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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敲灯

楚国郢都,王廷。

沄取下雁腿上的卷帛,双手捧在掌心趋至萧瑜身边。

越离以传信之名将她遣回宫后,越相被逼自尽,她大功告成,却不便再返。

她回告萧瑜,萧瑜并未斥责,反将她留用身边。

萧瑜手边还有一封楚燎传来的帛信,两厢对照之下并无太多出入,她抬掌吩咐:“派人去将库中的祭典之物尽数取出,清点好后发往越地大营。”

她转而问沄:“你在越离身边,可知公子燎的病况如何?”

沄愧而作答:“娘娘,是奴婢失职,先生大抵从我与津一同入府之时,便知我们是他人耳目了,公子燎之事,他不曾透露左右……”

“起来吧,”萧瑜护袖蘸笔,另起一帛:“我若真有心监视他,怎会派你们两个姑娘家前去?”

沄抬起身子愣道:“娘娘的意思是……”

楚燎自戕、越离殿上叱王,这些内幕萧济蒙在鼓里,她却一一明了。

什么兄弟阋墙贬斥陪臣,都是演给旁人看的,楚燎的心性她何尝不知?

“我是要他隔墙有耳,无论在哪都不敢掉以轻心,这郢中盯着他的人,可不止本宫。”

沄把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娘娘此举,定不是为了与她素无交情的先生,而是为了先生要护的……公子燎!

她把头磕在地上,一时心中五味杂陈,“娘娘仁德!”

“行了,起来吧。”

沄应声爬起,伫立在侧。

竹简扑簌,萧瑜揉着太阳穴蹙眉审视,时隔多年,江北洪涝又起,淹民不计其数……

国外两头交战,调度之事尽系她一人之身,她虽怀有身孕,除了腹中日盈,颊上半点看不出孕相。

“娘娘,萧国父府上的宰执前来求见。”

公堂之上,萧济是令尹之称,私底下则多以国父作代。

萧济频频染指她的分内之事,半月前她召集群臣,将权责定明,明面上是整顿私相授受,实则在座的都知道,最有资格私相授受的两人是谁。

她借王印之势,把萧济架在火上烤,萧济自然不满。

萧瑜头也不抬,冷冷道:“宣。”

萧府宰执颤巍巍拜过昔日小姐当今王后,出口之语却听不出多少恭谨。

“娘娘,近日天气寒凉,国父惦记着娘娘的身子,命老奴来劝解娘娘莫要太过操劳,萧府是娘娘永远的倚仗,无论今后大王如何对待娘娘,国父始终站在娘娘身边,为娘娘分忧,毕竟国父与娘娘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等小太子一出世,娘娘便可安享荣华,这些年的苦忧都会……”

“不必聒噪,”萧瑜捶桌打断,不耐道:“若无要事,你退下吧。”

宰执话音沉下,再拜稽首,“国父为国分忧,多有不便,特命老奴来请王印一用。”

伫立在侧的沄和跪坐在后的宫女齐齐屏息,只有铜炉中烧出微不可闻的嘶声。

殿上死一般沉寂。

萧瑜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额上青筋若隐若现。

堆满案上的竹帛猛地泼洒一地,桌案翻下矮阶,“咚”地砸在地面。

身后的宫女促声尖叫,随即两手紧捂住嘴,额面贴地,顶上传来铮然的抽剑声。

萧瑜勃然大怒,提剑下阶,老宰执一改沉稳,吓得四肢在地上扑蹿,连连后退。

“老奴失言,老奴失言,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他浑浊的双眼险些歪出眼眶,脖颈边的杀意太凉,他连求饶也不敢再张大嘴。

萧瑜蹲在他身边,“你说什么?请王印一用?”

“不是!没有!!”

可怜他一把年纪,还得破音告饶:“老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说?那方才是本宫耳鸣,”萧瑜冷笑一声,握剑怒斥:“你敢戏弄本宫?!”

