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楚子 > 第107章 蛇信

第107章 蛇信

十日后,塘关。

蠗姼换上新到的假肢,扶着墙走得满头大汗,每一步都用尽气力方能挪动,比蹒跚学步的襁褓还不如。

“阿狡!”

蠗雒见他要摔,大步流星地赶来扶住,“哎,你何必心急成这样?那楚军已怕得缩起头来,要整军一月呢。呵,他们想得是美,今夜我便率兵打过去!为大军开道!”

“……消息可靠吗?”

蠗姼接过他递来的水,喝了一口问道:“景珛呢?他身中刀伤,按理应派人遣送回国,还耗在营里?他想做什么?”

“这是一早安插在楚军里的细作,并不随便通信,可靠,至于景珛……”蠗雒也想不通他被捅成那样,还留在营中做什么,只能猜测道:“许是他伤的太重,不好挪动?”

蠗姼攥得指尖发白,景珛一日不死,他一日寝食难安。

“阿仲,今夜先别轻举妄动,”他与蠗雒商量道:“景珛伤重不假,以此人的阴险,他留在营中怕是没那么简单。楚军被吓破了胆,暂时构不成威胁,你带着将士们休养生息,探听消息,我们寻个好日子……”

他兀地松开手指,任水杯砸碎在地,“杀上门去,送景珛归天。”

“景珛一死,本就吓傻的楚军更是没头的苍蝇,等水门一开,大军长驱直下,要他们有来无回!”蠗雒仿佛能看见楚军大败被围困而死的场面,拍掌大笑着往外走去:“好好好,我这就去安排,务必一击得手!”

他话音一顿,回头瞥见蠗姼露在外面的木腿,笑容稍敛:“阿狡,你不能去。”

个人私怨是兵家大忌,蠗雒向他保证:“我一定提景珛的人头回来。”

蠗姼并不与他争执,只垂头摸着还算光滑的木腿,“好,我听阿仲的。”

秋雨接连下了三天,楚营中因地气潮湿而感染风寒的人日渐增加,众军医将艾蒿堆起,在营中各地焚烧,以祛湿毒。

越离在竹简堆里翻找,楚燎手握针袋候在一旁,温声道:“卜军医说半月针一回,阿兄可有不适?先去榻上躺着吧。”

那日他随手夹在竹简中的帛信不翼而飞,冯崛在信上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王后有孕的消息被萧济封锁,听来很有几分重量。

“你有动过我的竹简吗?”他看着楚燎。

那日楚燎为他施针后两人说了会儿体己话,他便抱着楚燎睡过去了。

楚燎垂眼从他指尖略过,跟着扒拉了两下竹简,“阿兄是在找什么吗?你说说是什么东西,我帮你找。”

“不必了。”越离呼出一口气,随意把竹简搭好,一言不发往外走去。

“越离。”他的手臂被楚燎拽住,后者朝他乖笑一下,扬起下巴点了点榻上:“该扎针了,先生。”

一连十多日,越离都对他与旁人无异,夜里是另一幅温柔面孔,晨起后仍是翻脸不认人。

好比现在,越离神色严肃地看向他拽在臂间的手,“楚燎,我之前与你说过的话,你可曾放在心上?”

楚燎微笑道:“怎么会,我一直记在心上,近来也不大想从前了,先生总得给我些时间慢慢来。”

越离在他的语气中品出微妙的敌意,撩起眼皮看他:“我没给你时间吗?”

他的伪笑在越离看来尤其碍眼,那双锐利的眼角不温不火地低垂着,像是摆好了架势要对付谁。

口是心非,张牙舞爪。

“先生给我时间,就是不冷不热地把我晾在一边,老死不相往来吗?”

“你我各为师生时,我便是这般对你,有何不妥?”

楚燎逼前一步,脸上的笑摇摇欲坠,“所以我只是楚燎,他却是你的世鸣?若有一天我与他只能留其一,你会选谁?”

他满目阴鸷,满心不平,仿佛面前之人不是越离,而是仇敌。

“我要你不再自苛,你便这般自处?”越离甩开他的手,冷笑道:“公子对我心生不满,此情此景,是要杀我祭心吗?”

楚燎愣怔回神,如梦方醒后撤两步,讷讷道:“不是,我没有不满……”

越离被他的言行不一气得横眉立目,那封帛信在他手里无疑。

“那封信既在你手中,那你便收好了,尤其是景珛,他似敌非友,绝对不能落在他手里。”

越离面上的讥讽与梦中重合,楚燎惊得冷汗涔涔,似哭非笑地恳求他:“阿兄,你别生气,我错了。”

“若有那天,我不与他争,乖乖消失就是了……”

“你!”

