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李燃和郑良才在汽车站碰了面。
郑良才穿着黑色西装,鼻子上架着墨镜,发型时髦,像个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
李燃则穿着一件羊毛大衣,头戴黑色鸭舌帽,腿上一条保暖的休闲裤,踩着马丁靴。
两人见面没说话,一前一后的上了车。
三个小时后,车到了武富庄。
司机放下手刹跳了下去,然后从外面把门打开了,大声吆喝:
“都精神精神,下车了。”
冷空气迅猛的灌了进来,让昏昏沉沉的李燃瞬间清醒了。
他有点晕车,但好在早上没吃饭,也就吐不出来东西。
他随着人群下了车,被刺眼的阳光晃了晃,差点没站稳脚。
郑良才扶着他找了个长凳坐下,笑他:
“身体这么壮,原来是徒有其表,虚的啊?”
李燃没搭话,双手撑着板凳,下巴紧贴胸口,眉头紧皱,模样十分痛苦。
郑良才识趣的闭上了嘴,静静地坐在旁边守着。
十分钟后,李燃抬起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扭头看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郑良才,不免心生愧疚:
“谭明德打的,还是曹坤?”
“他俩是一家的,”曹坤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没差,反正也惹不起。”
“曹坤让你别来上学?”
“嗯,否则就通知昌丘城的所有医院,不给我爹治疗。”
“我昨天跟他谈过了,你照常上学就行,曹坤不敢再找你麻烦了。”
郑良才把墨镜摘下来,苦笑两声:
“别开玩笑了燃哥,那是曹氏集团的太子爷,昌丘城只手遮天的人物,咱们这次就吃点亏,认栽好了。”
李燃把墨镜抢了过来,戴在自己脸上,然后摁着他的肩膀站起身:
“你叫我燃哥,那我就得对你负责,你要是不信,周一我带你去找曹坤当面对质。”
郑良才小跑着跟了上去:“燃哥,你真别开玩笑了,曹坤他……”
“别说了,”李燃抬手打断他:
“我给你写的东西都背下来了吧?”
郑良才从兜里拿出揉成球的纸团,摊开:
“就三句话,我又不是傻子,肯定记住了。”
李燃左右转动身体,活络筋骨:“那你背给我听听。”
“钱带来了吗?”
“你爹中了道儿,已经被曹明山杀了。”
“我跟着曹明山混了十年,但他的儿子现在骑在我弟弟头上拉尿,说到底,我俩其实是一个阵营的人。所以,你要想合作随时联系我,要是不信任,这钱我拿走,就当是我的传话费。”
李燃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把录音机给郑良才:
“这里有曹坤威胁我,不让我去学校的音频,陆栋要是不行信你,你找个合适的机会放给他听。”
“燃哥,你真的杀人了吗?”临近谈判,郑良才突然有些不安。
“我没杀人,我只是不爽两家很久了,想看他们打一架。”
“那陆家能有这实力吗,再说了,仅凭咱一面之词,人家也不能信啊。”
“实力?”
李燃突然停下,看着高楼林立,车水马上的武富庄,笑了:
“一手把武富庄从破落村庄变成这样的陆家,你觉得呢?”
说到这,他心中突然闪过一丝疑虑,武富庄的土皇帝陆宝胜,为什么要跑去昌丘城找郭枝呢?
虽说郭枝是个极品美人,但陆宝胜只要想,就是女明星也能搞到啊。
为什么偏偏是郭枝,一个单亲妈妈?
郑良才东张西望,心跳更快了:
“那你还敢来人家的地盘找人家要钱,找死啊?”
李燃拦下一辆的士,钻了进去:
“师傅,桦大洞小学。”
师傅头发略微发白,戴着眼镜,他转过身来,将信将疑的重复道:
“桦大洞小学?那地方荒废很久了,而且在老树林子里,去那里干什么?”
