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时烟想起好像当时是有一个人中途离开,哦,去买水的,一袋子水滚在地上,他还捡起来喝了一瓶。
虽然听上去怪合理的,只是……还是好怪。
荒郊野岭的,正在干“正事”,忽然勒索一个卖小商品的,还不没收手机,这人也蠢出天际了吧?
难不成他是故意的?
问到了答案,但那根鱼刺似乎越卡越深了。
兰时烟想不通,想不通就越想弄通,但这事去问警察估计没用……律师呢?这事既然委托给陈律师,想必她手里会有些什么信息。
“我知道你想查什么,但这件事已经处理完了,别太揪着不放,对你不好。”周姝很干脆地拒绝给出陈律师的联系方式,意有所指道:“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如果你在这边的成绩不好,爸会把你送出国……那时你的人生就不是自己的了。”
果然又碰壁。
就在兰时烟以为这根鱼刺可能只得吞下去溶在胃里时,有人找上了他。
“我叫杜鸣。”
楼下冷饮店的休息区,穿休闲服的年轻男人自我介绍道。
“嗯,我知道,杜警官。”兰时烟抱着一大桶水果茶说:“派出所里见过。”
他用下巴点了点杜鸣面前的柠檬水,“还要点别的么,我有优惠券,请您喝。”
杜鸣摇头,看着人来人往的点餐区,他有些意外地又打量了一下这个周家的小儿子。
这目光太明显了,兰时烟瞬间猜到他在想什么,轻咳一声,说:“现在不算公开,那什么……咖啡店的消费还是有点贵。”
老种狗倒是给了一张卡,里面有三十万,兰时烟也收了,但那里面的钱他不会用在这些地方。
杜鸣有点尴尬,交叠双手,大拇指上下打转,私底下,他真是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些富豪。
“我不是以警察身份来找你的。”杜鸣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给兰时烟看,“你对他还有印象嘛?”
照片是一个男人的蓝底证件照,短寸头,五官异于常人得深邃,面部看起来很年轻,但双眼无神,嘴唇灰白,丧眉耷眼的,像长的还不错的劳改犯。
兰时烟看了半天,感觉有点印象,但不深。
“他是……”
“他叫程火,是你揍的那群小混混之一,最后被揍的,可能脸肿的比较厉害,你没印象。”
“噢,想起来了。”说到最后一个,兰时烟就明白了,买水那个,这么说他就是那个去勒索店老板被报警的那个?
“我有个不情之请——”
“他当时确实没——”
兰时烟:“您先说。”
杜鸣:“程火是我一个远房亲戚,他呢……我比较了解,虽然不怎么上进,但也没那本事打人,审讯是也说自己没动手,所以这次找你一来是确认这个事,如果情况属实,就想以程火亲戚的名义请求你件事——当然,你放心,案子已经判了,不会追究其他问题。”
“唔,没错,他中途离开买水,确实没动手。”兰时烟细细品了品葡萄果肉的甜,吞下去后说:“当时我也害怕,出手急眼了,分不出他们好坏,抱歉哈——您说什么事?谅解书吗?我签。”
杜鸣没想到兰时烟这么干脆,有点惊诧,“但他确实是和那群人一伙的,你不追究他?”
“客观上来说,他确实没动手嘛,反而我还揍了他——再说如果不是他去收保护费,警察也没那么快到,结果上也算帮了我。”
兰时烟很是豁达,“我谅解后他就放出来了?能让我俩见一面吗?我想问他点事。”
杜鸣身上的压抑感瞬间轻了不少,微带笑意道:“他现在关拘留所里,不需要谅解书,这家伙跟这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的确该长点教训。”
“那您说的请求是……”
“程火他爷爷听到出事,脑梗复发,现在在医院里情绪激动,病情反复,我想请你去给老爷子说一声,澄清一下打人的事。”
杜鸣说完不等兰时烟回答,紧跟着说:“当然,这事还是看你方不方便,毕竟你是受害者,我也不是道德绑架,不方便可以直接拒绝,我去给老人说一声就行。”
“没什么不方便,走吧。”兰时烟站起身,“反正我现在也没其他事。”
杜鸣:?