越离被他气得心口发疼,面色瞬间苍白如纸。

楚燎在他的痛色里稍感宽慰,抬臂要扶,被越离一耳光抽过脸去。

他们既是君臣,亦是师生,更是家人,越离自小受刑,从不忍对他动手。

他实在是气得狠了。

“我教过你什么?”越离红着眼问他。

他垂眼不语。

“遇人遇事,不可轻贱其身,言从心出,不可轻纵悲声。”越离抹了把眼睛,不再看他,“你若抛下自己,那也怪不得旁人抛下你。楚燎,你莫要再诛我心,就算生病,难道你分不清轻重缓急?”

“我是我,你是你,我如何待你,你如何自处,本就是不相干的两码事……想清楚之前,你我都好自为之吧。”

“先生……”

楚燎不敢再拦他,一语成谶,现下他真是一点资格也没有了。

他明知越离厌恶什么,却偏要“以身试法”,似是把一切都撕开毁掉,才能从其中窥见些扭曲而须臾的快意。

剩下的,皆是绵绵无绝的痛苦。

他抬起双手,看着自己深深浅浅的掌纹,“我这是怎么了……”

//

景珛的恢复惊人,不到半月已能下地行走。

他躺得浑身发酸,披上外袍拒了亲兵的搀扶,自己踱到门外散去周身药气。

山中白雾绵绵,青烟袅袅,土腥味与艾蒿的烧焦味混在一处,似能嗅出新叶的清香。

不过区区一个塘关,推三阻四,竟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若还负伤而返,他的脸面该往哪放?

营中之事身边人捡了轻重说与他听,他派人把景元召去痛斥一顿,又赏了二十军棍示众……好歹有人压了景元气焰,没让他捅出更大的乱子。

余光里一袭青衫走来,他拄剑打量道:“军师今日好生俊秀,不穿你那乌鸦玄衫了?”

越离呵呵一笑,并不看他:“莫敖今日好生好动,莫不是回光返照?”

景珛看他片刻,伸手掰正他的脸,幸灾乐祸:“哟,怎么还梨花带雨的,谁惹军师不高兴了?我罚他去。”

越离挥掌打掉他的手,他浑不在意地哼笑道:“啊,对了,能入军师眼的人也不多,想来是我们的小莫敖吧,他怎么惹你生气了?军师说来听听,本莫敖也给军师评评理。”

“可惜了,”越离满腹的沉郁被他搅得七零八落,皮笑肉不笑道:“那日被捅个对穿的,该是你这张嘴。”

说完他绕过景珛,径直进门去了。

景珛“啧”了一声,拄着剑慢慢转身往回挪,“拿我撒什么气?”

他挪到桌边,坐下给两人匀了茶水,推杯到越离跟前。

“军师定不是来与我打情骂俏的,有何贵干?”

越离平日与人打交道,少有这种不知进退口无遮拦的,当下横他一眼,冷声道:“我既为军师,自然是与你商讨军事而来,你如今废人一个,总不能让十万大军等你养伤吧?”

景珛端杯遮面,嗔怪道:“军师今日好大的火气,本莫敖都要被烧干了。”

越离:“……”

景珛自顾自抿着水,懒洋洋地看着门外青山。

室内除了火盆里的噼啪声,便只剩呼吸可闻。

越离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又端了面前的水杯一饮而尽,这才叹出那口浊气。

景珛好奇地瞥他一眼,见他抬眼看来,又飘飘然挪开视线。

几息过后,越离再度开口,已恢复了往日淡然。

“塘关久攻不下,士气日渐消磨,”他伸手拽过案上帛图,指着塘关之后的十来座城池,“再这么下去,谁耗死谁也未可知,不若调回驻守沣水长门的精兵,两兵合为一处,壮我军威强撵而上。越国毕竟是小国,只要拿下塘关,之后的城池也不会更难。”

半月前越离本欲下令调兵,思忖之后,还是趁景珛清醒之余问过他意。

彼时景珛只说不可调,越离补充可调半数余下半数,景珛仍坚持一兵一卒皆不可调。

缘由虽不分明,但他驻边多年,越离只好信他所断。

景珛的目光随着他的指尖来回移动,到底是拿笔的花架子,指骨也中看不中用,连蠗姼还不如。

那人虽身量娇小,但刀剑不离手,一双手掌韧劲非常人可比,右手的小指还少了一截,看印迹是自小削去的……

“莫敖?”

帛图上的手指拍在案上,他堪堪回神,“哦”了一声否掉:“不行,不能调。”

越离拧眉:“为何?”

景珛放下杯子看他两眼,两肘撑在桌上凑过去,“听说公子燎身患顽疾,还被贬出郢都养病去了,我看他也不像病患,他到底有什么病?”

缩身躲开的越离身形一滞。

楚燎之事百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多认定楚燎不悌弑君,加之楚覃刻意封锁,知晓楚燎名为流放实为养病的人,就那么几个……

景珛摩挲着下巴,好整以暇。

越离与他四目相对,低声道:“你究竟是谁的人?”

