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堪堪迈出一步,那道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既姑娘给了高价,那我便再提醒你一句,世上最不可测的便是人心,哪怕是身边最为亲近的并肩子。”
北漾的脚步一顿,下意识微微侧过头,默了默“记下了,多谢提醒。”
并肩子,意为朋友。
她已活过一世,怎会不知这点道理?
前世确实是无上楼出了内奸,有通敌叛国之嫌,后来她派人在内部调查,却始终没查出什么,但也没再出过消息泄露的事。
此事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如今,无上楼的内奸再次出现,天齐暗探的消息并未送至大越,那嫌疑最大的,便是那位身处天齐的暗探。
出了这种事,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他压下了消息,后来越帝传信打探消息,他才不得不道出实情。
不久前她便问了阿因那位暗探的事,但此事阿因也不知情,只有一鸣叔和母亲知晓,就连各地的负责人也不曾听闻。
看来有时间要去问一鸣叔一趟了。
木门轻轻拉开,便见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偷听的两人动作一僵,只有万宴整个人身体向前倾去。
还好他反应敏捷,稳住了身形,不然定是摔个狗啃泥。
三人面色稍显一丝尴尬,张三行朝她干笑两声,局促的搓了搓手“女公子……谈完了?”
他们三人整齐的站成一排,各个都小心的偷瞄着北漾,颇有些偷听被发现的不好意思。
北漾见他们这般,也只是平静的看了他们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周围一时间又陷入一种怪异尴尬的气氛。
张三行似是率先受不住这种氛围了,他小心开口“女公子可要去当铺看看?”
他说的这个当铺自然不是指粮行,而是无上楼在黑市的交易当铺,当然,就是张三行三人上次去买鼠药的当铺。
他心中默默寻思:少楼主好不容易来一次江南黑市,可不是要去视察一番?
正如他所想,北漾并未拒绝“好,带路吧。”
但其实,北漾只是无聊罢了,她好些天都没真正意义上出门逛街,好好休息一下了。
“好嘞!”
离州城外黑崖下……
正值天气昏暗,崖下更是一点光亮都见不到,悬崖虽陡峭,但崖底却是难得的平地,可就在这平地的上方,挂着一张巨大的粗麻绳编织的网。
最后一名士兵翻身下了麻网,好在大家手中拿着燃烧的火把,不至于看不清周围事物。
落在麻网上的士兵快速翻身落地,以至于后面的士兵不会砸到自己,就这般行动,好在所有人都有惊无险的脱了身。
安起手中举着火把,视线落在众人身上“人都齐了吗?”
统计好人数的士兵点点头“都齐了。”
他又犹豫道“只是……让谢将军只身落入敌人手中,真的没问题吗?”
他知谢南临是个有勇有谋的副将军,只是……孤身沦为那些亡命徒手中的阶下囚,想想便尤其危险。
安起此刻心中也记挂着谢南临的安危,心中也不免打着鼓,只是在众将士面前,他总要稳住军心的,不可动摇“放心吧,将军心中有数。”
虽这般说,可他心中还是被人揪的紧,抬头看了眼天色,即刻便打算启程,看向一旁的安来“安来,出发吧。”
现在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山路上……
谢南临被绑住了手腕,走在一伙山贼的最中间,时不时还有人重重推他一把,厉声呵斥“快走!”
他一声不吭,头上整理好的发丝也凌乱的垂下了几丝,脸上也不禁粘上了些灰尘,但即使这样,依旧在这群人中显得最为贵气不同。
刚刚在悬崖边上,他喊出那句“你杀了我吧”时,别提心中有多忐忑,当时他紧紧攥着拳,手心里都是汗。
成败在此一举,哪怕……那些山匪准备将他就地解决,他们的计划都功亏一篑了。
但还好,并没有,一切的一切都在按照他预设好的发展。
那山匪头子并没有杀了他,而是将他绑了起来,准备交由他的“主人”裁决谢南临。
他们的行程才走到一半,空中层云翻卷,电闪雷鸣间轰隆作响,顷刻间便暴雨倾盆,打湿了整个山路,凉意透满全身。
山匪的队伍不自觉的停下,山匪头子不满的凝眉咒骂“这什么破天!”
然而,倾盆的大雨并不会随着他咒骂的声音而变小。反而越下越大,大有一副要淹没山间的气势。
“老大,前面有所官驿!”突然队伍前的一人大叫着出声。
众人随着他的视线看去,正好看见那边的那所已经荒废了的官驿。
几乎是毫不犹豫,山匪头子便朝那处跑去“走!进去躲躲雨!”
