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这几件事,谢琳便开始每天泡在玻璃工坊,监督窗玻璃的研制。丁老头推荐的新工头便是那位会稽郡陈大的儿子,名叫陈金,倒是个聪明肯干的年轻人。谢琳这回不再让工人配料,而是自己拿了秤,躲在一间单另的配料房里,配好了他们再拿去烧炼。
因为他们造的玻璃薄厚不均匀,用金刚石切割也切不整齐,为了玻璃的大小基本控制在跟窗框差不多大,谢琳让他们先用铁丝做成一个个大小一样的方形框,然后把裁剪好的还未完全凝固的玻璃嵌在铁丝框里,既保证了玻璃的大小一致,又能增强玻璃的强度。
这样造玻璃的速度倒是比谢琳原来设想得快得多,只一早上便造了十来块,看来只需再造几日,绣坊所用玻璃便能造齐了。
谢琳特意把所有工人叫到一起,专门教育了一下保密意识,要求工人们一定要做好保密,还专门给了他们每人每月100文钱的保密费。
不过玻璃最重要的秘密就是配方,现在谢琳连原料配比都不让他们看,他们也就无秘密可泄。
隔了几日,谢琳便和麻姑一起坐着牛车有意从庾家铺子前经过,谢琳坐在车里,悄悄掀帘子看过去,只见她家铺子几乎和自家的布置得一模一样,也是几间铺面,铺子前面搭了茶棚,一样在茶棚前面摆三只装弹珠的缸,修了给大牲口喝水的水槽,后面还有草料堆。
若是谁只是听说过,找来铺子里买东西,大半会找错。
她让牛车停在路边,自己悄悄数了数进铺子里的客人,发现同一时间,进庾家铺子的人还比自己铺子里多。便让阿蛮把田掌柜叫来车边说话。田掌柜苦着一张脸,“女郎,不是我不尽力,只是她家所有东西定价都比我们便宜一半,虽说那些世家郎君不管价钱贵贱,依然在我们这边买,可是也有许多是仆人来买的,那自然是哪边便宜买哪边。”
谢琳冷冷看了一会庾家铺子,说道,“咱们也降,其他照旧,只有弹珠比他家再便宜一半。”
“女郎,太便宜也使不得。”
“不怕,我们做得早,该赚的钱早就赚到了,现在是不让她赚钱,你只管往下压,她若再降,你也跟着降,看她能坚持几天。反正这波弹珠行情也快到头了,城里卖得也差不多饱和了。”
“是,女郎。”
“她再有什么动向,速报于我。走!”说完,谢琳命牛车掉头就走,再不回头看一眼。
谢琳坐在牛车上,不由地想起王家那些不愉快的经历,还有无辜惨死待她如亲女儿的徐婆子。
心里下定决心,自己即便不赚钱,也不让二娘赚到钱。死磕到底。
接下来,谢琳一动不如一静,干脆安安心心呆在家里,每日等着田掌柜报告消息。庾家铺子再降了两次价后就没动静了,虽然目前的价格差不多也快到成本线了,谢琳还是赚的,但对庾家来说,她们刚入行,投在炉子,模具上的钱还没赚回来,买原料的渠道价也要比谢琳高很多,她们是打不起价格战的。
谢琳把剩下的所有水晶玻璃珠的项链、手串、弹珠全都找出来。印了许多小传单在城内分发,九月九日青云庄要开商品展销大会。也欢迎各路小摊小贩来卖货。
商铺后面本有一大块平地,平日里堆放货物,丰收的时候打稻谷,现在稻谷已收完种上了油菜,这快地便用来开展销会。
谢琳提前划线划分了商家摊位位置,愿意来经商的也都事先登记,按区域划分。谢琳还提前请了西市商贾摆摊,卖些西边来的稀罕品种。还请了说书人来说书。
那时的城中市民没有娱乐活动,一听哪里有集市,不管多远都要跑去看。
果然一宣传出去,期待值就很高,就算是普通小孩儿也在主动攒钱,准备留着买弹珠,因为听说都是低价甩卖,比日常价格还要便宜得多。
九月九日正日子到来的时候,整条官道上都挤满了人等着开市。
这场面把谢琳都吓了一跳,习惯了前世开展会大家兴致不高,爱去不去的样子,猛地碰到这么热情的买方,谢琳真是受宠若惊。
那必然不能让大家失望。
谢琳首先办了一个揭牌仪式,请了杂耍艺人在高台上表演顶碗,走钢丝,变戏法,演完了,爆竹突然响了起来,噼里啪啦响完之后,谢琳揭下了商店门头一块红绸,一块牌匾显露出来,青云坊。算是热热闹闹给店铺一个名份,也省得有人惦记盗版。
然后是开业礼大派送,每人一个绣花荷包,里面送什么不一定,有人是五颗弹珠,有人是一串玻璃珠,还有人是玻璃小鸟,一个有点瑕疵的玻璃杯玻璃碗。这份礼物可也不薄啊。
目前城里的玻璃制品,除了弹珠价格打了下来,但其他的依然高位,能拿到一个瑕疵玻璃杯,出去西市上卖也至少五升米的价格。一时间气氛就起来了,排队领盲袋的能排出去五里长。
谢琳把存货全打包了,荷包是绣娘练手期的绣品,玻璃器皿也是练手失败品,玻璃珠把库存底子都清了。
一时间,这边店铺热闹非凡,那边庾家毫无动静,倒是沉得住气。
后院里散货市场也开放了,各路商家各有各招,唱快板的,赠送样品的,花样百出,领完盲袋的客人又全去了后边看热闹,一路还有各种小吃试吃。真是十分满足。
众人逛吃逛喝逛买,有钱没钱都有收获,皆大欢喜。
谢琳和阿蛮躲在店里,在窗户纸上捣个洞,仔细观察,果不其然,二娘也来了,打扮成个村妇的样子,手上提着赠品,一样样东西挨着看,看得极为仔细,紧绷着脸,一点笑意也无。
阿蛮吐槽到,“便宜也占了,也没个笑脸,这是走到哪丧到哪儿!呸呸呸,我们不怕她丧,这么多喜气洋洋的顾客顶着我们呢。”
谢琳想到胖东来,狠狠点了点头,以后顾客就是我非亲生父母。
阿蛮捣捣谢琳,“那个波斯商人也来了。”
“
果然,那个西市上的大胡子商人来了,不止他来,还带着几个看起来面生的波斯人。边看商品,边叽里呱啦用波斯语给他们讲解。他们好像特别关注各色玻璃珠,也难怪,之前本是他们的独门生意,他们还不怎么看重,被谢琳这一搅合,市场上玻璃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价廉物美,再也不用等半年从波斯进货了。
谢琳嘱咐阿蛮几句,阿蛮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掀开帘子进来,后面便跟着波斯商人。
“女郎,侯久不见,再见到拟很高星。”
谢琳听他说话,忍不住微笑,“有些小生意,你看得上吗?”
