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紫罗兰吻上月色。
旅馆有两号楼，为“云起”和“雨眠”。透过窗户往外听，与面朝阔海的云起楼比起来，雨眠楼也许独享一深幽静。破晓前的住宅区犹如难度高深的拼图，有人的专注沉到底，待天边一道朝烟幻霞。楚殷雀收回目光，落到身旁的人身上。
“你说，我一起去？”她询问道。
“是、是有点冒昧哈。“女生扯了扯嘴角，似乎试图再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
“如果是帮到忙……但你朋友的日子，她怎么说？”在过去五分钟里，女生捂住领口在风追不及的墙后，向楚殷雀长话短说入住理由，旅馆的浴袍只到她的膝盖，纤细的小腿暴露在空气下，她微微屈着，偶尔动一动，把双腿交叠。在极尽全力说明自己绝非诈骗人士后，她解释了前因，又诚恳地提出一个请求。但要不认为出乎意料是假的。你能想象在半陌生的城市里，凌晨走出房门散步的途中，被邀请参加一个陌生女子的出阁宴吗？
她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楚殷雀正打算细问，女生拍了拍她：“‘当然好！’她说”，她毫无保留地把手机对过来，“叫我们一起过去。”
楚殷雀应和了声。
“你不用勉强。你能这么听我讲完已经给足面子了。”女生放慢了语速，“你自己想不想？”
楚殷雀很快地想了想，点头答应，“好！”
女生的眼神一下亮了，看上去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六点，还有两个小时。我先带你去我朋友那边可以吗？”
“你带路。”楚殷雀再次点头。
女生很高兴地说，“那去1602我们。”她指了指电梯，楚殷雀跟上。阿姨推着清洁车走过。女生按下电梯，“啊，差点忘了！”她恍然回头，“我叫越冬，穿越的越，冬天的冬，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1”在云起楼。
电梯出来后，她们一前一后走，离得不远。
“有点害怕，感觉我像随时要把你卖了的人。”越冬转过来做了个害怕的动作。楚殷雀笑笑，跟上一步，“骗财不骗色啊。”她说完问，“我具体要做什么？”
越冬翻开手机，“就是拍照，玩游戏和抢红包就可以了。我朋友有做一个流程，超详细，待会儿你也提前看看。”她又把手机递过来，小声说，“其实都是开始前才看的，就是昨晚。和你差不多。”
楚殷雀还是谨慎起来。越冬给她看的文件格式整齐，大小标号的运用十足讲究，每个主题下都用互相对应的字号和颜色清楚地分配好主持人，并注明游戏的玩法，附上参考链接，详略得当。在她浏览期间，越冬的手机振动不停。楚殷雀感到一股莫名的暖流，笑了笑问，“能麻烦你转发我一份吗，我想认真看看。”
“有什么不可以的，应该我问你才对。”越冬接过手机。
她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越冬一边操作一边说，“伴郎不会毛手毛脚的，如果有，我们一定帮你打回去。”她态度坚决又充满鼓励，随后露出信任的笑，“我相信我朋友。”楚殷雀正要说什么，又听她轻声问：“你会不会是把‘第一次’看作很重要的人？”
她这话是有点歧义，不过楚殷雀明白她的意思。她思考怎么回答，越冬自行纠正了，带着羞赧的笑道：“第一次参与到这类喜庆之事，还是想和自己的朋友一起吧。”
楚殷雀的目光掠过“2”字开头的几间房，跟着越冬走走停停的步伐转过个拐角，路过旅馆正面较大的电梯间。前方一边隐约传来几声轻实的脚步，有人急促懒怠的低语声。她把头发捋到一边，说：“既然是喜庆之事，顺其自然也是一种难得美好吧。”
他们转进走廊，地上铺着和雨眠楼一样的深红色的地毯。几个拖着行李裹着长风衣的旅客从她们旁匆匆掠过，一位女士在扣外套纽扣的手还卷着一条长长的围巾。宛如阵风，脚步声交织在一起，一阵喧嚣。等距离拉远些，楚殷雀轻轻戳越冬，“越冬，是不是要换裙子？”
“对、对！”她们又拐了个弯，越冬指着前面一个开了边门、远远能看见红色对联与花饰的房间对她笑，解答她的疑惑，“有，你不用担心。不是说有两个人没法来吗，除了我和你说那个摔了脚的同学，还有个是心悠她表妹，她裙子寄到心悠那里的。”
“啊。”楚殷雀惋惜地叹息一声。
越冬无奈地笑，脚步慢了下来，“她被邀请去市台的晚会了，彩排的日期撞了。表妹说要来的，心悠不给。”她顿了顿，镇静的说话像在说明，也像在安抚——无论对象最终是谁，“浦心悠有条还没退，她开始试穿我们看的。两款你都试试。总之一定有办法的。”楚殷雀觉得最没办法的法子不过是她闪到一边。她没把这些消极的态度表现出来。越冬举起手向门里经过的一个穿长衬衫和毛衣的人打招呼，对楚殷雀介绍说，“化妆师。”