一声令下,谢南临随着人流向那处官驿跑去。
可惜大雨朦胧遮人视线,也让路途中人的心更加急切,他们谁都没注意到,那所官驿紧挨着一条河流。
可惜他手腕被绑住,又因后面跑动的人似是太过急切,匆忙间,他被人撞倒在地。
乌蒙的大雨冲刷着山路,地上的泥土也逐渐泥泞,都在张示着这场大雨的来势汹汹。
谢南临的手腕动弹不得,却也只是勉强稳住身形,不至于让自己滚下山,下半张侧脸却还是粘上了些黑泥。
没等他能站起身,胳膊便被人大力的拽起,后方还止不住的传来唾骂声“你个废物!走个山路都能摔!赶紧给老子站起来,滚进屋去!”
谢南临勉强靠着膝盖仅有的支撑点站起来,刚刚稳住身形,便受到了身后的推搡,踉跄了一下,他什么都没说,继续向前方的官驿快步走去。
终于等所有山匪挤进废弃的官驿,他们围在一起坐下来,还有人从怀中拿出火折子,不知从哪个角落找出一堆木柴,将其点燃。
此刻,屋内才堪堪有些光亮和温度。
官驿已废,此处自然没有仆役,屋外雨声不断,吵的人心乱。
众人都在拧着自己衣袖上的水渍,冷意通达全身,他们围在火堆前烤着火,暖和着身体。
而角落处坐着的谢南临无人问津。
他被绑住手,脸上还带着未干涸的黑泥,垂下来淋湿的发丝紧贴着脸庞,还时不时有水珠滚落。
身上的甲胄虽不会被浸透,但亦沾满了雨滴,露出的衣袖部分也已湿透,紧紧贴着肌肤,浑身湿漉。
此刻,他尤为狼狈,像是一个落汤鸡,却更像是一个阶下囚该有的样子,不堪,窘迫。
可他模样这般,脸上却还是一贯的从容,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此刻狼狈至极的人并非是他。
这种事,他在前世经历多了,甚至比眼下更甚。
前世带兵时,也因缺粮,吃过土,破烂的衣服连穿了好几个月。
与前世比起来,现在的处境并不算什么。
他这般的沉默,倒是招来了山匪头子的不满,他将自己手中的衣袖拧干,慢慢走到谢南临面前,抬脚踢了踢他“小子,现在向我求饶,说不定我还能向上头替你求求情,留你一个全尸。”
闻言,谢南临慢悠悠的抬起头,一双幽深的眼眸静静注视着他。
山匪头子以为谢南临这般是同意了,得意的将一只脚伸到他面前,他的笑脸此刻显得尤为阴险猥琐“这样,把你爷爷的鞋子舔干净,再喊几声爷爷,我心情好了,就帮你求情。”
谢南临抬头看着他丑恶的嘴脸,又淡淡的瞥了一眼他满是黑泥的破鞋,慢慢靠在后面的墙上,再次对上那山匪头子的视线。
身后冰冷的温度让他尤为清醒,他目光冷冽的看向站在他面前的人,嘴角淡淡扯出一抹弧度,冷笑一声“你也配?”
他岂是会为了活命便成为敌方□□一条狗的人?
哪怕是前世,谢南临的一条腿被敌人用剑深深刺穿,再慢慢在里面搅动,他都从未求饶过,哪怕是一声哀嚎。
前世,他是大越驻边疆的将军,这一世,他是少年领军的副将。
又何惧生死?
听见他这淡淡的一句嘲讽,山匪头子立刻就被激怒了,一脚狠狠踹在谢南临身上,怒目圆睁“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谢南临被踹倒在一边,还是连个正眼都没给他。
山匪头子厉声高喊“给我打!给我往死里打!”
话落,谢南临很快便被包围了,面对四周袭来的拳打脚踢,他只能尽量蜷缩身躯护住头部。
一脚又一脚落在他的身上,即使身上有甲胄,可还是无法避免用力踢在身上的剧痛。
就这样的殴打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在他慢慢感到窒息时,人群外突然传出山匪头子冷冷的声音“行了,别将人打死了,打死了没法交差。”
话落,人群这才慢慢停下来准备踹在他身上的脚,气急败坏的散开。
谢南临缓了几口气,用手肘慢慢撑起上半身,嘴里啐出一口血。
他坐起来,目光冷冽的扫向屋内众人,缓缓抬起手抹去嘴角的血渍,缓匀呼吸,轻嗤一声“就这点本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