李燃拍了拍坐垫,示意郑良才坐进来。
“哦,我在网上知道那个地方的,”他看着郑良才坐下,把门关上:
“确实听说很荒凉,但我俩很喜欢探险,想去看看。 ”
老师傅笑了笑,拧开盖子喝了口水:
“那地方怨气很重,十年了,都没有开发商去开发,你们俩最好还是别去了,这武富庄啊发展得很好,好玩的地方很多。”
“就去桦大洞小学。”李燃态度很坚决。
老师傅透过后视镜看了眼两人,摇着头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郑良才也一路无话,紧闭双眼假装睡觉。
到了地点,他也是扭扭捏捏的,又是打哈欠又是伸懒腰,迟迟不愿下车。
李燃只好上手拖拽,他也才实话实说:
“燃哥,你给我钱让我爹治病,我很感谢你,但你要是早跟我说,我得去见一个比曹明山还厉害的人物,还得编谎话骗他,那钱我就不要了,我要是折在这了,我爹也就没盼头了。”
李燃轻笑两声,搂着郑良才:
“你说在古代,皇帝的儿子是想当皇子呢,还是想当皇帝呢?”
郑良才半知半解:“肯定都想当皇帝啊。”
“那陆宝胜死了,陆栋就要当皇帝了,你把这消息带给他,他是高兴呢,还是难过呢?”
“肯定难过啊,他爹都死了,这要是我,我保准得手撕了对方。”
“是,你是大孝子,但陆栋从小就游手好闲,陆家还落魄的时候,他天天挨打,有一次不仅怂恿别人把陆宝胜推进了粪坑,还锁上了门。这种打小就有杀父倾向的人,你还觉得他会难过?”
“可是……”
“还有,陆栋的弟弟陆梁还在国外留学,陆宝胜很喜欢陆梁,只要陆梁在国内,大型活动就一定会带着他。父亲是想把家产留给弟弟,你说陆栋现在有时间难过吗?”
郑良才停下,再看李燃时,眼神里多出了几分敬畏和害怕。
一个高中生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他很想知道真相:“燃哥,你和陆家、曹家,到底有什么恩怨?”
李燃拍了拍郑良才的肩膀,走到前头领路:
“武富庄是我老家,陆宝胜为了开发这里抢占基地,冒领拆迁补贴,害得我只能搬去昌丘城,你说是什么恩怨?”
“曹坤在学校欺负同学,仗着曹明山的关系为非作歹,我问问你,你跟他有没有什么恩怨?”
他停下,郑良才也跟着停下,两人一上一下的对视着。
李燃笑了笑,继续往上走:
“我是要考警校的,将来一定要扫黑除恶,现在我已经看到了坏人,虽然不能给他们戴手铐,但是我能想办法惩罚他们。”
郑良才彻底被说服了,心中也没了顾虑:
“燃哥,以后我全听你的。”
李燃捡起一根木根,往后递给郑良才:
“这条路有点倾斜,泥土又很松软,你没走过,我拉着你。”
这是一条藏在迷雾山谷的小路,蜿蜒崎岖,两旁都是茂密的树木,山上下来的水流在附近形成了好几条小溪。
郑良才好几次落脚不慎,险些滑倒,幸亏有李燃抓着。
“燃哥,那个什么小学怎么会建在山上啊,小孩上学多不方便啊。”
“刚咱们下车的地方,有两栋坍塌成废墟的并排房子,那个是小学。”
“不是,那你往上走什么啊?”
“陆栋在上面。”
郑良才把视线往上移,山顶的平坦岩石上有一座四根石柱支撑着飞檐,顶部满是青苔的古亭。
四周是一个开阔的平台,已经站着十几个黑衣人了。
他又开始发怵了:“燃哥,你都来了,要不你去谈判吧。”
李燃转过来,掀开大衣露出别在腰间的枪:
“我去谈判也行,但真遇到危险,这东西你会用?”
郑良才瞪大眼睛要喊,李燃忙嘘了一声:
“别喊,我也是以防万一,但只要不出意外,这东西用不上。”
“真是被你害惨了,你这哪有准清北大学生的样啊?”郑良才大口深呼吸,调整情绪:
“心眼儿多,胆子还大。”
李燃扣紧大衣,把棍子扔了,压低帽檐继续往前走。
路越来越平缓了,潺潺水声外,渐渐能听清亭子里发出的议论声了。
但随着他的出现,议论声戛然而止。
原本松散着的,有说有笑的保镖们,立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警惕地逼了上去。
他们把李燃拦在亭子前,故意露出别在腰间的砍刀。
“你是谁?”
