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明凛换上她新买的本命年红色卡通睡衣，抱着膝盖坐在书桌前，刚洗完的黑发顺滑地垂落在肩上。
明凛尾指随意勾着发丝玩儿，眼神望着桌上的奶茶发呆。
她犹豫好久，没舍得喝。
普普通通的一杯奶茶。
但，这是。
礼原给她买的。
明凛盯着奶茶标签贴看了好一会儿。
实在是想象不到礼原一张冷脸面无表情地喝这种甜甜的饮品时的模样，反差感太强，明凛捂着嘴噗嗤笑出声。
她敛下唇角，低头拉开书桌第一格抽屉，取出被收藏在最底层的本子，本子里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奶茶标签贴。
明凛捧起桌上的奶茶，用指甲盖刮蹭着奶茶标签贴的边缘，一点一点，慢慢的，往下撕，贴纸完整分离的瞬间，明凛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翻开本子，将刚才撕下来的奶茶标签贴粘在本子空白页，反复调整位置后压平边缘。
盯着本子，她唇角漾起浅浅的酒窝，似乎嗅到了空气中甜甜的奶茶香。
卧室门开合。
周霖端着水果进来，瞥见明凛桌上的本子，她多看了几眼：“又在捣鼓你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了？”
“嘻嘻。”明凛唰地一下合拢本子，仰着脑袋朝她笑。
周霖把水果放在明凛桌上，随口问了一句：“你的寒假作业写完了没有？”
“作业啊？”明凛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把本子收进抽屉，“作业我还差一点就写完了。”
周霖：“抓紧时间，马上就要开学了。”
明凛连连点头，她随便从桌上拨开一本作业，挺直身子，装模作样地提笔就写。
“还有一件事。”周霖靠在书桌上，盯着她写作业，“你马上就要十二岁生日了，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明凛立马停笔。
脑子里冒出一个蓄谋已久的想法。
“妈妈。”明凛轻柔地喊她。
“嗯？”
明凛搓搓手，一脸期待地恳求道：“请问我可以买一个新手机嘛？”
“……”
安静了会儿。
砰的一声。
卧室门关上了。
明凛碰了一鼻子灰。
-
第二天，明凛背着没写完的作业去肯德基，书包里的重量比前一天减轻了些。
她推门进入肯德基，里面的人依旧很多。明凛抓着书包肩带，穿过一排排陌生的人脸，左看右看仔细寻找熟悉的身影。
终于。
她在靠窗的位置停下脚步。
明凛在这个座位四周环视一轮，又收回视线，目光回落至眼前的男生，她呼吸收紧：“许桉哥哥，今天只有你来吗？”
听到明凛的声音，许桉抬头，熄灭手机屏幕，拿开放在椅子上的书包：“我弟在家挨打呢。”
明凛一顿：“啊？”
许按漫不经心地悠悠道：“他把店里的收款码换成自己的了，被我爸妈狠狠地揍了一顿，现在估计正在家哭呢。”
“真可怜。”明凛坐下来说。
但她想问的并不是许锐去哪儿了。
“今天就只有你来补作业吗？”明凛指尖划着书包肩带，故作轻松地问他。
“不是啊。”许锐点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还有小原呢，他还没来了。”
“哦哦。”明凛松了一口气，取下书包放在椅子上，“礼原哥哥什么时候来啊。”
话刚问出口，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实在太过急迫，明凛赶快解释：“因为礼原哥哥昨天请我喝了奶茶，我今天想请他吃东西。”
“请他吃东西啊？”许桉在桌上撑着头，带点调侃的语气说，“那我呢？”
“也请你吃啊。”
“哟？”许桉见她这么大方，忍不住逗她，“你不怕我们把你的零花钱吃光？”
明凛坐直了身体：“我有钱的。”
“你有多少钱啊？”许桉敲敲桌子，笑着道，“快来跟我说说。”
明凛不好意思地抓抓脸颊，拉紧了书包拉链，转移话题道：“礼原哥哥还没来吗？”
许桉也不逗她了，又看了眼时间说：“我昨天跟他约的两点半，现在才两点十八，再等十二分钟。”
“他这么准时吗？”
“对啊。”许桉摊开手掌，“他一直都是这样，不提前也不迟到，踩点来，就跟个死板的机器似的。”
明凛觉得“死板的机器”这个评价非常准确，她拼命点头应和：“对对对！我也觉得。”
许桉看她点头点得跟个摇晃的小黑蘑菇似的，忍不住笑了，一不留神就和明凛顺着这个话题延伸下去：“小原这人其实还蛮有个性的，话少，偶尔听力也不太好。”
“听力？”明凛说，“我觉得他听力挺好的啊。”
要不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礼原怎么能从她乱七八糟的话里面精准捕捉到她的年龄呢。