“不是!!老奴说了,说了!!”

“说了什么?”

“国父命老奴来给娘娘问安,要娘娘安心养胎,”他盯着剑柄上攥得发白的指尖,牙关打颤:“其余的,再没有了,再没有了……”

“原来如此,”剑身在他肩上拍打两下,“你记住了,是你不开口,本宫什么也没听到,若是国父问起本宫,本宫就先杀你问罪,你的生路捏在自己手里,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老奴明白!”

萧瑜撤剑起身,剑尖指着门外:“国父的问候本宫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是,谢娘娘,谢娘娘……”

他软着腿脚,连滚带爬地逃出殿外。

“呛啷”一声,她把剑扔在地上,仰头阖目长叹一声:“都收拾了吧。”

沄注视着她的背影,目光震动,直到身旁的宫女拿胳膊戳她,朝余怒未消的萧瑜努了努嘴。

剑还扔在那儿呢。

沄膝行趋近,匍匐捧起利剑,收归鞘中。

前去清点的宫女们在殿外你推我搡,踌躇后推出捧冠之人。

那面色苍白的小宫女一咬牙一跺脚,顶着威压如实禀报:“娘娘,火殿神服多年未用,冠冕上的海珠一经挪动便散了满地,怕是……怕是得重饰一番,方、方能启用……”

海珠哗然坠地的清脆声犹然在耳,只剩几颗黯淡缀冠,她就算千方百计地小心谨慎,也没能免去这一劫。

她百口莫辩,无辜可怜地跪伏在地。

萧瑜扶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吩咐道:“战事吃紧,哪有时间重饰……去,取我的凤冠代作神冕送去,也没几个人见过,论华美凤冠还更胜一筹。”

小宫女痴痴傻傻地看着她。

“看什么?还不快去!”

“是是是是!!”

总算挨了骂,小宫女连声作答麻利着跑没了影。

“来人,”萧瑜甩袖坐回上位,“召左尹。”

//

凤冠华贵尊美,沄怕再出差错,领着她们亲自去取。

待繁杂诸事一一安排了尽,宫女们各司其职地散去,她孤身回往王后宫中。

一列拎着食盒的宫女与她擦肩而过,她捏着肩膀愣了愣,扭头盯着队尾的宫女。

那宫女身量高出前头不少,窈窕得也有些过了,正以宽袖作挡,探手到食盒里手拿把掐,塞得两腮滚圆。

突然,一只手从身后探出,捂住她的嘴把人截下,她不得不半弯身子被拐到无人小径。

沄嫌弃地把人一推,掏出手帕擦拭着漏了满手的油光,没好气道:“冯崛,你做什么打扮得怪模怪样?这宫中是那么好混的?”

冯崛早在擦肩之时便认出了她,不然也不会乖乖受她挟持。

他抹了把意犹未尽的嘴,嗔怪道:“原来是沄姐姐,干嘛这么凶,我这一身不好看?上次来还有官员摸我手呢~”

沄打了个寒颤,指着他摊牌:“你既然知道我是王后的人,就别在我眼皮底下搞小动作,看在你曾对我和津多加照拂的份上,今日之事我当没看见,再有下次,我决不轻饶!”

“你是依令行事,我也是受命而来,”他两手一摊,抱怨道:“谁让王后一家坐拥朝政,先生怕楚国内乱,才让我呜呜呜!”

沄一听他口无遮拦,仓促四望捂住他嘴边,狠跺在他脚上。

她压低声音,“闭嘴!这话也是能说的吗?!”

冯崛拼死掰开她的大掌,两眼外翻大口呼吸:“沄姑娘,你这手劲能直接捂死我……”

沄背后的冷汗未消,“捂死你得了!”

“好好,既然你把我当自己人,我也给你说点真心话。”

“谁把你……”

冯崛拽着她蹲下,两人躲在草丛里,他放低声音,问她:“依你看,如今的朝政握在谁手中?”

