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恐的想法瞬间形成,来人听完,旋即御剑往前赶去,唯恐落了一步,为时已晚。
御灵门的弟子落了一步照拂自家的少门主,其余跟随着他的仙门众人,或看热闹,或问是非,各怀心思地赶往江淮序所指之地。
白色的灵力源源不断朝四方散开,涌入海中,远远便能瞧见。
少年对这灵力何等熟悉,瞳仁骤缩,迅速飞身上前,“师父,你在干什么!停下来!”
可是不行。
在他扑上去的一瞬,金光厚重的禁阵亮起,隔开了外界,只剩浓白的灵力弥散在屏障内壁,连续涌入其内,维持它的运转。它飞速旋转,不停变换阵眼,法武入不了,符咒破不开,可称坚不可摧。
便是玄山派中最善阵法的他,此刻也不能与她的实力相碰。
少年又一次觉得自己无能,为何没有更快些成长。他还是不断攻击着屏障,想让阵中人有感应。
“师父!停下来!我求求你!停下来!”
上仙的禁制,品级以下的修者谁都不可能破开。
飞升之人皆入白玉京,如今此地,不可能有与林池鱼相匹敌之人,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她,肆意妄行,不知所为。
江淮序落一步赶来,当他看到金光大盛的禁阵在瀛海中央不停运转,阵前只有一人心不死地想要冲进去,知晓事情已如所猜,心死地闭了目。
饶是如此,他还是不顾弟子阻拦,随着墨绿校服的少女一前一后冲了下去,同少年一起加入徒劳无功的作为里。
瀛海之上,围观的众人神色各异,惊异她的灵息与清沙州所见竟是不同,不似妖魔,不为堕仙。而未等他们对此评判一二,瀛海震动,呼啸的海浪带着滚涌的灵息拍过来,险些将众人震到海中。
他们旋即飞得远了一些,离开这是非之地,立在高空评判麟光君再度让人匪夷的行径。
只有玄山派和御灵门的人,由着上首和阵中人的缘故,不肯后退。
一股黑气自阵中心涌出,很快四散,包裹住整个透白轻盈的禁阵,撕裂的声音自内传出,带着浓浓的不解和恨意,“为何!”
那是一声长啸,带着不可置信的悲鸣:“林池鱼!我给了你那么强大的力量,我帮你除掉那么多妖魔,我让你站在剑道之巅无一人能敌,你为何这样对我!你当真散尽神魂也要封印我?!你恨不得我死,哪怕你永远不入轮回?!白玉京那个老王八到底说了什么言论蛊惑了你!”
“林池鱼,你杀不了我,我永远也死不了,千千万万年,我一直都在!而你,四界之内,不会再有你的灵魂!你活够了吗!你知道的,我会记住的!我会报复回去的!江淮序!杜徵青!林沧泱!君芜!你的门内弟子!十三州万万愚昧之人!一切你在乎之人,我都会一一清算!这些你都不在乎了吗!”
瀛海之上的众道门,均被此话震慑得身子一颤。
“林池鱼不是灭了清沙州入魔了吗?是清沙州弟子亲眼所见,怎会散尽神魂封印她的魔剑。”
“镇远剑最擅蛊人心智,说不定她也是受这把剑的蛊惑行差踏错,闯入白玉京后受到仙人点化,打算以此谢罪。”
“就算这也不能抵消她的过错!清远界十三州,州州制衡,清沙州无人,日后列州格局还不知会怎么变!”
“可西州不是早就没人了?再说,此剑不封,日后为祸的怕是不止清沙州。”
“谁知道?我们又不能听那把剑的一面之词。说不定不是封印阵是戮阵,她想要借此杀了我们全部!”
“她要杀我们在玄山便动手了。她都飞升成仙,去过白玉京,我还没见过有仙飞升入白玉京再回来的,她是第一个。”
“……”
“滚!”
“我师父不可能杀清沙州众人!”
“中州玄山派之人,岂能容你们能随意编排!”
三道剑气自前方冲过来,一群乌泱泱的仙人瞬间散开,看清来处,一时噤声。
一个是掌管他们手中法武来源之人,与阵中人关系匪浅;两个是眼前禁阵中人的亲传弟子。确实怎么说,都不该他们对阵中人评头论足。
还是有人不服气,抻着脖子啐了一声:“再怎么说,她就是灭清沙满州的凶手!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要封印这凶剑!”
话落,便有海水带着灵息自期间涌出,直直朝最近之人扑来,各家仙门见状连忙设御阵,已是来不及,被海水送出很远。
黑气逐渐收缩,重新聚拢回正中心,尽数涌进海底。
林池鱼的身影在阵中终于清晰可辨,她青丝尽散,发丝被罡风吹得凌乱,每过一道罡风,一道血印现于之身,细数下来已有几百道伤痕。
她整个人悬浮于空中,身前是凌空的万剑。
“不要!”
