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宫墙
[主人,你把前世的发生事都写下来了啊。]
[在我死之后,庾季夏几时弑君?大夏是怎么改朝换代的?]
系统顾左右而言他没有正面回答。
丁婳忽然福至心灵问道:“你是不是没有办法同我说假话?”她重拿了一张纸,写[规则一,系统无法对我假话]。
长发没有干透,发尾的水滴落在纸上。
前纸上的[杀兄]二字的浓墨被水晕开,模糊不清,丁婳晃神在底下写出了一个名字[王鹿韭]。问了系统另一个问题,[王鹿韭后来怎么样了?]
[主人,你不是知道结局吗?]
想起王鹿韭的命运丁婳不禁冷笑,她自己十年漂泊,命途多舛,重活一世却还要去攻略庾季夏,要忧心他是怎么性情大变到了几年后的那个地步。
戮其兄,夺其嫂。
上元佳节,亲兄热弟,一出好戏。
王鹿韭,琅琊王氏的长房长女,小名明月娘。天佑三年秋,嫁给了订婚十年的未婚夫庾经。
丁嫣以琴艺和写诗见长,是长安有名的才女,所以丁婳一直很讨厌京中和丁嫣交好的名媛才女。直到她二十三岁第一次见到明月娘才改变了对那些世家才女的印象。
天佑十年,丁婳经崔九小姐引荐见了北楼夫人王鹿韭,后者很爽快的作间人帮她见了回京述职的大伯。大伯随后劝丁羡不要将寡居的女儿再嫁。
丁大人落了脸面犹豫时,丁婳第二次去北楼拜见了王鹿韭,她没想到两次都能如此轻易的见到对方。丁婳席间问身边的女使她家夫人可有什么想要的,好做回礼,随后得到王鹿韭亲自的回复:“我爱琴成痴,如有第三次见面,我想要一卷上好的琴弦。”
丁婳临走时回头想问却没能开口,王鹿韭很贴心地问:“妹妹想说什么?”
丁婳只能硬着头皮道:“非亲非故,夫人为什么帮我?”
“我知道你不想再嫁,我亦不想再嫁。俱是不由人,帮你就当是帮我自己,全我自己的心意。妹妹不要多想,若能帮到你,我很高兴。”
“祝夫人心想事成。”丁婳说完就后悔了。王鹿韭哪里由得了自己呢?
哦,不对。她确实不会再嫁,庾季夏又不会娶她。
王鹿韭后来怎么样了?她本就比庾季夏长两岁又是庾经的遗孀,没有名分待到年老色衰被庾季夏厌弃时,便不再是王氏长女京城贵妇之首,而是一个不知廉耻声名污秽的弃妇……
琴弦备好,没等到第三次见面,丁婳远嫁的马车第二次出了长安,伯父的阻拦还是没挡住父亲用她谋取利益。
两个月后,丁婳点了一把大火,自戕死在了雍城……
记载着前尘往事的几张纸在丁婳的指尖燃尽,只留了系统守则那一张。
丁婳换了张纸,写下一个名字,力透纸背,笔力比[废帝]二字更重。想了想又写下另外两个名字。她换笔把这三个名字上面用朱砂打了大大的叉。这三个人今生必不得好死,而且是要死在丁婳手里,一个都逃不掉。
[你这样我好害怕啊,主人。]系统的声音冷漠,比起恐惧更像是调侃。
[系统,你除了有不能对我说谎的守则,还有什么?]
……系统沉默。
“系统?你回答我,你还瞒了我什么?丁婳不自觉喊出了声。
“小姐,你在叫我吗?”屏风外的锦瑟出声询问。
“天色已晚,收拾收拾准备睡吧。”丁婳手指抚上嘴唇,她不该出声的。
系统的存在就像是招魂的妖异邪术,她刚刚烧的那几张纸更是十恶之首的谋反大罪。这个系统为什么帮她?又凭什么帮她?目的是什么呢?
