助微张的唇上,赤红瞳孔深处燃烧着纯粹的、近乎狂热的占有满足。“我在。不会走。”她的指尖,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缓缓拭过安洁滚烫的脸颊,抹去一道新的泪痕,动作缓慢而充满宣告意味。“你的位置,就在此处。”
铃立于门边阴影,如被遗忘的寒冰。她看着将军覆在俘虏手背上的手,看着那近乎妖异的满足神情,听着那毒誓般的低语。一股冻结血液的寒意爬上脊椎。将军的目光从未如此停留于她,那燃烧的东西,让她感到了彻底取代的恐惧与……骨髓深处的绝望。她无声地退了出去,将这片充斥着病态依附与绝对掌控的空间,彻底留给了她们。
房间里只剩下安洁破碎的喘息、灼热的气息,以及莫丽甘指尖冰冷而恒久的抚触。那反复擦拭额头的动作,不再是“照料”,而是一种更深沉的铭刻,在安洁彻底崩溃的灵魂废墟上,嵌入名为“臣属”的冰铸烙印。安洁在混沌的泪水中,无意识地攥紧了手中那片猩红,仿佛那是无边黑暗与灼热炼狱里,唯一能抓住的、浸透寒意的冰棱。莫丽甘的承诺如同蜜淬的霜刃,渗入瓦解的意识深处,与高烧的火焰一同,将残存的“安洁”彻底焚毁,只余“47号”在灰烬中,紧紧揪住属于莫丽甘的衣袖,沉沦于这这扭曲的“安稳”之中。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