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昨天忘记问兰花是什么时候走，第二天香柳一早就起来收拾好，往兰花家去了。
去的路上还担心太早，怕打扰到她家人，可是到了兰花家门口，兰花一家人已经都在门口了。
兰花旁边站着一个一米七五左右的男人，皮肤黝黑，穿着粗布短打。
“香柳！”兰花一直注意着路口，先看见了人，远远的就喊。
“兰花姐姐。”香柳紧跑两步，嘴角噙着笑意，“还好没错过。”
“是春禾家的香柳啊。”旁边一个上了岁数的妇女眯着眼仔细看了看，恍然说。
“是我，婶子。今天兰花姐姐出嫁，我来送送。”
“哦，难为你有心了。”兰花娘眯着眼看人，语气冷淡。
香柳也没在意，拿出要给兰花的手帕，“兰花姐姐，这是我之前绣的一个手帕，送给你添妆。”
“香柳，不用，你来我就很高兴了。”兰花往回推让。
“兰花姐姐，拿着吧，这是我的一份心意，以后想见一面也不容易了，就当个念想。”她直接塞到了兰花的手里，快速的抽回了手。
“香柳。。。”说到这里，兰花哽咽住，悲从中来，眼泪又止不住的流。
“兰花姐姐，今儿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香柳调笑道。
“就是，有什么好哭的，到了姑爷家，你天天都是大鱼大肉了。”说话的是兰花的大嫂，长着一张长瓜脸，眼红的盯着兰花手里的帕子。
“赵家大嫂，你家大女儿也挺大了吧，要不要也嫁过去，给人老四做个童养媳，天天大鱼大肉。”香柳杏眼微敛，微微勾唇假意调侃。
赵大嫂的大女儿小小年纪就会偷奸耍滑，惯会把活都推给兰花，不过兰花也不惯着她就是了，多数借口说找香柳去挖野菜给推了。
“我女儿可没那福气。”赵大嫂撇了撇嘴。
“你说的也是，谁让长的像你了呢。”她收回目光，不经意的说。
“你什么意思？！”
“好了！大嫂，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就少说两句吧。”兰花皱着眉看着她大嫂，她知道香柳是替她出头，但是也不想她为了她和她这大嫂争执。
“关我什么事，都是她这个。。。”赵大嫂不乐意了，叉着腰就要辩两句。
“够了。”赵大哥斥了一句。
她不情不愿的住了声，没忍住还是小声的嘀咕出后半句，“牙尖嘴利的丫头。”
没人再理会她，香柳也不愿意在今天和蠢人论长短，和兰花说了两句话，兰花就被家人催着走了，说是怕天黑到不了家。
兰花也没有理由再呆下去，跟在男人身后，一步一回头的走了。
这个家对她再不好，真要离开，还是舍不得，她望着家人，望着香柳，又看了看这个村庄，回想起做姑娘的时候，那些日子已经离她远去，未来什么样，她一时想不到。
香柳笑着和她挥了挥手，看着她越走越远。
香柳之后想起兰花，总是能想起她出嫁那天，她走的时候那双充满复杂情感的眼睛。
那时候还想着，再远，一年应该也能看见一次，聊聊近况，谁成想，这一别，再相遇已是经年之后。
只不过这时候的她还不知道。
在看不见兰花的影子后，她收拾好心情，和赵家人告别后慢慢往家走，正碰见小叔挑水回来，扁担上担着两个棕色的大圆木桶，里面盛满了水，水质混浊。
如今打水不但要排队，村里还规定只能打两桶水，里正找了人看着。
就这样也得早早去排队，去晚了打上来的水不但少，也更加混浊。
进入七月以来已经好久没有打上来干净的水了，香柳就用棉花，木炭，石头和细沙，并着竹筒过滤浑水，过滤后又把水烧开，才让家人喝。
家里人都非常高兴，毕竟要不是没有办法，没人愿意喝浑水。
香柳也没瞒着村里人，看见了也会主动告诉一声，村里人都很感激，除了特别懒的人家嫌麻烦，大家都纷纷效仿。
大家就这么一日熬过一日，粮价越来越高，好多人家都断了粮，开始挖草根树皮吃。
地里的庄稼也不见长，甚至有些人家被饿急，把麦子都挖来吃了，有好些人家地里的庄稼也被偷了。
林阿爷没有办法，只能带着林老大和林小叔日夜轮换着看庄稼。
里正也一遍遍的警告，还找了人巡逻，不过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抓住了这个，还有那个，那些人都宁可被打死，也不想再尝挨饿的滋味，最后被活生生饿死。
被挖了麦子的人家也恨，对每户庄稼人来说，这都是一年到头的血汗和盼头。
林家有一次家里也遭了贼，差点就被偷了，还好林老大发现的早，拿着锄头就揍，贼被打的抱头鼠窜，顺着来路攀着墙头就跑了，着急中还掉了只草鞋。
虽然没抓到人，但是量他也不敢再来，林老大还把粮食都塞到了土陶缸里封好，又把炕扒了，塞在了炕洞里，上面盖了块板子，铺了草席。
转眼间就进了八月，八月初，村东头的曾家饿死了一个老太太，连丧事也没办，一铺草席卷了卷就给埋了。