“不不不。”许桉双手交叉反驳，“我和小原有时候走在路上，有女生和他搭讪，他都听不见。”
明凛：“呃。”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明凛抱起书包，低头翻出作业放在桌上，有点好奇地问他：“许桉哥哥，你为什么要叫他小原呢？”
“他上学早，比我小。”许桉伸出手指算了算，“比我小五个月吧。”
“他比你还小？”明凛惊讶，她微微睁大眼睛，“看不出来啊。”
许桉：“怎么看不出来？”
明凛盯着许桉的发顶，正想着怎么说才能不伤害到他的自尊心。
许桉注意到她的视线方向说：“你是觉得我比他矮是吧。”
被戳破心思，明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点了点头。
许桉扶着额头叹气：“他从小就是高个儿。”
明凛：“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嗯。我俩算是发小吧，在我小的时候，我爸还是她妈的司机，后来我爸积攒了点人脉就自己开店创业了，然后……”
话被打断。
许桉手机突然响了，明凛趁机瞥了眼他手机屏幕上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两点半了。
许桉找安静的地方接电话，明凛也抬起头，目光缓缓朝门外看。
门外，陆陆续续在朝里面进人。
玻璃门开合，人群进进出出。
明凛在桌上支着脑袋，手指转着笔玩儿，目光凝视来往的人群，带小孩儿的家长，背着肯德基红色保温箱的外卖员，愁眉苦脸的学生，还有……
明凛突然一怔。
不得不承认。
有的人，每一次出场在人群中都那么亮眼，就像是有镜头自动对焦。
到底是他衣品好，还是身材底子好？灰色连帽衫，休闲裤，修长清瘦的身体线条，推门，长腿迈进来，连背过身关门的随意姿势都像是在凹造型。
明凛想的出神，她拍拍自己的脸颊回神，跳起来挥舞着手臂给礼原指明方向。
礼原刚进门，看见室内乌泱泱人群中冒出一粒脑袋，他一愣，朝明凛的位置走过来，携来一股室外冷气。
“礼原哥哥好。”
“你好，明凛。”礼原背着书包，站在她面前。
“哇哇哇！”明凛故意夸张地捂脸做表情，挤着眼睛说，“这次终于戴眼镜认清我啦？”
礼原没搭腔，他看她古灵精怪地捏着嗓子说话，还挺记仇。
礼原向外拉开椅子。
在她旁边坐下。
明凛脊背瞬间一绷，放在桌下翘起的二郎腿迅速摆正，双手规规矩矩地平放在桌面上。
他在她旁边，真的好大一只。
之前还不觉得，现在两人距离拉近，他坐下来，长腿支在桌下只能交叠在一起，肩上的书包被挤在他和椅背中间。
“许桉呢？”礼原只看到桌上摆放的许桉的物品，没看到他人。
“打电话去了。”明凛指向安静角落。
礼原扫了一眼，又收回目光，把身后的书包放在面前：“哦。”
礼原从兜里掏出手机，滑动手机屏幕问：“想吃什么？”
明凛晃了晃手里的作业说：“我们不是来写作业的吗？”
“写完了。”
“那你来干什么？”话一出口，明凛立马后悔，这话说的，像是要故意赶人走。
礼原倒扣手机放在桌上，沉默了，他用一种平静中带点疑惑的神态看着明凛，那眼神仿佛在说——
昨天难道不是你先说的“明天见”吗？
……
明凛读懂了他的眼神，忙不迭地摆摆手：“哎呀，我的意思是，你作业写完了还带着书包过来啊。”
“嗯。”礼原捞过书包放在身前，取出几本作业放到许桉那一块儿说，“给他抄。”
“礼原哥哥，你真是一个善良的大好人。”
“……”
“那你能帮我写作业吗？”
“不行。”
“礼原哥哥，求求你啦。”
“不行。”
“可是我马上就要开学了，如果写不完作业，老师会让我站在教室外面罚站。天气这么冷，我会冻感冒的，冻感冒的话我不仅会难受，还要请假打针。”
“……”
“礼原哥哥，你真的不帮帮我吗？”
“……”
“还剩多少？”礼原搁下手机，骨节抵着眉心揉了揉眼睛，眸中闪过一丝无奈。
“哎呀呀。”明凛吐了吐舌头，“我开玩笑的啦，我只是想考验你这个人的价值观，自己的作业当然要自己完成。”
礼原收回了从文具盒里拿笔的手。
明凛怂了怂肩膀，打开作业本胡乱翻了一页摊开。
跳过这个话题，礼原点亮手机屏幕递给她：“吃什么？自己点。”
“不不不。”明凛把他的手机推回去说，“我请你。”
明凛拎起书包，拉开拉链，从里层的口袋里掏出红包晃了晃：“我有钱。”
“你自己留着花。”礼原没理她，低头划动手机屏幕点餐。
见状，明凛举起红包豪迈地往桌上一甩，清脆的声音在周围熙攘人群的嘈杂声中分外清晰。
礼原闻声抬头，一眼就看到桌上厚厚的红包，才短短的一会儿，附近就有好几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桌上红包，礼原眉头瞬间皱起：“装起来。”
“为什么啊？”
“财不外露。”礼原再一次叮嘱她，“你保管好自己的钱。”
