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潋滟,一片灰蒙中,城门在一人身后洞开着,门内火光点点,却是了无生气。
江宁的小燕侯一把银白色赋龙长枪,抵在守卫东都的最后一位武将脖颈处,左手从黑红甲胄里摸出一块皎月白的桑丝巾子,抖了抖,将画了像的那侧朝人探问:
“东都家中,可有画上的戎装公子?”
百里长平用尽气力自血泥之中抬了半个头,一眼入魂,定在原地忘了身上的痛楚。
愧与恨如潮水袭面,国破家亡,即便悔也无如奈何,许久他才慢慢吐得一口气来:
“没有。”
巾子收回,眼孔微缩,燕辞却是不信。
他找了丝绢上的戎装公子整三年,到如今东洲国灭,再无败将可寻,可那少年如同神衹,在人间昙花一现,此后竟是了无踪迹。
“你东洲可还有未征之将?”
即便燕辞面上波澜不惊,但他心底亦知,或许这便是他二人此生再见的最后希望了,因此尤为忐忑得等着地上之人的回复。
“百里银装作枯骨,一十六郡成故国。小燕侯,若我东洲尚有未征之将,他日我泥犂有知,也会拼命劝他乞身不事君王。”
百里长平实也未曾骗他。
东洲一十六郡的守将早被眼前人屠尽了,数不尽的尸骨化灰都归入了澧水河,而那画像上的清丽娇颜本也不是什么戎装公子。
他这个亲妹,早在两年前东洲战败、乞降和亲之时,就被文帝算计,送给了武帝,也就是眼前这位小燕侯的叔父。
沉默片刻,银月当空落下,沙场生灵永寂。
燕辞闭目转身、面色灰白,巾子攥在手中,来不及细究他到底错漏了什么,就听林七来报:
燕五公子谋逆,武帝有令速归。
燕辞自请征东以来,燕五公子本是他在江宁江宁里最信任可靠的助力,甚至是他发誓今后要效忠的新君。
然而班师回朝,迎接他的不是城楼凯歌,而是来自禁卫军的暗矢。
江宁内乱,殿前的文臣武将十之**都真心投效了燕五公子,与一路劳累困顿杀回江宁的小燕侯为敌。
厮杀数日,江宁城内尸横狼藉,年过古稀的武帝吊着最后一口气,终是等回了一身戎装浴血的燕辞破开宫门。
那谋逆兵败的燕五公子长身玉立,一副朗月白穿得不染一丝纤尘,平静如水的眸子淡淡的叫人感受不到他眼底的哀怒怨恨。
燕辞一步步朝他走,燕五公子却始终面对王座未有反应。长生殿的天光斜斜一束,打在他面前之人的背影上,温暖可靠的错觉依旧。若非手中的赋龙长枪还在滴血,他会以为眼前白衣,还是那个自己犯了错,永远将身子挡在他面前的表兄。
如此,燕辞的步子就越迈越重,直到一把赋龙长枪的距离停住,他却再迈不动一步了。
一室的寂静。
“叔父……可还安好?”不知为何,燕辞苦思冥想如何出声问讯,脱口而出竟是一句家常。
燕五公子询翩然转身,眼角含笑,身子却卸了气看着有些疲惫:
“父王身体尚可,每日用药,不曾懈怠。”
江宁双绝,兰玉公子,燕五公子询。最是人间惊鸿色,还来尘世一鬼花。
这分明就是未来帝君最好的模样!
燕辞不懂,在他眼里,表兄燕五公子行五,上头虽还有几位兄长,却都是无心王位的闲云野鹤之人。他叔父武帝又向来最是器重这个儿子,还早早将当成王后养育的左相独女赵莺歌也许了他。如今江宁侯病重时日无多之时,燕五公子坐等王位便可,何故赶在此时谋逆?