“女郎宋我的福龟我还敢不接吗?”
“我这里现在有些水晶珠串,还有些丝绸绣品,本地不大好销,想试试外边的销路,你看看如何。”
旁边田掌柜立刻恭谨地递上样品,谢琳给他看的是一只绸缎绣制的小挎包,样式有些像后世的元宝包,包上用法绣绣了立体的花卉,又用珠子绣了青云精绣的logo,配色大胆,款式新颖。波斯人一看眼睛就亮了,“这样东西极好,贩去大秦,能卖个好价钱。”
这是谢琳自己设计的款式,做好了拿去给张玩看,她极喜欢,但又觉得太扎眼,世家女子可能不会买。
谢琳便想到了建业城里那些胡姬。
看完包,田掌柜又第上了一只蝴蝶发夹,也是谢琳仿照现代抓夹的样子做的,那时候没有强度那么高的弹簧,家匠便设计了机关,用牛筋扎上,效果居然和现代的抓夹差不多。
那抓夹是在铁制的小机关上熔了琉璃做的,色彩绚丽,五彩斑斓,极华丽极美。张玩也是喜欢但不敢用。
此外还有用玻璃珠编的各种发饰,谢琳试制这些都有些时日了,只是不符合东晋以素雅轻盈为上的审美,一直也没拿出来卖过。
如今正好让胡商去试试外销。
胡商看了甚是惊喜,“女郎,这些都可以运到大秦去卖,就算不到大秦,运到北方那些蛮族国家,意定很受欢硬,还有多少,我都要收。”
这些都是学徒练手的作品,花样多,数量也不少,谢琳正担心没地方存放,正好让田掌柜带他一并看了。
胡商当即拍板,又挑了许多水晶珠和珠绣品,基本把谢琳的存货搬空了,找了人手和牛车来拉走。末了,走到谢琳面前鞠了一躬,“女郎,我最近夜在收货,手头有点紧,手上只有一万贯,你看可否,如果太少,等我卖完货回来,再补你一些。”
谢琳测算了一下,其实跟她预估的价格差不多,还要略低,但她后续的发展计划需要大量现金流,压货意义不大,索性大方些,都给他,能换来一条销售渠道也好。便大方应允了。
胡商甚是高兴,他带货物去西方,货物重量越轻价值越高就越赚钱,谢琳给他的货都符合这些要求,而且收价也不高,他自然喜不自胜。
胡商走后,这市集连续热闹了几日,连许多豪门女子都忍不住戴着纱帽跟着父兄来游玩。
谢琳干脆让人把家里的气死风灯都搬出来,把场子点亮,开起了夜市。
夜市上更热闹,城门有宵禁,世家子弟索性住在庄子上,带着弟弟妹妹一起逛夜市,夜市里就是以吃为主了,胡人的烤馕,烤肉,葡萄美酒,本地人煮的羊汤,糕团,世家子弟们聚在一起,高谈阔论,比起平日的讲经清谈可热闹有趣多了。
田掌柜忙得飞起,他除了照管店铺,还见缝插针地又开了一家烤肉摊,供应从胡商那里进的葡萄酒,几天功夫也赚了不少。
到了第七天晚上,突然放起了鞭炮,众人正在诧异干嘛呢,就见一排小厮跑步走到灯下,展开一张条幅,上面写着“七日限定集市已经结束,明年再会!”
这个花样却是新鲜,这些世家子都是吃过见过的,夜市上东西再好吃也没有哪样是他们没见过的,就是玩个氛围,玩到现在戛然而止,氛围到了**就结束,他们就会对这个市场,对青云
坊印象深刻,从现在起到明年他们都会一直惦记着青云坊这三个字。
在场的世家少年,在这里共同见证了少年轻狂的时光,这份情怀是一辈子的。众人带着未能尽兴的遗憾,午夜时分打着灯笼坐着牛车在星空下回家,就像大学的毕业典礼一样此生难忘。
这把商战后,青云坊的名声就出去了,但弹珠市场彻底做坏了,市面上的弹珠越来越便宜,而且能做弹珠的铺子也越来越多,到了后来,本来世家子之间玩的游戏,变成了市井少年每人都能屁股后头挂一袋弹珠在街头玩耍。青云坊早已不卖弹珠,庾家店里还摆着,也是聊胜于无,乏人问津。
庾家娘子本想借弹珠大赚一笔,结果没赚到什么钱,反倒赔了本钱。说不得的怨气自然又记在谢琳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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