那是一个大大的“囍”字，走近的楚殷雀看到，一个有一米高的“囍”字立在窗边。1602进门是一个小型的休闲室，如今已是换上新装的福满乐园。窗户和墙壁各自贴上了对称的囍字与纸花装饰，边几上一盆蝴蝶兰笑颜明媚，楚殷雀在那个颜色饱满的深红花盆上稍作留神，随之很快转向周围错落有致的蜂窝球和气球，窗台前，走道上，展览架上。沙发椅上两个心型抱枕柔软地依靠，一张看起来格格不入又合情合理的自助麻将桌铺上了红色的桌布，红得勇敢，又不过分艳丽，一对熊公仔坐在正中心，桌上还有一小沓纸、一支笔和两个优雅的女士包。
摄影师的工具放到了墙边。房门半掩，飘出房内一两句轻语。
“在里面。”
越冬做了个可爱的手势，带着楚殷雀推门而入。客厅也已经用各样饰品布置周到，暗夜披上的窗户玻璃，蝴蝶倒影在翩翩起舞。空气中依稀弥漫着花朵幽甜的香气。两张化妆桌架了起来，造型师正在为新娘编织头发，另一个看着青涩一些的蹲在化妆箱前，爱埋头整理工具。摄影师离新娘不远，在后面娴熟地抓镜头。
“以为你开始拍了。”越冬的语气松了许多。镜子里的人睁开眼，在镜面转了圈，一对春水盈盈的桃花眸对上她们，温柔的红唇弯起。“回来啦？”她的唇几不见动，声线有些沙哑。
楚殷雀觉得好像在什么时候见过她。
摄影师回头看到她们，检查了下相机，和化妆师说去别处再拍拍，好了就通知他。越冬掖住袍子坐到沙发边上，对着镜子笑。
造型师笑着继续工作。浦心悠小心地回头，然后礼貌地给了造型师一个示意，扶着椅子站起来。造型师收起卷发棒，朝楚殷雀点点头，走到工具箱旁和另一名说话。世间美有各种。在专业上，三人把团队的黑白穿出了自己的风格。
手上一阵如玉温润的触感唤回了她。楚殷雀顺着这阵毫不突兀的温凉回来，定神，总算认出了眼前的人。
“啊，是你！”
“我也记得你，住在2516的，是吗？”她小声报出楚殷雀的房号，口齿清晰得又像要认真确认什么。
楚殷雀颔首，轻轻回握了她手道，“恭喜你呀！”新娘梳了简约的中式复古发型，干净无余的妆面，眼下点了几颗碎钻；香槟色的抹胸长裙像流水般勒出了她苗条的身段，连落脚都恰到好处，显出脚踝的观感既不显笨重，亦不老土。她的肌肤冷得像雪，令楚殷雀都能感到自己的指纹那么粗糙。“你手好暖！”浦心悠捏捏她的手心，松开后说，“蛋糕很好吃！就是我要穿这个，”她抬了抬手臂，“只能浅试。”
楚殷雀摇摇头，“很好看，很美。”
“谢谢谢谢。”浦心悠搓了搓手放到嘴边，期待掩饰不住地问，“请你当我姐妹，你说好不好？”柔光从她的眼眸流出，浓密又难辨真假的睫毛恍如蝴蝶扇动的翅膀。
越冬撑着脸颊看她们。楚殷雀双手在胸前，表示，“该说是我的荣幸。”
“哇！”浦心悠低呼，双手抬起又讪讪放下，最后揽了揽楚殷雀，对两位造型师说，“看，我的新姐妹！”
“恭喜你啊，公主殿下。”青涩一点的造型师开心地说，替新娘做头发的一位直起手掌拍起来。
浦心悠嘿嘿地笑了两声——这是楚殷雀第二次听到，第一次是在傍晚，敲错门的人接过蛋糕对她道谢。“那，越冬冬，”她的手还在楚殷雀的腰上，探过身子找自己好友，有些嗔怪地开口，“噫！你还没拿外套？”
“哎呀呀，这不就是缘分咯。”越冬站起来，“我先拿你的穿。”
“我刚就这么说！”浦心悠皱了皱鼻，开玩笑道，“你不要拿红的那件就可以了啊。”越冬“哈哈哈”无感情地笑，走到后面一个行李袋里翻找。浦心悠看回来说，“你跟着大家，不做的都可以说，和越冬说，不过没什么特别做的，就是——”
“抢红包！”做头发的造型师抢答。
“对哈哈，一定记得！”浦心悠问，“我看下，你先去试衣服，不合适的话看看我们的造型师能不能帮忙改改。”造型师迎上她的目光表示赞同，浦心悠继续道，“然后化妆，你自己化可以，也可以找造型师，或者让越冬帮你，总之要一个字，美。如果找化妆师的话要在五点之后来，因为我姨她们等下也来化，所以可能要稍微等等的……”
“哎呀，我帮她啦。”穿好外套的越冬走过来，故作轻佻地蹭了下楚殷雀脸蛋，“可以吗，我帮你。”
“越冬手艺也很好的。”浦心悠看向造型师，“虽然不及专业人士专业。”
造型师摊开手，欣然接受这份表扬。
楚殷雀对她们的安排没有意见，该说，她认为便利怎么达到利益最大化就怎么来。“那麻烦你了。”她对越冬说，“如果你时间不够我自己——”
“不麻烦，够够的。”越冬信誓旦旦地担保。
“好！裙子在房间，挂在衣柜里。”浦心悠正要传达指令，“你帮……我们怎么叫你？”她的目光从越冬身上跳回楚殷雀这边，轻声道，“我朋友肯定不好意思问你名字，猜都猜到。”
楚殷雀对自报家门也不拿手，说完后才补充，“可以叫我Jackie。”
拉开的窗帘，室外一片黑，房里灯火通明。
“好。”浦心悠嘴角挂着笑，“那越冬你帮Jackie拿下裙子，然后化妆你们在这边，回房间，看你们自己。”
“可以啦，交给我们。”越冬冲楚殷雀昂头。
“Ok，ok，我补个妆拍照了。”浦心悠抬起两只手点了点眼周，“呼——我觉得我鱼尾纹都笑出来了。”
造型师带着工具过来了。浦心悠坐下，从镜子里向楚殷雀招手，“你们都扮到最漂亮哦！Jackie，等下见。”
章节提示：
出门在外请勿轻信生人，保持自我防范意识，勿让食物饮料离开自己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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