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打着供奉神明之名,实行蝇营狗苟的事情,李柔见得多,所以并不稀奇。
“被带进日月神山的姑娘,从来就没有再回来过。但因为他们会给宣召女使家里一大笔钱,所以有的人也就不去想这其中的缘由,美滋滋的收钱快活。”
“但还是有人心疼自家姑娘,他们曾去找过两位巡游,但都在途中失踪再没回来。”
“待宣召的女使就没怀疑过?”她目光一瞥。“比如找个人代替或者干脆逃走?”
陆大勇面上发热,他知道李柔是在说自己,便道。“她们就算明白过来,也是逃不走的。那两位巡游本事很大。被他们选中的姑娘从来没有逃出去的。因为月沟山封山,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能找谁代替?我这是运气好,瞎猫碰上……”
李柔眼光一瞥。
陆大勇立马改口。
“反正,没人能逃出去。”
“爹,这你咋不和我讲?”陆丹舒听了,也很讶异。她怎么不知道有这等事!
真是太可恶了!
“你个小兔崽子!唉!”陆大勇哀叹一声。
“那这两位巡游是什么人?”
“这倒不知。”陆大勇摇摇头。“只知别人称呼左巡游为十七郎,右巡游为十三郎。”
“七年了,天门关的守将不知道他们?”
“知道,怎么不知?可知道又有什么用。”陆大勇哀叹一声。“他们倒是想剿匪,但日月神山在哪,怎么进的,他们统统不知。早些年还派女探子潜进呢,结果人被活活放血而死,就被扒光扔到军营大门了。”
“一开始守将也不信,但他们家里女眷出行时差点被日月神山掳走,他们也就信了。反正日月神山每年宣召也就五十位左右,也不做其他的事,大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李柔大概能推测出那些守将的心思。祸害不及自身,便也作壁上观。
“天门关如今守将是谁?”她问。
“镇国大将军赵实甫,还有他儿子赵观澜。”
赵家父子?李柔倒是对这有印象。晋国公被抄家后,只有这赵家没有对她落井下石。
秦准来天门关,会是为了这件事吗?
“最近,天门关可出了什么事?”
“姑娘怎么知道?”陆丹舒很是讶异。她知道这姑娘很聪明,但没想到这么聪明!
果真出了事。李柔又听陆大勇接着道:“几个月前,驻守在天门关丹山关卡的一队士兵神秘失踪,寻找他们的另外一队士兵也失踪,这之后丹山关卡陆续有士兵失踪。”
“大家都传是幽灵作祟,闹得人心惶惶,听说前几天赵将军还请人作法驱魔呢!”
陆丹舒在一旁补充。“也不知道抓到幽灵没有。”
“大家?”她似乎有点知道那群没被官府抓到的流匪去处了。
“嗐,就是咱山里的人传的。”见快要露馅,陆大勇连忙找补。
李柔反问。
“山里的人不出去,怎么知道的?”
“对哦!”陆丹舒恍然大悟,她拍拍脑袋,也问。“爹,你怎么知道的?”
陆大勇面上一觑。“就、就是……”
“说吧,你们是从哪里离开月沟山的?”既然这几日前的消息能传到这里,就说明一定有外面的人往这里传消息。这里地势复杂,瘴气众多,用信鸽传消息不一定行。
能行的,就只有人了。
“……”
陆大勇自闭了,他不懂这姑娘怎么就猜出自己有出去的路,但这关系他和兄弟们的安全,他就是被打死也不能轻易说出!
李柔怎会不知他心里想法,只道。“我只是要出去,这件事不会告诉任何人。”
“我、我吧、我这个记性,有点忘事。”
“那我还是先杀了你,再去找吧。反正我还有时间,”她看了一眼陆丹舒,又道。“你女儿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哎呦!陆大勇哀叹。
“女侠手下留情!”陆大勇连忙开口。“我记起来了,我这就带您过去!”不过,他看看自己不动的身子。“您得先把我放了吧。”
“不必。”李柔不愿冒险,她怕陆大勇为了女儿会破釜沉舟,于是道。“你把地方告诉你女儿,让她带我去吧。”
“可丹舒她年纪小,不记得这山里的路。”
“谁说的,这山里哪条路我不记得?!”陆丹舒完全不领情,她觉得李柔比自家爹聪明多了,要多学习学习,所以巴不得和李柔独处。“你告诉我,我去给姑娘领路。”
“陆,丹,舒!”陆大勇只觉得一口气快要提不上来,气的要死。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
“怎么,你不愿意?”看来,他真打算破釜沉舟对自己再出手了。李柔冷冷的看向他。
”愿、愿意的。”感觉自己被看穿,陆大勇不做挣扎,只瞪了陆丹舒一眼。
“爹,你瞪我干嘛?还不快告诉姑娘,哪条路在哪啊?”陆丹舒问。
造孽造孽,他怎么会有这么笨的闺女啊!
无奈之下,陆大勇只得将那条山路如实告知陆丹舒,听到地方,陆丹舒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怪不得爹你不让我去那个山溪玩,原来是怕发现你的秘密!”