“小六,不必问了。自以为是之人,本就难有什么好下场。”
见他沉默不语,燕询凄然一笑,率先开了口。
一旁燕五公子的侍卫刘英红了眼眶,挣扎不出两名燕家军的束缚,几乎哀求地望着燕辞却不敢轻言半个字。
燕辞自知燕询必是什么也不肯说了,赋龙银枪挽了个枪花,顺势往上一顶,停在他心口一寸处,愁眉紧皱,平添几分无情与冷冽,最后问道:“谋逆必死,兄长可有遗言?”
“罪臣,无话可说。”
殿内早已没了声响,燕辞本期望他能再多说几句,哪怕是解释、求饶都好,可他竟是无话了。
犹豫片刻,燕辞终还是下不去手,抬手收枪,要叫人带下去囚了,抬手之际,便见得鲜红的血珠子缓缓顺着眼前人微笑的嘴角溢出。
噗——
朗月浸血,红尘过往袭面而来,燕辞如在梦中一般。
连他身后的亲卫林七都愣住了。
刘英红了眼,抖露出袖中保留的最后“机会”,解决了身后缚住他的两人,踉跄着向倒下的燕五公子奔去,一声声撕心裂肺地喊着:“殿下!殿下!”
却听昔日那丰神俊逸、面如冠玉的人朝着小燕侯面带微笑吐出七个字来:
“小六,我,原谅你了。”
燕辞不明所以,明明是他谋反被诛,罪有应得,怎是他说原谅自己?
但下一瞬,他已本能得丢了银枪冲过去,从刘英手中慌乱抢过奄奄一息的燕询,一边用手擦他嘴角的血,一边又像幼时那样手足无措地哭了起来,绝望地喊:“表兄!你原谅我什么?我有什么可让你原谅的?表兄!表兄你不要死啊……”
燕五公子服毒之事就连他的近卫刘英也不知晓,因此医官匆匆赶来看了一眼,便匍匐跪地,三呼饶命。
躺在地上的燕询在偷偷服毒的那刻便没想着能被医。说起这场谋逆,他似乎也未尽过全力,否则以他的本事和近八成的朝臣支持,仅凭燕辞那人困马乏的军队,是赢不了分毫的。
所以,他如今躺在他这个原本想照拂一生的操心表弟怀里,才明白自己其实心里早就有了选择。
那大约是在什么时候呢?
是在看到江宁侯遗诏上“燕侯”二字的时候?
还是在他傻呵呵跟在自己身后跑的时候?
他便有了此生唯一下不去手的亲人。
只不过,他到底是不甘心屈于人下。
毕竟天下所有人,包括燕辞在内,所有人都以为,武帝之后,江宁的王位,必然是他燕询的,而以他的智谋才略,将来重新统一东洲四地,也不是没可能。
但,为什么就不是呢?