是楚覃,还是萧氏?

他既然堂而皇之问出此事,表明他并不在乎越离会不会向楚覃告状。

他有恃无恐。

“军中都是粗莽之人,我很久没与聪明人说话了,”景珛撑着脸笑道:“谁赢了,我就是谁的人。”

越离看着他:“你觉得谁会赢?”

“谁赢都无所谓。”

“……隔岸观火,当心引火烧身。”

“那你呢?越离,”他点了点帛图上的楚字,“你又是谁的人?大王?还是楚燎?”

他见越离迟迟不答,循循诱道:“以你的聪明,必不甘于屈居人下,我又是个惜才的,不如我们一起隔岸观火,兴许大楚还有更好的位置在等着你我,军师,意下如何?”

“莫敖这番野心,不怕我转头上报?”

“凡事都有风险,军师或许值得我一赌。”

越离冷目与他对峙须臾,抵唇一笑:“莫敖所言俱是人之所欲,很难令人不动凡心。”

“待我细细斟酌,再给莫敖答复吧。”

景珛开怀颔首:“好好好,不急这一时,军师可慢慢考虑。”

营中他手眼通天,越离能逃过这一时,又能逃到哪儿去?

他笃定这一席话无人能不为所动,何况是越离这般毫无家世依仗的飘萍。不过此人清高,还要端些忠贞不二的架子。

时间嘛,他有的是。

“话说回来,”越离给他倒了杯水,“这兵为何不能调?”

景珛笑着与他碰杯,“军师既是自己人,我也就告知一二。沣水长门在我军眼里是香饽饽,在越军眼里何尝不是?他们料想我不敢打水门的主意,正好……”

他伸出两根手指,绕到越离的杯边敲了敲,“大军开进,要我腹背受敌。”

“塘关是个要塞,对我军对越军都合适,跑远了,他们不就围不上了?”

越离眉尖一耸。

布防水门由昼胥带兵,他猜想景珛是为了名正言顺地支开楚覃耳目,没料到是景珛一箭双雕,“此等军机,为何不报?”

“为何要报?越营里有我军细作,我军何尝不是?”

越离沉吟片刻,把他的话来回捋过。

若从水门领军抗楚,从后路包抄,确实能将楚军围困殆尽。

自上一次敌袭来看,越军的兵力并不算多,屠兴亲临战中,也直言越人并不难打……卫国之战,怎么可能就这点兵力?

莫非……

越离拍案而起,指着他的鼻子怒斥道:“塘关久攻不下,来去折腾,也是你故意诱敌,好让越人心无旁骛全军出击?!”

景珛捂着伤口大笑,“果然是一点就通,不愧是军师,不愧是军师!”

“你身为莫敖,司千万人之命,就算是诱敌,也不该无端泯灭士兵们的性命!”

越离气得浑身发抖,连日以来大大小小的交手,每一仗都要死伤不少人,他心知肚明。

分明只需他一声令下,只守不攻,便可免去许多人的无妄之灾。

真死难装,装死还不容易吗?

他全程旁观楚燎他们尽心拼命,任他们枪林箭雨地去闯,打下来了算他的,打死了算自己的。如他所言,他只赢不输。

景珛见他真情实感地恼怒起来,稍显讶异,“不死人打什么仗,何必舍近求远?也没死多少,拿万把人的性命换我夺下水门,不是很划算?”

在他眼里,塘关填了那么多条人命进去,还不如他的玩具脱手令他痛心。

越离遍体生凉,淆水河畔的尸堆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在无知无觉中,历经了一场悄无声息的谋杀。

无心之辈,若身居高位,必为祸天下。

他扶桌坐下,喉间发出古怪笑音,“莫敖领兵无道,做生意倒是一把好手。”

我必杀尔祭天。

景珛受够了他的清高架子,当即撂下脸来,“军师不过是养在书中的娇兰弱草,自然不懂什么领兵之道,时日一长,你就明白明哲保身是何等难事!”

越离不再与他白费口舌,另起话头:“军中恐慌蔓延,人心惶惶,莫敖打算如何解决?”

景珛狠狠瞪他一眼,没好气道:“时候一到,人心自然平定。”

那就是不解决了。

越离起身将茶杯倒扣桌上,未完的水迹撒落桌边。

他睥睨下视,拂袖而去。

“今日所言,军师好好斟酌,”景珛抬手抹掉水迹,晦暗目光阴在他清凌凌的背影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军师执迷不悟,我自会替天行道,让你哪条道也走不动。”

越离蔑笑一声,懒得回望。

“你大可试试。”

白燎真是……硬生生将感情线拖长一大截(指指点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7章 蛇信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还有此等好事?

六十二年冬

橘涂十一日

错嫁给年代文大佬后

狩心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