虽然早就听说有的地方饿死了人，但这却是林家庄的第一起，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跟前，香柳听着心跳不已。
“阿爷，官府啥时候能给发救济粮啊？”香柳看着阿爷编竹筐，忍不住问，其实竹筐早就卖不出去了，林阿爷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林阿爷手下编竹筐的动作不断，摇了摇头。
“再这样下去，如果官府再没动静，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香柳不敢猜测下去。
香棉和成溪看着姐姐严肃的样子，都默默靠近了她，香柳缓和了一下心情，笑着摸了摸两个小娃的脑袋。
“那也不是你该操心的。”吴氏端着木盆往堂屋走，香柳看了一眼，这粥是越来越稀了，最近吃饭连个水饱都混不上。
“娘，咱家还能坚持多久啊？”
这话一出，招吴氏瞪了一眼。
“说了不用你操心，问那么多干啥？怕饿着你啊。”吴氏故意不答，避开话题。
就是阿娘不说她也知道，有两次阿娘拿粮她假装睡觉，都看见了。
她家在村里还算生活的可以的，就这样，也快没有余粮了，香柳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院门突然被敲响，是林阿爹和林小叔回来了，两人挑了四桶水进院。
八月以来，井里的水越来越少，杂质还越来越多，每家已经打不够两桶，林阿爹和林小叔就提着桶去上河庄附近的小河打水，来回需要一上午，就这也快没有了，听说小河也只剩浅浅的一层水。
“回来的正好，正要吃饭呢。”吴氏招呼两人进屋歇会儿。
林老大拿布巾擦了把汗，说：“你们先吃，我刚回来碰见里正，他让家家户户出一个人去祠堂，说是有事要说。”
香柳眼睛一亮，杏仁眼睁的大大的，心想，说不定是官府发通知，要发救济粮了。
不止香柳这么猜测，每户人家心里都燃起了希望，皇上还记得他们，没有抛弃他们。
可是，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祠堂里。
“啥？里正你说啥？”一片寂静后，一个人终于忍不住大声质问。
里正不敢看众人，艰难的重复道：“朝廷要征税，每户交两百斤粮，交不上来可以用银钱缴税。”
“为啥又征税，去年的秋粮不是早交了吗？今年的粮食这还没下来呢？”有人不可置信的问。
“官府发的通告，说是要给胡国，如果不给他们，他们就要来犯，朝廷不愿意打仗，就只能给他们粮食了。”
“那我们呢？谁来给我们粮食，救救我们啊！”一个中年男人忍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
云国建国三百年，自幼帝登基后，朝廷越来越**，下敛上收，税收也是一年一年的加，还各处征收壮劳力给皇帝建华美宫室。
这两年来南北天灾不断，不但没有官府去管，各处官员还借机敛财，不停的搜刮民脂民膏，吃着山珍海味，笑着看老百姓在天灾**下苟延残喘。
“我就不交，要粮食没有，要命一条！”有人大喊。
里正抬眼看了说话的人一眼，哼了一声，“命？你以为你的命值几个钱，官府说了，不交的都被抓去当壮丁，到时候采石挖矿，让你干啥你就得干啥！”
男人目瞪口呆，被官府的毫无人性的做法震的缓不过神来。
“上面的决定，我也左右不了，八月十五前交齐，到时候上面派官兵来收，都回吧。”
里正似是用完了身上最后一丝力气，说完，就穿过人群向门口走去，人群艰难挪着步子让了条路出来，看着里正佝偻的身子渐渐远去。
终于更多的人忍不住哭了出来，大喊道：“这是不让我们活啊！”
于此同时，全国各地都在差不多的时间，上演着同样的一幕。
自林老大回家后，众人听说了这件事，都沉默的坐在堂屋里，屋子里不时的传来吴氏抽泣的声音。
还是林阿爷打破了沉默，“有些事，我也不瞒着你们了。”
大家都抬头把目光放在林阿爷身上。
“这些年，咱们家一共攒了二十二两银子。”所有人都被这话震惊到，似乎没想到就这么一点点的已经攒了这么多银子了。
“前段时间前前后后买粮花了五两，还剩十七两。”
众人都没说话，等着林阿爷说下去。
“这次缴税咱们就用银子缴了。”
“爹，里正说缴税要缴十两银子。”林老大忍不住说。
“我知道，但现在粮比钱重要。”
大家都很心疼，毕竟十两银子要攒四五年才能攒到，但是谁也没有办法，这税也没办法不交。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官府征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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