事实上就连此后趁虚而入的北境之主也不明白坐在王座上的江宁新王为何不是自己曾经视作一生之敌的燕五公子询。
武帝和燕五公子相继故去后,江宁就如一盘散沙。朝臣因内乱折损大半,剩下的几乎都是些平日根本不掌实权的,换言之就是当初燕询谋逆,是得了朝中全部有用之人的支持的。即便此时江宁外战刚刚拿下了东洲,却也无力编整,就连之后的国丧都办得错漏百出。
一个月后,燕辞被扶为新帝,可临朝称帝不过一日,江宁就被北境蛮夷的铁骑冲开了城门,无论是北面的边防还是江宁的禁卫,离了燕五公子,竟是毫无生气。奋力抵抗的燕氏兵马,终是败在了乘虚有备而来的秦王手中。
可以说被迫逼上王座的燕辞,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北境之主锁进了水牢里。
而在北境蛮夷的掠夺下,江宁后宫亦是一片狼藉。
即将入夜,却无宫人点灯,唯有大大小小的火把随着马蹄人影游动。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味,随处可见半死不活的宮人倒在血泊里睁眼等死。传闻青面獠牙的北境兵正举着弯刀在江宁里享受着“围猎”的乐趣。
前日新帝登基,满城的浮华美景还未来得及撤下,八方来客尚且滞留江宁,随着王宫失守,他们也被北境人纳入了烧杀抢掠的范畴,庆贺却都变成了哭喊声。
在江宁了无人烟的偏远宫殿中,暖玉焦急的目光在紧闭的殿门与案桌上来来回回。收拾了好几天的包袱,心想或许这回趁乱,她与女公子便能逃出宫回东洲去。
然而自昨江宁纷乱始,眼前女子就陷入了沉默,半夜又临时起了念头,翻找了从前的旧书出来摆弄。面色瞧不出什么,可嘴角挂着的那几分笑意实在叫人难以捉摸。
暖玉一时也不知该不该提醒她离开。
百里明月坐在桌前,用丝绢轻轻擦拭着受了潮气的书,再将它们一一堆在一对香橼木盒中。她低垂着首,头上银串珠已有些黑了,眉间一抹忧色,抚书卷的手白如霜雪,纤纤玉指上却有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新茧,尤为突兀。
举手投足间自有一道沉静华贵的气度,可分明年岁是不大的。
“这书自东洲带来,当初窃窃藏了许久,竟都没再读过了。”
她收拾妥当了最后一卷书册,合上木盒,垂下了眼睛,片刻后,睫毛微颤,抬头与暖玉四目相对,嘴角微微牵扯出一点弧度:
“哪有这样容易出得宫去?听闻新帝都没能逃出去的。”
因着久居深宫不见日晒,她的脸显得有些苍白。虽是东洲当年战败送来江宁和亲的“郡主”,却连那个年近古稀的江宁侯一面都没见着,就被冷落在了浣衣池边的揽月阁里。
后宫没有封号的女子也是没有宫份的,每月仅靠着暖玉那点可怜的宫人份例过活。可即便如此,没有胭脂水粉和锦绣华缎装点的百里明月,依旧难掩清丽娇美,举手投足,更是有着东洲上国的风范,天生贵气,叫人不容逼视。
如今低眉神伤,正是我见尤怜。只可惜揽月阁从没有暖玉之外的人来过,这副娇容,更是无人得见。
暖玉见她如此,听着外头已近的兵荒马乱,再想起那早已湮灭的东洲太尉府,垂首收起了案桌上的包袱,徒然认命。
不久,她捧着一个炭盆,翻出了二人为了过冬存了许久的银炭点了起来。
江宁不过刚刚出夏,长衫还尚未上身,原本暑气未消的揽月阁立时间有如炼狱,燥热难耐。
百里明月却忽然就环抱住自己疯笑了起来,直到泪眼摩挲,半撑着案桌喃喃自语:
“暖玉,这屋子可真暖和呀!”
“嗯,女公子。像不像回到了咱们在太尉府的时候?”
女公子。
多么久远的称呼。
久到好似上辈子才听过一样。
自那年七夕宫宴,元月被文帝封为郡主时起,就再没人这样称呼她了,如今暖玉提起,大约是她也觉得什么郡主、郡主,都不如原先那声女公子好听顺耳。
百里明月幼年丧父,但兄长百里长平勤勉有才,虽承袭太尉之旨一直没下,但在朝中依旧为武官之首。一心向佛的阿母元氏,虽对她管教不多,但大小礼仪皆请了宫内老嬷亲自登门教习。
若无偏差,她会顶着郡主头衔,嫁去兄长故交,南郡岳氏。
然而夺位之争,东洲战败。为救被文帝问责的此战主帅百里长平,她头一回穿着郡主宫装进宫面圣,一路忐忑,回时手上便已多了去往江宁和亲的郡主婚服。
但自古弱国求和,实为苟延残喘。两年后,兄长战死,阿母也与封地共存亡了。她早在和亲路上认了命,可还是有了一死了之的念头,唯只剩暖玉是无辜的。
她活着的时候,暖玉在江宁宫里还有一份照料揽月阁的差事,她若是死了,暖玉就要被遣送出去,如今乱世,宫外自是死路一条。
可如今,灭了东洲的江宁也要亡了。
北境秦氏,前朝乱臣、粗鄙蛮人。但就是这些人,将自诩正统之人灭尽,似乎就要成了这天下最后的赢家。
入夜,火光终于照到了僻静的揽月阁。
“大人!这儿还有一个破落宫殿。”
为首的小兵领命前去探路,不费吹灰之力就撞开了木栅脱落的大门。
暖玉提剑,挡在了元月面前,学人大喝:“这位是东洲来的女公子,尔等最好放尊重些!”
