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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瑶光

云州太守断了条腿,自告再难称职事,不可食君禄位,上请天听。辞官的折子快马加鞭地赶去了皇都,没过几日朝廷就传了快腿消息,遣了个政斗刚失败一派的京官下来,调书还在路上,人不日也将走马上任。

彼时周玙川正在客栈上房里用筷子试着拨弄烧鸡里的果脯糯米饭。

店小二上屋里给他端送熬好的骨头汤,一边殷勤地为他倒汤续茶,一边笑呵呵地跟他道据说太守,或者该说是前太守,那条腿断得可不寻常,是叫人连着根切掉的,就是偷溜拄着拐装常人都装不得。为官讲身言书判,可不得辞官呢,不然等进京述职,污了天子的眼,没的可不止是乌纱帽了。

桌前的少年未吭声,只是待倒茶声渐息,听见对面人将毛巾往胳膊上一搭的声响后,对人伸出手中的筷子,“能劳烦你帮忙将烧鸡里面的糯米饭弄到这个小碗里面吗?”

店小二忙接过,又见少年虽双眼若杏,十分漂亮,但瞳孔之中一片木然,全无神彩。此刻正一脸恳切地望向自己,心下惋惜,多俊俏的一个少年郎,出手也阔绰,怎地偏生是个瞎的?

周玙川不知店小二心中作何想法,只是又摸索着拿了双筷子夹下一块烧鸡肉来吃了,肉嫩含汁,火候尚可,滋味确实不错。他还记得初至云州那日住的客栈,他当晚被押去太守府,只顾得上赔偿打坏的东西了,不曾让人顺手将送去厢房里的烧鸡拿回来。

如今住上另一家客栈,他还是有些惦记着招牌菜的味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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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之事,在自岷州回云州的那日,他趴在越江山的背上,听他全然讲了个明白。

贺太守确实是听了贺小姐的话才决定要送行秦老一众的,事已至此还称其为“送行”多少显得欲盖弥彰,贺小姐不仅仅说了徐茂盗丹一事是秦老在做戏,还颇为神话了一番那雪魄丹心的效用,死死掐在贺太守的心病上。

果不其然,一听到雪魄丹心服用后可子嗣绵延,多子多孙后,贺太守翌日清晨便带上越先生和一行护院侍卫浩浩荡荡地出发了,想以此与官威在路上施压秦老一行,逼其交出秘宝。

男人轻功妙绝,如履平地,稳稳地一路背着人。加上周玙川头疼得晕,不免有些困意,他软软地趴在越江山背上,轻声道:“本就是给新婚的贺礼,秦老食了苦果不追责已是人情,太守怎的还要上前硬讨来?”

“他多年无子,这早已成他死穴。雪魄丹心名气在外,也难免常人浮想联翩。”越江山答道。

越江山随行一路,待到达岷州的驿站后,前后无村无店,只休整了一日不到,太守果然发难。秦老本就苦不堪言,他拿雪魄丹心为百里雪宫做礼不假,但究其根本是替他自己行人情。

如今的百里雪宫宫主秦玉嶂并不是个好糊弄的人,等他回宫,必有好一番惩戒,是以他们不往东径直回宗门,而是北行前去岷州,岷州那现下正有宫主的胞弟秦金微,想必他们一干是想要央着去求情的。

太守见秦老原先对他一副讨好之色,如今却百般抵赖,更是恼羞成怒,叫越江山和近百护院一齐上阵,竟是打算直接动手夺宝,秦老一行人拢共不过九、十人。

原先秦老看不出的活尸徐茂,被越江山一招证实,太守便越发笃定越江山自能一人对付秦老,至于其他弟子,再强也不能以一敌十来。

秦老见对方竟是要刀剑相向,再市侩庸俗的心肠也给教激起十分血气来,一改平日慈和中庸的假笑,只道今日太守敢对他弟子动手,就要砍下对方的脑袋。

越江山本就无意搅合他们之间争端,见两边终于起了混战,不禁轻松,估了下日子,打算趁乱,在一旁等人出来。

周玙川原本已晕晕地垂着头,脑袋歪在对方肩膀上,闻声立刻强撑着抬起脸,问男人:“你当时怎么觉得还会有人来……贺小姐——还是雀新桃?”