陆大勇:……
因瘴毒耽误时间,李柔打算直越月沟山前往天门关。
穿鞋下床,李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和山民倒是无误了。
陆丹舒怕她误会,连忙道。“姑娘身上的衣服是我的,穿的还合身吗?”
时间紧迫,李柔不想再换回原来衣裳,便道。“没事,就这样吧。”
临走之时,她不忘告诉陆大勇。“这穴道半个时辰后自会解除,不必担心。”
说罢,李柔便跟同陆丹舒一同离开。因为之前她显了些手段,陆丹舒对李柔格外崇拜,问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李柔见她确实好知,便说了几句,心中防备并未松懈。
若陆丹舒对她真有异心,她不介意再给她扎上几针。
说起来真是造化弄人,她原本十分看不起的行针之法,居然在重生之后多次救她于危难之中。看来师傅说的没错,学不可以已。
约莫走了一刻钟,陆丹舒将她带到一条陡峭山路,一边是峭崖,一边是流淌而过的山溪。山溪边长着一簇簇野花,颜色艳丽、煞是好看。一呼一吸之间,尽是清新芳香。
忽然间,……多朱叶的香味?
李柔警戒心大起,她问在前面摘花的陆丹舒。“陆姑娘,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
“香味?”陆丹舒使劲猛嗅了几口,摇了摇头。“没有啊。有香味吗?”
李柔确定有。
虽然这股香气很弱,但她很确定有,且确定是多朱叶的香味。
李柔正细思着,眼里一个没注意,猝不及防的撞上陆丹舒后背。她正要开口,怎料陆丹舒小手横来,眨眼间她整个人被她拉着,退到山路一边。
“嘘。是那位左巡游。”陆丹舒低头在她耳边小声道。“咱就装不认识啊。”
李柔循目望去,只见一顶金色软轿逐渐现出,抬轿的是四个健壮大汉,轿侧跟着一个步伐矫健的青衣大汉,他腰佩双剑像是侍卫。
等轿子逼近,李柔注意到这轿子金顶银盖、轿帏用金线绣着日月双出,十分华美。而鼻息间的那股香气更加浓郁,难不成……蹙起眉尖,李柔看向那顶金色软轿。
就在这时,斜生在山壁间的桃花微落,一朵五瓣桃花飘到李柔挽起的发髻上。
原本行进的轿子倏地停下。
“你是谁?”
一声冷森男音幽幽传来。
李柔正想着如何回答,又听那青衣大汉道。“左巡游大人问你话呢。”
李柔敛了敛神,正要上前言说,衣角却被人抓住,她回头看,却是陆丹舒。注意到她的凝重脸色,李柔倒是不以为意,她上前一步,抬起头望着那顶轿子。
“陆丹舒。”没有半分犹豫。
陆丹舒满目惊愕。
听到这个名字,青衣大汉像是想到什么,他从腰后掏出一卷书册,翻了几页,问道。
“你是陆大勇之女?”
“是。”李柔唇边扬起一笑。
“大人。”青衣侍卫道。“陆丹舒是待召女使,在册子里。”
微风吹过,那绣着日月双出的轿帘微掀,坐在里面的人嗯了一声,那嗓音太过幽然,听不出好恶。
看到这里,陆丹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要顶替自己进日月神山,这、这怎么可以!如果现在承认,那等宣召日子到来,便是换也换不过来了!
陆丹舒正想上前,却被李柔一手按下。
李柔朝她使了个眼色,暗示她不要轻举妄动。
“陆姑娘。”青衣侍卫卷起书册,重新置于腰后。“六月初七,神山使者会去贵府迎你进日月神山,您还请回家等上两日。“
“谢大人提点。”李柔低眉。
……
大雾四起。
茫茫雾气自楼外透来,书案上平铺的宣纸,已沾了湿意。水气在纸上化开,纸上的颜料互相相融,画上之人的面容已模糊不清,但隐约能看出是个姑娘。
一只白皙苍白的手,指间轻握一枝桃花,桃枝轻抚画上姑娘的脸容。
他如痴如迷,连身后何时站了一位红衣青年都浑然不知。
“这是谁?”那红衣青年问。
这人并未回头,双目看着画纸,道:“她说她叫,陆丹舒。”
“陆丹舒?”
“她,让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手下动作顿下,这人道:“我见到她,总觉得这里很奇怪。”他左手抚向心口处,疑道。“像是在躁动……”又像是被压制住一样。
“十三哥,你也喜欢?”这人将画纸猛地从正中撕过,正好将画上之人从中间分成两半。
“若你喜欢,我分你一半。”
他笑着将撕开的一半画纸递来。
“不用。”红衣并未接过,接着又道。“别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不要因此耽误了你我的大事。”那人目光从撕掉的画纸移开,从腰间探出一方信件。“这是名单。记得神祝时,按照这封名单行事。”
“十三哥放心。”这人才回过神来,他苍白的脸上显出几分顺从。
红衣轻身跃离,楼外大雾很快散去。
染过金粉的日阳透过这处建筑头顶的山隙,映照出男人身上恍若细瓷的白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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