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古典架空 > 处处有险 > 第15章 行路

第15章 行路

过了芒种,春雨夏云接踵而至,雨丝细密而延展,交织成微微带着热气的潮意。

少年掀开车帘,外头的温热的水汽被山间徘徊的气流挟卷着扑面而至,带着泥土淡淡的腥味,他不禁皱了皱鼻子,又缩回脑袋。

“这雨从昨日下午留到现在,越先生。”他合上帘子,朝车厢里面的软垫上靠。“山路泥泞难行,也不知两日功夫还够不够到岷州。”

越江山似是在小案上写什么,听见笔尖与纸面之间沙沙,和细微的蘸墨声响。闻声,对方搁下笔,声音温和。“我叮嘱过车夫求稳,或是会耽搁些。不过至多一二日的误差。”

“啊,一二日么,有些久。”周玙川向后陷在软垫里,被薄被裹得只露出一张小脸,“若是能快些到就好了。”

越江山问:“赶路不免颠簸。不过,为何想尽早到岷州?”

“两日后不就是端午?江上赛舟,搴旗捶鼓。”提及此,少年兴致明显高了起来,但随即眉眼耷拉下。“自然,路上安危最重要。只是不想那么热闹的日子,咱们还要可怜巴巴地在马车上。”

这马车倒也不多寒酸,外头看起来青黑的底,简朴素净,内里却宽敞,颇具乾坤,够坐七八个成年汉子。

坐榻被建得很宽,足够人卧倒休息,又安上厚实绵柔的软垫,和两方轻薄的锦被,中间以一方小几作隔断,下面是镂空成可拉出的小柜,里面是些蜜饯饴糖类的吃食。

越江山本未计划在云州停留过久,只是彼时周玙川被贺小姐伤得不轻,身上朱雀下的毒又实在古怪,目前出了使他失明又不见其他征兆,在路上实是不宜调养。

两三日前,少年喝完药后再三强调自己已经好了大半,还主动把手腕递来给他瞧,越江山见他像是有些急切,安慰他若是那小姐的及笄礼赶得上,启程之事向后挪一两日也无妨。

少年不言,只是眉眼中染上些郁郁之色。

越江山又以为是他不喜日日喝着药苦,想了想,又买来些糖果糕点之类幼子喜食的零嘴儿。少年伸手摸了摸,结果发现面前几十包油纸袋,还有两盒食盒,指尖不禁惊得一缩。

“越先生,怎么买了这许多回来?”

“药很苦,”越江山道,又将一包蜜饯往他面前推了推,“吃这个,心情总会好些。”

少年有些难为情地抿了抿嘴,“越先生,不是药的问题……只是再这样下去,我会耽误您行程的。”

越江山一怔,没想到问题是在自己身上,“我其实不在意。”

少年面上浮现出一丝犹疑,“但那日在青蛟江,您不正是嫌我赶不上您么……”

越江山默了半晌。

少年趁热打铁,语气拖得又轻又慢,头微微垂下。“我现下双目失明,怎么都是麻烦。连累越先生您为我耽搁这么些日子,心中实在愧疚……”

最后只是听见越江山极轻地叹了声气,随后摸了摸他低下的头,手心温热。

男人留下一堆糖果就又拎着白石京出门了,周玙川不自觉伸手按在头顶男人方才摸过的位置。

也不算骗人。他向后靠在床榻上,侧脸贴着被褥,有些出神。

男人虽然来去神秘,但意外地很好理解行为处事。那日在青蛟江萍水相逢,对方拒绝他邀请同行,是真心觉得自己腿脚不快会是拖累,不是拿来推辞的虚言。

而现下愿意舍下其他来照顾自己,自然也不是因二人这些日子相熟的人情。

失明这道伤或许根本并不重要,他也不觉得越江山会真心在意他那所谓的未婚妻。徐姨娘与贺小姐纠缠,被断去右手,男人似觉理所应当、施华铃拿下了徐茂,是以同样身受重伤,他只作视若不见。

而自己本是无故身入其中,最后也什么都没获得,却瞎了双眼。

男人因此生怜。

仅仅是因为无辜吗。

周玙川摸索着,将身前那包蜜饯,拣了颗吃了,带着砂糖外衣的酸味在舌尖蔓延开来。

隔日越江山便道,他已经备下了马车,现下便可出发。少年也立即眉眼弯弯,面色舒展地应了。

原本他以为自己一个包袱的身家已算轻便,未曾料到越江山更是什么行李都无。原本想着男人途中赶路,自然是简便出行,直至上了马车,他四下摸了摸,惊讶车厢里被安置得如此满当,被褥靠垫都塞得厚实,角落还安置了一鼎小香炉。

少年面上有些讶然,笑着说,“越先生您动作真快,我本以为咱们要空手而行,没料到原是如此齐备。”

一侧白石京忿忿:“你们的确是两手空空!这里的行李尽是本座昨日一件件搬的,他就光站在后头负责给银子!”