最后一句音调猛然拔高。

“谁想要雪魄丹心,谁就会来。”

少年疑惑:“那为什么要去岷州呢,难道真是秦老藏起了宝物?”

“秦老藏没藏不重要,只需要大家都觉得他藏了。”越江山慢慢地继续解释着。

越江山在贺府待了快小一个月,无比清楚贺小姐不通功法,身无内力。加上他也不觉得贺小姐这般人会惜阳寿,是以这样的人拿赤丹全无用处。徐茂之事不是她本人做的,但想必与此前府上惨案乃一人所为,与她有联系。

她引诱太守与秦老动手,最初的依据就是她笃定雪魄丹心就在秦老手中,此事她不会作骗。不然待太守回府,矛头首先对准的就是贺小姐。

活尸直秉主人意,既然一开始徐茂就出手偷了赤丹,想必他背后的主人也想要。在云州秦老一行滞留了那么久却不动手,而是主动拾掇太守来动手,一时越江山只能想到对方或许是实力不济,想浑水摸鱼,趁乱盗宝。

“所以你等来了雀新桃……?”

周玙川已近乎在喃喃。

“嗯,他重伤未愈,甚至不敢和秦老直面。但和他一起的还有你和贺小姐。”越江山见他已快入睡,顿了顿,有些生硬地放轻了声音。

“是我预估有误,我本以为不带你和千蝶谷弟子一同前往,是太守的主意,未料到是贺小姐想乘机对你们出手。”

之后他好似又说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说。

少年只是闻着身下浅浅的药草香气,春夏之间单薄衣料下温热的体温让他朦朦胧胧中眼睛缓缓地合上。

周玙川只觉脑袋向下一沉,随后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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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江山的轻功或许比马车要快太多。

待从一片混乱又绚丽的繁杂梦境中醒来,周玙川眼前还是一片如潮水涌动般丝滑且无边无际的黑暗。他眨了眨眼,触觉逐渐清晰,有些不习惯地伸手向四周摸摸,发现自己已躺在陌生的柔软床褥之中。

他极少做梦,突然沉溺在光影碎片中的大脑微微鼓胀着,他不禁提起一口气。

床的装潢不对,不是太守府。

这是在客栈?还是别的地方?

他甫一动弹,就听见一阵有些耳熟的刺挠叫喊:“醒了!他醒了!”

周玙川正摸索着想要撑着身体坐起来,还没几息,门扉“吱呀”一声响,随后伸来两只手扶住了他的胳膊,掌心温热,使了些力让他好靠在床榻上。

“身体可有好些?”

是越江山。

周玙川一时未吭声,只是原先微皱的眉宇放松下来。

越江山像是以为他是身体疼得很了是以脸色如此难看,伸手把了少年的手腕,了然:“你大失血气,内府又受重创,余痛或许还要疗养几日。”

“中了雀新桃那厮的毒还想要全身而退!?”那道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颇有几分阴阳怪气。

“说不准他那坏心眼给你塞了什么虫子,不如趁还能喘气赶紧准备棺材——”

“很精神,是想回土里?”越江山将少年的手塞回锦被中,随后不留情地打断那正聒噪的家伙,语气平淡。

“不!不……”

对方顿时偃旗息鼓,畏缩了起来,“本座只是提出有这么一种可能……你不是说他被朱雀带走了么!”

“我方才就想问,”周玙川适时插入了这场对话,他眨着全无神采的双眼,下意识抬头望向越江山的方向,带着几分犹疑,“我没听错的话,这个声音是,白石京?”

这家伙不是死了吗?!

对方立刻恨恨:“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在想本座怎么还没魂归天外,呵呵,亏本座还尽心尽力守着你醒,真是良心无处寻,半点不由人,要不是本座奉献出了全部的风骨和尊严给你喊人,你就等着当个睁眼瞎子自己摔下床吧!”

距离青蛟江那日尚未过去半月,凭着命珠体质,白石京确实还有一息存活的可能。他也无意与这个怨妇脑袋继续纠缠,只是拉着越江山的袖子,面容苍白:“他没杀我,但为何要带我走……?”