然而那小兵只是愣了愣神,便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东洲?你自己瞧瞧,如今哪还有什么东洲?”
闻声,暖玉身形微颤,眼眸落下,方才的气势也随之泄去了七八分。
转头去瞧元月,却见她仿佛根本没注意到门口的变故似的,拿起前日新皇突发奇想,赏给全宫人手一份的桂花糖芋头,喝了一口,抿唇细品,而后眉头微皱,轻声摇头同身旁的暖玉道:
“终究还是不够甜。”
听她这句,从小便随侍左右的暖玉忍不住鼻尖一酸,这是这两年来,女公子吃的第一口桂花糖芋头,如今瞧今日这架势,却只怕也是最后一口了。
那门外催促声已起,那探路的小兵赶忙回身去通报,说这屋里的贵人大约是跑了,只见到两个穿着破衣裳的宫人。
门外那位大人白等一遭,心头不爽,朝地上小兵啐了一口,骂了几句,要走时,却见一女子自阴影处走来,身姿翩跹,轻盈得仿佛自带凉风,驱散了夏日炎炎的暑气。
阳光透过树荫缝隙照进了残破却整洁的揽月阁,十八岁少女姣好的容颜落入了在场每一个北境人的眼中。不同于江宁与北境的美人,这张脸无论如何娇美,都蕴含着三分孤高与清冷,将她与众人间的距离推远,给人植下几分不可亵渎的念头。
那为首的北境官兵张大了嘴,久立未动。过了好久,才想起来下令将二人抓起来,献给秦王去,开口却明显有些结巴。
“噗嗤——”
秦王?又是谁呢?
“你笑什么?”那方才掉转马头要走的北境大人复又回了过来,面目微沉,眯了眼看向元月。
夜色渐深,远处哭喊声渐渐淡了,点点火光将江宁照亮有如白昼。元月不答,一个旋身接过暖玉手中的剑,在众人尚来不及防备之时,将剑拔了出来。
剑鞘轻松一掷,马上之人尚在愣神,手却已本能地将其轻易接住。
“徐夫人的手艺?重剑赤霄!”在一众震惊的神色中,那接剑的大人飞速下马,拿着剑鞘往元月处逼近了几步,用略带狐疑的神色审视着她与她手中剩下的宝剑:
“东洲少将军百里长平是你什么人?”
没等元月回答,那人却又自顾自大笑起来:
“这不重要,此剑主人早已亡故,只这剑却是难得的徐夫人留世之作,是把好剑。”他顿了顿,瞧着元月一双清明坚毅的眼睛,续道,“从女子手上抢剑有辱此剑声名,不如这样,我放你身边这个侍女离开,你随我去将此剑献于我主上秦王殿下。”
“不成!女公子在哪我便在哪!”没等那人说完,暖玉便惊声驳斥了回去。
元月抬首望了眼天边滚烫的云彩,又轻柔得低首握了握暖玉的手,摇了摇头,柔声道:“自阿兄、阿母故去,一直未能探望,我一直唯恐此事就要抱憾终生。但今你既有机会离开,便替我去上香添土、尽份心才是。”
“可女公子你......”