说着他也费力爬上马车想跟着坐进去。

白石京现下外表只是个将将四尺的侏儒,周玙川失明,实在想象不出那张青白吓人的水鬼面是怎么被安在个类似孩童的身体上。还没待前方那小儿“哼哧”扑腾进车厢,他就又听见水鬼“啊”的一下尖叫。

“啊!越江山——你不许再扯本座头发!!”

没多久车外传来男人如金玉相振般的悦耳声音,“这是家中小奴,性情顽劣,不太服管教。我将他锁在这,他不敢伤你,只作不理便罢。”

马夫原本还奇怪,那侏儒自称怪异不说,怎么还对主人家言词无状,嚣张得很。又见俊美青年,举止不凡,只作想必是主人心善,才纵容这奴才胡言乱语,立即回了吩咐,只道:“公子放心,这种刁奴小的见了多,驯服的手段也略通几何,他若敢造次,不若小的也能帮公子磨磨他的性子。”

青年只是笑了笑,“那就多谢了。”

待越江山进车厢,又回少年道:“虽说轻装上阵,但云岷两州交界多山,难免颠簸。多安些垫子,你在车内休息也少些难受。”

“嗯,是很舒服。”周玙川点头,说罢他弯起唇角,“不过白石京现下被您这般使唤,倒也有意思,多了具身体,也不用担心他一个脑袋说话会吓到旁人了。”

越江山拿出一床薄被为他盖上,“也有这方面考虑,他如今功力不足原先万一,况且命珠不全,不过续他几年命数。”

周玙川缩在被子里,露出的脸上隐隐有些担忧,“可天仪山不是派您追杀他么,现下让他这样回去,来日万一宗门怪罪您怎么办?”

“这项任务长老只派给了我一人,全权负责,生死无忌。”越江山慢条斯理答道,“他们实在不同意,到时再杀了便是。”

车厢外白石京正开始试图策反起马夫,叽叽喳喳十分聒噪。

周玙川将那点担忧暂且转移到他身上。

但对水鬼再怎么也不会太多真情,他收回心绪,“我此前听施华铃说金刚寺将要举行武林大审,那是什么?是与他有关吗?而且我此前听施华铃与桑春所言,他们似是都认为白虎舵舵主几十年前就已殒命了。”

“五十年前他被前任青龙一掌废去半身武功,自此便没了踪迹,如今知道他还活着的人也不多。”越江山有些无奈,“加上这人言行出格,长老怕透露出去会惹出不必要的是非,门中知晓此事的弟子也寥寥。”

“那我……现在也算知情的其中之一?这不要紧吗?”周玙川想了想,忍俊不禁。

“你无需担忧。你方才所说的武林大审,虽不是因他而起,但从此前去朔阳城,途中不远便是鹤州,若正巧遇上,碰见师门前来会审的长老,提前脱手与他也未曾不可。”

越江山声音温和,语带笑意,“天仪山就在北连四水与陆中接壤处,过了鹤州后不远便是。你若是好奇武林大审,便留下几日,也正好能找金刚寺的禅心住持看看你的眼睛,他年逾百岁,或对朱雀手上这些奇蛊怪毒也有些见识。”

“即便禅心不成,北行上山,紫阳那里的藏宝阁也有不少能脱胎换骨,洗经伐髓的奇珍异草——”

“可是!——”周玙川连忙向旁边伸手摸了摸,拉住越江山的衣袖,“禅心住持有那么好见的吗?金刚寺香火鼎盛,信士盈门,我父亲的友人曾想去求有名的高僧解惑,结果在金刚寺住了小半年才见到禅心住持出来开了一场讲经,最后也不曾搭理他。”

越江山疑惑:“他所求解的又是何惑?”

周玙川想了想,“商旅之人,应是财运兴衰,行货方位何处旺财。”

男人失笑,“那为何不换位高僧,财运之事找上禅心便错了。他早些年被千蝶谷谷主打着佛祖普渡,为何见她贫困潦倒而不相助的幌子纠缠了好些年,想必如今还是心有余悸。”

周玙川闻言,木然的双眸眨了两下,歪着头又问,“您看起来与住持和谷主都颇为相熟……”

但怎么也不似对待长辈的样子。

师父是外事长老,但也可能曾经是外事长老。

施华铃曾威胁男人要找紫阳长老告状,但听听越江山方才简直多大逆不道,直呼人“紫阳”就算了,还盯上了人藏的宝贝草药。

难道真如白石京所说,顶级的武林功法能驻龄永寿,越江山其实不是什么年轻人,而是武功高深的老前辈?