最靠前的三人一同嘶唤,飞速御行,冲向禁阵。
然已是来不及。
便是瞬时,禁阵收缩,滔滔剑意刺过身躯,将她的神魂碎作千万片。
灵息不断外泄,她没了支撑,如精卫随意抛掷的石头,朝着那挣扎着跃出海面要去抓住她的红眸之人,迎面坠去。
“师父!”
“林池鱼!”
似是一道嘶喊也没有传进禁阵之内,林池鱼自始至终都未朝阵外众人抛掷一道目光。
她落进身前之人下意识张开的怀抱里,满脸邪性的人目光略微柔和,在下一瞬表情皆凝滞在脸上。
万道剑光破开她的身躯,尽数穿刺进他的躯体内,他不可置信地望向怀中人,她的眼睛紧闭,已无生机。
她连一句“对不起”,都不曾对他说起。
他紧咬牙,晶泪顺着眼角滴入了海里,“林池鱼,我恨你!”
事临到头,他下意识想的居然是,将她拢进自己怀中。
这是第一次,他们如此近距离相贴。
未待他收紧,顷刻之间,她散作无数光点,推着他,一同沉进无边的海界底。
禁阵最终收成一个光点,一时之间,沧海桑田,瞬息变幻。
光点之位,自海底拔出一山尖,随后愈长愈高,逼得众人连连后退。
鱼兽惊散,海灵呜鸣,灵息自海底奔涌,尽数绕在此山之上,引来灵鸟飞旋顿足。
约过半晌,此山才停了长势,得以长成,上面生着贝齿生灵,尽是修习丹药制备的上品原料。
有识货的人很快辨认出,叫了一声,众人的眼光很快便不同了。
海鸟驻足之地,散落着被罡风吹掉的首饰——锦鲤簪和月牙梳。
江淮序和林沧泱一前一后,各拾起他们一眼望见的珍重之物。
而后,他们一同冲去山顶最高处,想要靠近,寻找挽回之机,立马被禁制弹了回来。
禁制的金光闪过,众人都看清了上面的金文——
镇远界下,无人生还。生灵已死,神灵亦护。执意入界者,不论亲远,即杀。
空中有灵光流萤飞舞,无一是她神魂。
神魂散尽,不回归远洲,不入灵泽,不得转生。
少年手中执的剑转了方向,旋即指向身侧衣衫被吹得同他一样凌乱之人,眼中恨意真切,“你明明都遇见她了,为什么不拦住她!”
江淮序紧握着手中簪,沉默不言。
剑光逼至他脸前,江淮序这才举扇相迎,在镇远封印附近,一阵阵剑气不断侧身绕过,打在坚实的封印之上。
无力感冲昏了头,少女随意抓了一个流萤,捏碎在手心里。
她旋身望去,身后的两人已然打了起来,大有不管死活之势。
镇远已封,仙魔已死,看戏的仙门只余一声叹息,此刻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想探争,皆一股脑地冲下到山界,争先夺后抢夺修炼灵品。
镇远界上的人没打出个胜负,被君芜喊着各门子弟给拽了回去,互相劝诫了一声,“你们都了解师父,定然知道她此番是不想让镇远魔剑再伤害她在意之人,可不是底下那群是非不分的玩意。她的神魂散于天地,便四象万物都是她。她正看着你们吵闹,有这功夫不如回去找找有什么让师父回来的办法,洗清她莫须有的污名。”
少女话糙理不糙,两人收了势,不再相看。
如今她更为理智,只有她能做那位场面人。她忍着心痛,对少年道:“送师父的衣冠冢,回家吧。”
少年盯着手中的月牙梳缄默良久,最终还是在门下弟子的注视下点了头。
江淮序望着他们,捏着手中簪,心中有了一个荒唐的想法。
便是这样,送丧的队伍和迎亲的队伍,一前一后,从瀛海中心的镇远界出发,一个朝南,一个朝向东北。
消息扩散开来,御灵界的子民、十三州的嫉恶之辈,皆拦在御灵门之前,厉声请愿:“江少主,你当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冥婚而已,也算拜过天地,自今日起她便是我的道侣,直到身消道死,此情可灭!”
“拦我者,休怪我无情!”
那一日,御灵门前倒下无数人,被驱逐了无数人。
江淮序抱着红漆锦盒,对着瀛海,望着父亲的叹息,跟她拜了天地。
林沧泱来时,他手里还捧着锦盒。
他觉他那身红色穿得灼目,非要给他挑碎了:“玄山派没同意,不算!把东西还给我!”
剑光交锋,锦盒被打落在地,里面的信物掉了出来,林沧泱看出来,那是自他遇见她时起,便见她日日戴在头上的发簪,或许日头更早。
他的拳头紧握,比主人更早预料到什么,已是不想听解释,然而他偏要开口:“原属于我,你怎么拿?”
林沧泱盯着他,挥剑随意杀了两道剑气,破了御灵门道门,迎着瀛海而去。
江淮序望着他,惨然一笑,拾起地上的簪,珍之又重地收回锦盒,望着瀛海霞光,看它们沉浮了一千年。
一千年,世人的冷言嘲讽,恶语相向,他们一同面对。
故渊:什么,你敢娶我老婆,你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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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封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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