明凛趴在桌上很不服气，她抿着嘴唇小声嘀咕：“可我就是想请你吃东西啊。”
礼原一把抓过她的书包，又捡起桌上的红包塞进去，拉好书包拉链：“以后再说。”
许桉打完电话回来，看见礼原拎着明凛那个粉色书包，而明凛则是一脸的不情愿，他问：“你俩这是在干什么？”
“没什么。”礼原放下明凛的书包，重新坐下。
“我有点事儿，得先回家。”许桉说。
许桉对着礼原晃了晃手机：“我弟在家跟我爸妈吵架，闹得不行，非得让我回家调节家庭纠纷，你走吗？”
“才刚来就走啊？”明凛下意识地接过许桉的话。
许桉哎哟一声，眯着眼睛跟礼原开玩笑：“小妹妹不想让你走啊。”
明凛脸颊发热：“呃，我的意思是刚来嘛，要不然坐一会儿，我请你们吃完东西之后再走？”
“不用了。”许桉摆摆手，“你呢，小原。”
礼原刚要站起来，又忽然看向明凛。
明凛撇开视线，酸溜溜地说：“没事的，你们都走吧，虽然这里的人很多，但我一个人在这里也没关系，不用担心我。”
礼原又重新坐好。
许桉捡好作业放进书包，拉着书包肩带，看礼原没什么动作，问他：“你不走？”
“不走了。”
“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给我发消息。”许桉往前走了几步，又转身回头，“对了，你待会儿把你的数学作业拍了发给我。”
“好。”
许桉背好书包往外走，一转身碰到两个鬼鬼祟祟的女生堵在路口，他说了声“借过”，两个女生悻悻地趔了一步退开。
奇怪的人。
另一旁，明凛坐在椅子上晃荡着小腿，握着笔杆写题，她翻过下一页作业，又想起来上一页根本没写完，重新翻回去，脑袋乱糟糟的。
根本写不进去作业。
她眼一瞥，旁边是礼原在看书。从她的角度，能看到礼原露出的半截灰色袖口，捏着书页的修长白皙指节，他看的书是红色封面，还有……
只要一开始写作业，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变得有趣了起来。
礼原任由她的视线打量，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认真写作业。”
唉。跟个监工似的。
明凛装模作样地写作业，把空白的地方用黑色中性笔涂满，笔尖扫过纸张唰唰唰地响。
椅子吱啦往后拖，礼原直起身，明凛赶快翻到下一页，用笔敲敲脑袋装作思考不出问题很苦恼的样子，实际上是在发呆。
“我去取餐。”礼原说，他把刚才拖开的椅子恢复原位，去前台取餐。
礼原刚走，有两个女生嬉笑着走到明凛面前，一个推着另一个，都有些不好意思。
其中一个卷发女生率先开口：“小妹妹，你哥哥有女朋友吗？能不能给我一个他的联系方式？”
“哈？”明凛握着的笔掉了。
哥哥？指的是礼原吗？
这是什么情况？想搭讪但是不敢直接去找礼原，所以趁他离开来找她？
明凛想到许桉曾经说过的话“小原在我们学校可受女生们欢迎了”，这种程度的受欢迎吗？
明凛一脸黑线地说：“他不是我哥哥。”
“啊？”卷发女生微怔，“那你是他侄女还是外甥女？”
侄女？外甥女？！
怎么辈分越来越大！
明凛彻底崩溃。
算了。
明凛生无可恋地从地上捡笔，抬起头，模仿礼原端着一张冷脸胡说八道：
“我是他女儿。”
“女儿？！！！！”
两个女生捂嘴尖叫，像风一样逃走了，只留下原地面无表情的明凛。
没多久。
礼原端着餐盘回来，明凛立马心虚地开始写作业，不敢抬头，她笔尖转得飞快，但一个字都没写上去。
礼原看她一脸怂样儿地光写作业不说话，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怎么了？”他问。他把餐盘里的食物打开，推到明凛面前。
明凛抓起一个鸡块咽下，缓缓道：“你刚走，就有两个姐姐来通过我搭讪你。”
“哦。”礼原把儿童套餐里的玩具递给她，淡淡地点了点头，似乎早就对这种事件习以为常。
明凛抿了一口可乐：“她们以为我是你妹妹，然后问我，你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
“呃，主要是当时你不在嘛，我也不清楚。我就替你回答了。”明凛咽了咽口水，心虚地挪远了椅子，“我刚说完，那两个姐姐就跑了。”
礼原顿住：“？”
“我说，我是你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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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监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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