但男人的声音温润又清晰悦耳,尽管时常语气平淡,却怎么也无半点老耄之气,更别提那张清俊脱俗的容貌。周玙川尝试着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越江山一头乌发花白成秦老的模样,再配上一副长须。

但还要不要加上秦老那样两眼核桃般垂下的皱纹呢?他想起越江山柔和上挑的眼尾,觉得在哪加上皱纹都有些怪怪的,而且若是眼皮耷拉下又鼓着,就看不见对方眼下那颗赤色小痣了。

他在脑中给男人自顾左边加几缕白发,右边添几根碎须,外加十分为难地不知该在哪为这张脸画上皱纹,出神间没注意到自己无意间眼角眉梢都笑了笑。

长剑玉葫青衣客,感觉会很像外海蓬莱得道飞升的老头,嗯,修炼了功法的年轻老头。

这厢过了会,越江山慢慢道:“禅心住持与灵犀谷主都是十分平和近人的性子,你到时见了他们也无需害怕……”

话至一半,他见少年眼睛弯弯,嘴角也不自觉微微翘着,脸颊上的软肉也被一侧的被子压出一个小窝,自从卧病疗养后鲜少见此情态,不免觉得有些可爱,问他:“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周玙川被喊回神,“啊”了声,连忙塞回脑袋里老头越江山的形象,飞快反应道:“在想住持和千蝶谷。”

越江山思忖片刻,似乎觉得颇有道理,他又开始操心回周玙川的眼睛,“不错,说起千蝶谷,不知灵犀谷主是否会亲自前来,也可以让她来看看你的眼睛——”

.

周玙川素来极少做梦。他要么背着梧桐夫人带上小厮满岳城乱钻,要么被周父押在书房抓着兔毫算账,每日无论是娱乐还是劳苦都疲惫充实得很,梦中总是黑甜,睁开眼又是耀眼的新日。

但近日枕榻上每每睁眼,眼前却总还是眼前一片黑海,他不免恍惚,自己到底是已清醒了,还是仍在相见周公。

总有数不清、也看不清的光影与碎片,它们拼凑成陌生又熟悉的人面与山色江水,一张一合正在言语的嘴唇和他手中的剑。转瞬间,又从眼前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飞速掠过。

并非陌生,他明明见过。

周父周母的大漠之行足足花费了半年,他八岁时也在山庄上待了半年。而青鹭的父母似乎是去往了比大漠更为遥远的地方。

梧桐夫人对其父充满言词威胁的信件被从鸽子腿上拆下时,周玙川还在坐在院子的地上捧着脸看青鹭舞剑。

他看不懂青鹭的招式,只觉得很好看。白玉一般的手腕,握着根乌墨浓重的长杆修竹,一提一转,来去间只见残影,仿佛那抹清寒的浓墨就此在白宣上晕开。

青鹭每次练剑时都兴致平平。相比起之后重复的剑招,她拎起竹竿总会先在手上虚虚先比划几下,力道轻飘飘的,似只是一时起意,却一气呵成,流畅如游龙。周玙川看不懂剑法,只模模糊糊觉得这与她每次正经起势舞剑的招式截然不同,暗暗藏着无上剑意与迫人威压。

赵景华忍痛来后山竹林间捉他送回家时,手腕轻转,竹竿在青鹭手中“唰”地一扫,挟卷着雨后竹林间朦胧温热的潮气,割裂,凝聚,仿佛空气也成为剑锋下凛然的煞气。地面墨玉竹叶沾着新雨的水珠,冲刷出稍显锋利而又的黑来,雨露湿重,它们却随着青鹭剑尖挥舞之处,而凌凌颤动。

“这招漂亮。”

外公的声音在周玙川背后响起,两个小孩皆被吓了一跳。青鹭连忙将竹竿随地一丢,而周玙川则坐着转了个身,一边是把拿来垫屁股的乌金氅悄悄往身后藏。还没待他把黑成一般颜色的衣服埋进竹叶堆里,赵景华就一把抓过,点他脑袋。

“让冬扬知道你把他给你缝的羽氅拿来垫地上,看他明年还给不给你小子做。”

“我错了!”周玙川赶忙认错,随即歪头装无辜:“这不是下了雨地上湿吗,反正也防水……”

“那我等会就告诉他。”

“别!”周玙川放弃狡辩,脚上在地面上拨弄堆积的竹叶。“外……庄主大人,您怎么突然来了?”