听着屏风外锦瑟无徵在收拾浴室的声音,丁婳提着裙子走了出去,她伸手捏了捏锦瑟的下巴又捏了捏无徵的肉脸,鲜活生动的两个妙龄女孩。她们没有瘦骨嶙峋躺在火海,一切都没有发生。
[系统,这一世我会给她们安排一个好归宿,我们都会好好的活着,死的会是那几个人,而且会死在我手上。]不管系统的目的是什么,它也将为我所用。
夜色深处,红烛摇曳。丁婳眸中闪动着欲念之火。
翌日,仲春时节,万物复苏。
东方破晓,庾府正房的仆役已经忙碌起来,进进出出,里间的服侍中书令梳洗准备上朝,外院的清洁洒扫。
一个不过十岁的小丫鬟不小心砸了盛满水的木桶,机灵的黑眼睛随处转转,幸好管事的不在,她扶起了水桶,就着满地的水擦回廊的木地板。
这么一个小失误,谁都没发现,除了数道门外东厢的二公子。
庾季夏既无功名官职,也无晨起课业,本不用这么早起,不知为何他自昨日入宫后便心绪烦乱,彻夜未眠。
此时的庾季夏正在纱账里系衣带,忽听到西边回廊的一声响动,像是一个木质品撞到了另一个木制品上的声音,还有水声……他摇摇脑袋,把那个声音驱散出脑海。木桶的声音被清空,取而代之的是皇帝的声音在脑中徘徊,“朕瞧着季夏君也是个英雄。”
“朕瞧着季夏君也是个英雄。”少年天子的声音带着蛊惑,把少年郎推向了炼狱。
庾季夏九岁才知道他生来就和别人不一样,他五感比常人灵敏数倍。他能听到别人听不到的细微响动,看到别人看不到的远处画面……
耳聪目明或许是一种天赋,过度的耳聪目明就是一种病,自打他记事起就有无数个人当着他的面说起过许多恶意的话,发出许多扰人的声响,直到他九岁他才知道这些声音别人是听不到的。
幸好他是庾家的小公子,可以有一个小院子,把自己关到最中心的屋子,他习惯把下人赶出院子,安安静静地读书写字奏乐,自得其乐。
幸好他不是大公子,不用早去太学,午去马场,晚去酒肆,否则他敏锐的五感,尤其是耳朵,一定会炸掉。
第一个发现庾季夏有异的是当朝太师杜捷。
四年前,庾季夏第一次跟着父亲兄长拜见杜太师,他行礼时紧紧的盯着太师的反应,生怕行差踏错惹太师不高兴。
太过专注,杜捷发现了那双直视他的眼睛,有多少四品上的官员都不敢和他对视,杜捷当时就说这个孩子将来必有来有一番大作为。
杜太师便趁着兴起,带着九岁连弓都拉不开的庾季夏去秋猎,他惊讶的发现庾季夏不仅会分辨马蹄音,更是能仅靠听音就判断箭的射程,其精准令杜捷身旁的亲卫汗颜。庾季夏也是从那一刻才知道他轻而易举就能听到的声音是别人无法听到的,若再加上五感辨位与经验的判断,假以时日他可胜禁卫首领十倍。
“哈哈哈哈哈,真是得天独厚。”杜捷兴起,更是亲自剥了一头牛的皮,宰牛烹肉为乐。
九岁的庾季夏不知道他能干什么,只得乖巧地站在旁边,给杜捷抱着刀具,血溅白袍也不动。
杜捷杀完牛回头看着他,明明是乖巧的白衣灵童却在军事上如此有天赋,见了血也不怕,他道: “你不单单是得天独厚,你还生逢其时。”
“太师的意思是?”
“当我的儿子,算是生逢其时了吧,告诉你爹,回去认个干亲。”
杜捷想认庾季夏为义子,不想与太师有更多牵掣的庾泽自是不甘不愿。
幸好,认干亲的龟壳蓍草占卜结果为——大凶。
钦天监监正也说庾季夏和杜捷的八字相冲。
杜捷却是自信到了极致,他不信天命,虽没有认义子,却仍是亲授有“八字强硬,大凶之兆”的庾季夏骑射,几乎如师。
钦天监监正薛萌口中的犯冲已是很委婉的说法了,他随后告诉庾泽:“二公子的命格贵重,八字强硬,妨克太师。”
庾泽自诩不信天命,但也动了心想要好好培养次子。九岁的庾季夏被送去太学读书,太学学子众多,人声杂乱纷扰。当日,庾季夏就被吵得头痛难忍跑了出来,去隔壁学舍求哥哥带他回家。
进了太学,首日便逃学,庾泽震怒,直呼方士误人。
庾泽打残了庾季夏的书童,禁了他的足,后者又回到了他那个舒适的小屋子里,安安静静的。
庾季夏想,耳聪不仅是没用的,更是有病的,让他这十几年来都不得安宁,徒增了许多苦楚。庾家有一个那么优秀的庾经就够了,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关在家里当好他的富贵小公子就够了。如果他五感迟钝,听不到那些恶事,丑事,嘲讽,奚落就更好了。
轻松的日子一直过了四年,直到昨天散朝后。归家的庾大人告诉庾季夏,他得天子召见。
今上年初登基,年方十一,年号天佑,后称夏少帝。
庾季夏很高兴,毕竟哪一个闷在家读了多年圣贤书的少年人不想得天子召见呢?哪一个少年人没曾许过忠君爱国官拜一品的愿呢?
庾小公子由着母亲摆弄,换了一身银线暗纹的浅蓝色长袍。玉带钩,右备容臭,左配玉环。镜中人身量已经高过了母亲,温润如玉,衣袍翩翩。
庾季夏同庾泽一起上了马车,他少有这样和父亲独处的时间。父亲总是喜欢单独带兄长出门,鲜少带他们兄弟二人一起,有时他们一家四口会同座,他也很少同父亲说话。
庾季夏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父亲捏着锦袍的五指,父亲现在似乎很紧张?
庾泽转头问:“演礼都记清楚了吗?”
次子乖巧地回道:“是,记清楚了。”
穿过西安门,庾季夏平生第一次踏足未央宫。
少年抬头,群雁惊飞,宫墙高耸,隔离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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