暖玉似乎已明白了什么,泪水几经打转,却还是强忍着,不肯轻易落下。
“只怪我当初习武半点天分也无,如今便是逃出去了,靠这幅身子骨,也回不去东洲了。”元月低头,瞧着自己一双冻废了的脚,抿了抿唇,换了张笑脸说,
“暖玉,求你了。”
暖玉紧紧抿住唇角,就是不肯松口。元月知道她这侍女的脾气执拗,还有些武将的烈性,今日自己若是当她面被擒住,她自是豁出性命也要救自己的。
但这不过也是多赔上一条命罢了。
“乖,后头的浣衣池直通宫外,路子咱们摸了好多回,你是知晓的。”
话到此处,那位北境的大人也似乎没了耐心,用北境口音骂了几句脏话,也不管这笔交易做不做得成,就派人将暖玉推拉出了揽月阁,顺道将剑鞘丢还给了元月,两三个人围着她,就要将其带走。
“大人稍等。”元月见暖玉的背影消失在揽月阁外,收敛起方才的娇弱伤情,朝着马上的北境大人福了一礼,续道:“徐夫人制剑都配有特制的雕花香木剑盒,其上刻有剑名与徐夫人印,以辨真伪。此番剑盒正在阁中,且容我去将它取来,完整献于您主上。”
那是一个正统的东洲国礼,一顿首一抬足,庄严神圣,与后来东洲四地之人所熟识的那种“东洲国礼”全然不同,是正儿八经来源自当初天下一统时期的东洲。即便是不通礼数的北境来人见了,也油然而生出些敬意来,不自觉便点头应允了,一班人默默等在了门外,任由元月慢步进去取。
屋里的银炭燃得恰要见底,温温得一口一口吐着火星子往上窜,案上的几盒子书安静地躺在那里,元月想着最后再瞧一眼这揽月阁,入眼却又无什留恋,耳畔响起早些年阿兄半开玩笑的声音:
“皎皎不思习剑,偏爱读书。将来是想同东洲文士,争那南山学宫的名额不成?”
可惜,没有将来了。
门外的北境大人见人久去不回,便差人去催。那跑腿的小兵才刚迈了半只脚进门槛,屋内轰得便炸开了熊熊烈火,烫断了他的甲胄,熏得那小兵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边喊着走水,边呼人往外去汲水救火。
“那美人呢?”
那大人将独自跑出来的小兵一把拽过,黑脸沉声喝问。
“在大火里,没...没跑出来。”那小兵被热灰呛了嗓子,声儿里自带了几分凄厉。
“去你丫的,救火!给老子救火!”
然而任凭那位大人如何心不甘情不愿,初来乍到的秋风,还是困住了他们灭火的脚步,只一眨眼的功夫,刚从远处水牢中净手出来的秦王便看到了夜幕下王宫最深处窜天而起的大火,顺着树木宫殿一路烧向了江宁中心。
“是哪处没长眼睛的放的火?修王宫不要钱啊!都从他娘的军费里扣!”
跟在秦王身后的亲兵破声骂了两句,稍加询问,只道大约是意外,便没再多指责手下兵士,只嘱咐人将水牢里那位刚咽气的江宁新君拉去王陵葬了。
前头秦王听后,及其轻慢地扫了眼大火,唇角微抬,面露讥讽,心中冷嘲:“此两国,不如这火难拾掇。”
他冷肃着脸抬腿走了两步,又想起了什么,从墨色宽衣大袖中取出一块带血的皎月白桑丝巾子来,皱眉细看了许久。
侍从不明所以,互看了两眼,就见原本还有些喜色的秦王眸色倏忽暗沉,如暮霭一般,说不出是郁还是愠怒,闭眼静了许久,睁眼却又复清明,将巾子随手抛给了身后侍从,丢下一句:
“亡国之人的孽缘不足惜,与燕侯同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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