他差点喊漏嘴了。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两?”赵景华一哼,手上在他的脑袋上用力揉了揉,脸上表情突然有些愁苦,“你家来信了,收拾收拾吧,十天内得把你还给你娘。”

“诶,庄主您手上轻点,要长不高的——”周玙川拧了好一股劲,终于从赵景华手下逃出来,随后跟着一惊,“我娘?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赵景华悠悠叹气,千愁万苦只化作睨了他一眼。

期间,青鹭一直微微垂着眼,没说话,手有些不自然地像女儿家一般叠在身前,两侧鬓发划下,只露出一小张面容冷淡的脸来。

赵景华说完周玙川,咳了一声,又对她道:“你这剑练的确实不错,想必是有天赋又勤奋。不过和你哥之间差了点,招式之间缺了连贯,不够专注……”

周玙川听不得他说青鹭不好,忙打断他:“青鹭还不够厉害?上次她一下子打倒了好多歹徒,全都靠她一个人!她简直是神童!”

赵景华佯作怒状,“你还说?人家比你小两岁就这般厉害,你还在你叔叔手上背剑谱!”

待赵景华戚戚然留下一句“晚上收拾行李叫上我,给你多带些好玩意回家”随即离开后,周玙川转过头,真情实意有些离别的愁绪:“青鹭,我明天就得离开庄子了。”

青鹭不知何时捡起那竹竿,手上起势似是要继续练剑。闻言,她动作顿了顿,只是低低“嗯”了声。

“你会不会想我?啊,下次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乌金氅被收走,周玙川也不好继续坐地上,站在原地朝天捂住小脸,“我爹娘下次出门做生意还要等什么时候啊!——”

“我会待很久,”青鹭突然道,“可能会有三年,四年。”

周玙川一愣:“什么?”

“你下次来山庄,我肯定还在。”青鹭说完这一句,就没再理他,扭头继续练起了剑。手中墨色修竹挥舞似风,周玙川模模糊糊地只能看出好像与此前被打断的那套剑法不太相同,剑势如虹,大开大合,墨影翻飞,迅疾若电。青鹭的手指极其修长,墨玉竹在她手中握着极稳,凛凛破空之声在竹叶“沙沙”声响间势不可挡。

外公方才说青鹭招式不连贯,但他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分明剑走龙蛇,招招精熟,只有是挥舞过千千万次,才能每一式皆似心随意转,每一剑都似信手拈来。

竹林间绵绵而温热的气流被刃锋划破,调转了方向,亲亲密密地前来粘在周玙川的脸上,他眨了眨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脸上沾了薄汗,有些细细麻麻的痒。眼前突然有些模糊,耳边剑锋之下的猎空声响也像被棉被捂住似的,听不真切。

他皱起眉,紧随其后,眼前的画面像是融化掉一般,成了一座座流动的沙丘,又四下破碎成彩色的水流。朦胧之中绚丽多彩又破烂得厉害的画面越发模糊,黢黑深邃的世界恍若变成了隐约可视光线的深海。

不知不觉间他怔住一般地眨着眼睛,想要向海面外投去更深更远的目光。

但随着意识的逐步回笼,罩着模糊光亮的深海再度变得漆黑。

脸颊处传来湿热的触感,轻轻地擦着脸颊,带走了潮意那恼人的粘腻,他不自觉歪了歪脑袋,脸迎着那处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

“……玙川?周玙川?”

耳畔不知是何人在轻轻唤着他,温润而悦耳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温柔的气音。

他将将清醒,还未适应眼前的黑暗,只觉耳朵似是不轻不重地被羽毛撩拨了下,有些痒。他不由得眨了眨眼睛,徒劳地发现漆黑一片时,猛然清醒过来,身子颤了一下。

刚刚是越江山在喊他名字……?

周玙川后知后觉有些疑惑,他下意识想要转头面向声音的方向,脸颊却被挡住,他发现自己正靠着男人的肩膀,随即,他额头上又被擦了擦。

“……越先生?”

毛巾收了回去。

“你方才睡梦中突然脸色不大好看,又一下子出了如此多的冷汗。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少年脸颊是莹润的柔白,此刻让热毛巾熏得有些发红,一片粉霞。

他有些不自然,连忙从越江山的肩膀旁坐直回去。

周玙川微垂着头,“我睡熟了,做了梦。也算不上不好的事吧,可能只是一时吓着了。”

越江山将毛巾递过给他,又把住少年手腕探了探,发现这冷汗确实不像因身体状况不佳而导致,“离天亮还有些时候,你大可再补会儿觉。”

马车还在山路上骨碌碌地赶着路,周玙川靠在车厢内的软垫,感受着自己此刻轻轻摇晃的身体,车厢外时不时传来几声飞鸟高而远的鸣声。

他睁着双眼,在黑暗中望着黑暗,突然开口。

“越先生,世上有什么东西,会让人一下子忘记很多事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穿越诸天之无上天庭

大明之气运至尊

玄龙之战神

魔女霓裳(gl)

拳镇武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