“他当时将你们药晕后,给你下了额外的毒。”越江山将被子拉出些盖着他,“你的失明应正是其所致。”

奇毒突如其来,周玙川咬唇默了片刻,连忙又追问,“那,徐姨娘与施华铃呢?她们还好吗?雀新桃没有额外伤她们吧?”

这个问题要好答上很多,“施华铃服了解毒丹后无恙。至于徐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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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姨娘的右手被齐根切了去。

隔了两日,周玙川稍稍感到自己身体能动弹了些,托店小二帮他上柴房找了根长短适中的竹棍。他刚“哒哒”地生疏着到处敲,想要走出房门,正好和隔壁房正要出门的越江山见了个正着。

他说想去太守府,看看徐姨娘。

男人似乎盯了他一会,目光无形且没有温度,但或是失明后其他感官意外地逐渐变得灵敏,他没来由地,就是觉得越江山正在瞧着他看,其中好像还带了些许疑惑。

还没待他胡思乱想太久,片刻后对方只是嗯了声,又找来招待的小厮,付钱让找来架马车,似是打算亲自送少年过去。

“你如今行走不便,若有何处想去尽可以寻我一同。”他说。

一旁被上下安排了一通的周玙川面皮有些烫,他不自觉握紧手中的竹竿,原本冰凉的表皮被手心弄得有些湿热。

越江山愿意陪着他他自然心中喜欢。少年转又微微抿起唇,但他现下明显是因为自己的失明而在自责。

为何他要如此自责?

自己现下真的很麻烦,难道之后无论去哪,都需要越江山陪自己慢慢地走吗?

可之前在青蛟江上,对方拒绝一同前往朔阳,不正是因为自己赶不上他的行程吗。

思及此——

“其实我自己坐马车去也可以。竹竿很方便的,四下敲敲,慢慢地走,不会很危险。”

他话音刚落,越江山立刻道:“你才失明不久,又重伤未愈。外出很危险。我答应过你,在治好你的这段日子里,我都会照顾你。”

“…好吧。”少年想了半天,越江山时时刻刻都陪同他一道吗?他唇角不自觉弯了弯,可一想到对方的缘由,只得有些难为情地挤出一句以作应了。

出乎周玙川的意料,不似此前每次见面,徐姨娘都带着些惊惧和怯怯,她现今精神尚可。周玙川看不见她的脸色,但见二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她声音之中甚至还有些惊喜,“是越先生和周少侠来了。”

她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断去的右手,动作很慢地为二人沏了壶茶,少年面前那杯特地斟得没那么满。

他到底也没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那日的歉疚,或是因徐姨娘让他思及家中爹娘,故多了几分心想确定她的安危状况,但听见徐姨娘声音气力充沛,不似虚弱,他也不由总算安下心来。

越江山全程未多言语,只有徐姨娘和周玙川两人不紧不慢地聊着天。徐姨娘语气轻柔,说一开始二小姐每每见到她的断手还会被吓哭,但几日后逐渐也平静下来了;施少侠这些天也常来看望她,她所押送的邪修似乎找到了,还给了她一枚新的千蝶令;以及她虽然有残疾,很多事情都要麻烦许多,一时也剪不了纸了,但她在努力地锻炼左手……

至于贺小姐,像是某件心照不宣的隐秘,他们二人都不约而同地未曾提及。

只是临走前,徐姨娘对他们轻声:“多谢周少侠,多谢越先生。妾身无以为报,日后观世音佛冕前,定会日日抄经诵读——”

“只盼为三位大侠祈福分……也替大小姐消业报。”

最后一句话轻得近乎消散在风里。

“那日夜里,最后是我悄悄和徐姨娘说,让她过会后出院子偷跟着我们的。”在回客栈的途中,周玙川低头喃喃,脸上依旧无甚血色,“其实在那之前她什么都不知道,贺小姐做的事,杀的人,再怎么暗示,她都不信。”

“本想着万一贺小姐现身,她就会亲耳得知真相,但最后……我现在也不确定了,一定要让她知道全部吗。”

不知为何,他忽然间又感受到了今早出门时,男人的那道目光,不禁愣了愣,只是还没等他抬头,越江山已经开口:“你在可怜她,可你的想法很奇怪。”