一名身材魁梧,脸上满是伤疤的男人,用他那猎鹰般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李燃。
李燃没说话,侧身让出位置。
郑良才走了过来,他跺了跺脚,仰着头和男人对视。
两个人的眼神里都充满了好奇和敌意。
空气里弥漫着紧张,似乎随便弄出点什么动静出来,就有可能成为开战的信号。
突然,郑良才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从对方的眼神察觉到了一丝退却,然后他的大脑迅速传出信号:
这小子是个败将。
于是他身体微微下沉,右腿猛地发力,如一柄铁锤,直逼男人的胸口。
男人的瞳孔猛地收缩,身体后仰,试图躲开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可郑良才早就算到了他的退路,他的右脚在空中迅速划过后,改踹为扫,直取男人的下盘。
男人感到脚下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然后身体瞬间失稳,直直的向后倒去。
这把坐在石桌后,正要往嘴里送茶的陆栋给吓住了。
在国外练了十几年的空拳道高手就这水平?
他尬笑两声,放下茶杯,忙喊住拔了刀准备冲上去的一众保镖:
“都他妈去旁边守着,这是客人!”
郑良才抖了抖西装,看着小弟们咬着牙不甘后退,他得意的笑了。
他又跺了两下脚,回头看了眼,带着李燃进了亭子。
“想必您就是黑桃K先生吧?”陆栋的声音低沉,眼神里满是玩味。
他给对面的空杯子里倒满茶,面带微笑的看着郑良才坐下,然后推着杯子往前送了松,略带歉意的说道:
“手下人不懂事,您别怪。”
郑良才翘着二郎腿,两根手指往后伸,接过李燃送过来的照片。
他把照片放到陆栋面前,声音平静:“钱带来了吗?”
陆栋扫了眼照片,神情立马紧张了起来。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放下身段:
“K先生,钱我带来了,您能让我见一眼我爹吗?”
郑良才再次把两根手指往后伸,夹着雪茄扫了一眼陆栋。
穿着光鲜亮丽,脸上也喜气洋洋的,刚才还淡定喝茶呢,根本看不出来半点难过担忧。
也不知道你是真的想老子了,还是想知道老子到底有没有死。
他咬着雪茄,不耐烦的敲了两下桌子,李燃忙点着打火机把火送了过去。
他皱着眉吐出一口烟:“你爹中了道儿,已经被曹明山杀了。”
陆栋猛地站了起来,眉头紧锁,脸上露出无尽的悲痛。他潸然泪下,哭着问:
“昌丘城的曹家和我陆家无冤无仇,曹明山为什么要杀我爹?我爹现在哪儿,他人在哪儿?”
郑良才透过烟雾看着陆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同情。
他咬着烟,把录音机打开。
一阵噪音后,谈话声响起:
“你下周别来上课了。”
“坤少爷,我哥是跟着你老爸混的,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你哥是个屁,他在我这儿没有面子,你提他没用,反正下周别让我在学校看见你就行了……”
录音是被剪辑合成过的,但除非曹坤本人来,否则听不出来端倪。
陆栋没懂,明明问的是陆宝胜在哪儿,为什么要给自己听无关紧要的录音。他怒拍桌子,大声质问:
“我问你,我爹在哪儿?!”
郑良才受了惊,心短暂的颤了一下。他继续抽烟,强壮淡定:
“我跟着曹明山混了十年,算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了,但他的儿子现在要骑在我弟弟的头上拉尿,所以,我俩其实是一个阵营的人。”
他看着陆栋,顿了顿:
“你要想替陆宝胜报仇,想合作,那你随时联系我。但你要是不信任我,觉得自己能行,那我今天就当是来传个话,反正陆少爷也给我准备好了辛苦费。”
陆栋坐了下去,脸上依旧保持着悲痛的神情。
“K先生,”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已经红了:
“我要怎么才能见到我爹?”
陆栋的烟此时已经燃到头了。他在石桌上碾了两下,随手弹飞,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但却在要出亭子的时候,又被刚躺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挡住了去路。
他满是从容淡定的看着男人,然后一言不发的站着。
这时,李燃拿出明信片,盖在石桌表面的烟灰上。
他低着头,整张脸藏在帽檐下,声音异常低沉:
“陆爷,我大哥带话的钱在哪儿?”
陆栋的眼中忽的闪过一丝喜悦的光芒。
之前都是陆少爷,现在直接变成陆爷了吗?
他把脚下的箱子踢了出去:
“二十万,全在里面。”
李燃捡起地上的箱子,大步来到郑良才身边。
刀疤男见此,长叹一口气,无奈放人。
辣茄包子真的好好吃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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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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