这、这么简单?
第一次遇到这种类型的受害者,他有点跟不上对面的节奏。
兰时烟找店员扯了两个口袋,把喝了一半的水果茶装着,见杜鸣还没动,疑惑道:“难道今天不行?但我明天开学报名……可能得晚上才有时间。”
“没,今天就行,我去开车。”
少年过于坦率明朗,一点也不像他的资料该呈现出的模样。
说话很周到,待人也不尖锐冷漠,这真的是一个生活在母亲长期忽视下的私生子的状态吗?
“那程火出来后我俩能见一面吧?”
车上,兰时烟又提起见面的话题。
杜鸣有点好奇:“你为什么总想见他?你俩之前不认识吧?”
“不认识。”兰时烟道:“放心,我不寻仇。当然,他们那伙人找事是铁板钉钉,我肯定也不给他道歉。我就好奇——”
“好奇什么?”
“他干嘛去收保护费?杜警官,他没对此招两句吗?”
杜鸣没说话,嘴角却勾了勾。
“噢噢,保密,我懂——我自己问他。”
“那可以问点和案子没关的不?”兰时烟莫名有点兴奋,沉默片刻后又问。
“你问。”
“有你这么个亲戚,他怎么跟那些人混到一起?这不合理,你居然没揍死他。”
杜鸣无奈叹了声,“他爹混蛋。”
不知是兰时烟态度太过放松,还是为了找补点什么,杜鸣盯着路,平静地讲述起来:
“我俩亲缘没那么近,也是今年他找我借钱才知道他住在那儿。”
“小程从小没妈,读初中那会儿,他爹又染上赌瘾,先是把钱败光,还欠了什么小额贷——其实就是高利贷,所以小程只好不读书去打工,怪可惜的,我看他家里还有奖状,成绩应该还不错。
但他那爹也没消停,到处借钱,还把要债的给砍了,进去了。放高利贷的找上门来,小程也拿不出钱,老爷子有病要人照看,附近也没人敢用他,就只好进那公司当催收,这后面就没干过什么正事,到处给这些小瘪三跑腿。
说着,杜鸣想到了什么,从后视镜瞥了眼听得认真的兰时烟,“你要是想通过他问什么事可能有难度,那些混混压根没正眼看过他,他人也闷,问他话也说不利索。”
“嗯,了解啦警官。”
兰时烟回答完,伸手降下些车窗,一张俊脸迎风扭曲,他眯着眼面无表情地想:哦,原来混蛋爹的品种还挺多。
车停在悦湾区中西医结合医院,兰时烟看着住院部大楼,下意识皱了皱鼻子,刚想抬手捂口鼻,见杜鸣停好车走过来,便生生忍住,手揣回裤兜,掐着大腿肉抑制胸口翻涌的呕吐欲。
在电梯间,兰时烟忽然后知后觉地“哎”了一声,“糟了,忘了买礼品。”
杜鸣摇头,“什么都不用,老人家只能吃流食。”
好吧。
兰时烟挠了挠头,尴尬开始往他空空如也的俩手心里钻,揣也要不是放也不是。
程火的爷爷在普通病房,进门第一个床位就是,其他两个床位边上都坐着人,老人这边冷清,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睁着灰蒙蒙的眼睛盯着天花板,微张着干裂的嘴唇,看上去像已经死了。
兰时烟正看着外接的心电监护出神,杜鸣已经走到床边,轻轻叫了声:“程爷爷?”
第一声老人没反应,连叫了好几声才像发条生锈的机器一般卡顿着回了神。
“小杜啊。”老人双眼仍没焦距地看着前方,挣扎着要坐起来,语速同时加快,声音也大了起来,“程火是不是判刑了?遭瘟啊!跟他赌鬼爹一个模样!程家完了啊!我对不起李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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