男人随后继续道:“她招惹来爱恨怨嗔,这便是她的因果。我们只是牵涉其中的旁人,她最后得失为何,皆有此前种种所定。”

周玙川感到那束目光逐渐落在了自己脸上,或者更准确地,落在他此刻那双黢黑寂然的双瞳间。不再无形,不再无温,男人语中的怜意让他切实感到了几丝冷然。

“你无罪无辜,却招来灾祸。身受苦楚,而毫无酬劳。”

越江山顿了顿,“还是你比较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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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的宽袖中,一截苍白的断腕滑出,其上鲜血已然流尽,干透的血痕缕缕在灰白伶仃的手臂上留下如同蛇形般无状的痂。

怀里的尸身很轻,明明生前身量不矮,但搂在臂弯中摇摇欲坠,如同女人一般单薄。

刘情喜步下如风,两侧树影不止地向后飞速掠去。他已近要耗尽全身内力,不住喘着粗气,蒙面中水汽湿湿黏黏地贴在脸上,但他一时无暇,也不敢揭开。

不能被追上,绝对不能被那人追上。

似雪寒光犹映在眼前,扑面而来的凛然杀意在他脊柱上刻下了道道深刻的恐惧痕迹。他越发搂紧了怀里人,腿和脚到最后已经不受他控制,只知道向前不断地起掠,奔去。

直至他再也调动不出一丝气力,远处天际如墨般的黑幕间涌现出深色的蓝潮,刘情喜最后向前奔出几步,身子徒劳向前倾去,脚步却如同灌浇了铁水一般,沉重无比。

“扑通”一声,他在即将到底的片刻中,急忙拧过身子,脊背狠狠摔在地面上。

背上被剑气划过的伤口正好碾过地上的石子,他不禁弓起身,低低“唔”了声。

额间的汗早已将鬓发打湿,身上的夜行衣也被血和冷汗浸透了。他从疼痛中缓了片刻,双眼发黑地望向四周,眼前黑块迷蒙了好一阵,他才发现自己已到了岷州边界的某处山脚下,不由得松下一口气。

“舵主大人这是死了?”

不知从何处,一人笑着现出身形,从树后缓步走出。他看起来十分年轻,甚至尚未及冠,头发用根吊着玉珏的长带在背后随意一束,发带与衣裳间皆由深金色的丝线勾出流云与月辉的细密花纹。一张素净的少年脸庞上,长了双颇为挑弄的眼睛,此刻正拿着把折扇在下巴上抵着。

这话算不得好听。

但刘情喜听闻此言却下意识放松了身体,他撑着最后一点力气让怀中尸体好好躺在一侧,四肢登时无力地瘫向地面,“是,一剑剜心。我差点这条命拼没了,不然舵主大人,也要被那人夺走。”

“多令人叹惋啊,雪魄丹心,顺手一抢的事——堂堂朱雀舵主大人,为了个野草一样的人,非得去冒险。”那少年闭眼摇了摇扇子。

“杀他的是谁,百里雪宫的?”

“不是,那人我不认识。”

刘情喜想起方才所遭遇,不禁打了个寒战。“我此前从未见过他。我甫一到舵主吩咐的地点接人,就见那人剑上带血,正在那丫头脖子那挖东西……”

“脖子?那舵主多半是挪了哪个倒霉蛋的命珠喂了她吧,那人眼睛倒尖。舵主也任他挖?”

刘情喜闭上眼,“…旁边就躺着舵主。哦,还有个脸生的小子。”

“脸生的小子?他平白多带个人回来要做什么。”

闻言,少年思忖半刻后,面色古怪,也不顾血污,径直蹲下身在地上尸首身上四处摸了起来。不多时,他就从雀新桃腰上的内衬中翻出个深红荷包,翻开一看,表情越发阴晴不定。

刘情喜余光见少年那张素来带着讽笑与玩味的面上此刻时而阴沉得滴水,时而双眉拧起,露出几丝冷笑,不禁也在地上坐了起来,犹豫着:“双月道长,是有何事发生……”

“瑶光魇……”

被称作双月道长的少年低下声音,咬牙切齿,素白的脸上面色若鬼魅,手中指节泛白,死死握紧那枚荷包。

“他碰见谁了——为什么会下瑶光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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