她平日不会细想这些,也没想到有朝一日有人会与她议论朝堂。

“哎呀,你随口说我随耳听,嘴长来就是说三道四的嘛。”

他循循善诱,她犹豫再三,终于开口:“王印在王后手中,自然是王后掌朝。”

“错!”冯崛竖起食指晃道:“王后只是个幌子,真正的掌政是萧氏一族。”

她听他斩钉截铁否掉萧瑜,心生不满:“那不也是王后?萧氏之中,还有谁比得上王后威德?大王也是这么觉得,才会把王印交给王后。”

冯崛摇头晃指,遗憾道:“非也非也,楚王领兵在外,是变数中的变数,王后虽然拿着王印,却只是楚王留下的一根引线。”

“引、引线?”她喉头滚动,“引什么?”

“自然是引黄鼠狼出洞,一网打尽喽。”

“你是说……你是说萧氏!”

冯崛欣慰颔首。

“不,不会的,”沄再也蹲不住,跌坐在地:“大王不会这么对娘娘的,娘娘还有孕在身,不会的……”

冯崛拿拇指挠了挠额头,“倒也不必担心,楚王最想对付的是你们令尹,王后嘛,一切平息之后就好了,我看她与她爹也不像感情甚笃的样子。”

听楚燎说他兄嫂恩爱得紧,如果是真的,那萧王后自是身家无虞。

他看沄心神已乱,拍拍她的肩膀道:“所以我来回进宫打探,就是想弄明白萧氏要如何动作。依你看,王后是偏向萧氏,还是更偏向大王?”

“应该是偏向萧氏吧,毕竟是她本家,而且她腹中有子,届时去父留子,萧氏拥立新君代政……嗯,也不是,听说楚王与王后糟糠多年,她又有孕在身,若是楚王平安归来,她的地位只会比以前更稳固……”

萧瑜或许才是这盘棋上最大的变数。

他的种种假想从沄耳边掠过,萧瑜提剑守印的场面历历在目,她忍不住喃喃道:“娘娘,不能就只是娘娘吗?”

“嗯?这是什么意思?”他不解问道。

沄咬唇不语。

冯崛继续摇唇鼓舌:“如我所言,楚王回来了,势必有一场血雨腥风,楚王回不来,大楚的军队都认主,关个城门顶什么用?那也是一场腥风血雨,楚国内乱在即,不如你我联手……”

“不会的,”她兀然起身,垂目道:“有娘娘在,楚国不会乱。”

她猜不透大王在想什么,也看不懂萧氏的内外缠斗,她只信她看到的。

她把萧瑜当明君看。

“娘娘为大楚殚精竭虑,你不会明白的,”她重复道:“有娘娘在,楚国不会乱。”

冯崛哑然:“你……”

“你这番僭越之论,我就当没听到,就像你说的,你随口说,我就随耳听了,我知你机敏通变,但也别把人看低了,世上不是只有你们这种聪明人。”

冯崛怔然:“我……”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她不再逗留,掸掉一身尘灰,去走她该走的路。

冯崛撅着屁股薅了会儿草根,百思不得其解,郁郁折回。

“我看低谁了我……”

//

老宰执死里逃生回到萧府时,萧济正在屋中欣赏新送到的长青树。

此树非彼树,乃是用上好的青玉一枝一叶雕琢而成,手腕粗的枝干则以羊脂玉代之,这一盆玉足有国库五年的收仓。

萧济虽面无喜色,但已经围着这盆玉转了几个来回,视线一刻也移不开。

他抬手招揽,“你回来了,快来,你也看看他们新送来的好东西。”

老宰执两手交握着趋前,萧济拱着老腰,他也不敢把腰杆站直了,也跟着弯下腰去,“哎呀,这玉、这玉剔透玲珑,又得此雕工,实乃上上极品啊!老奴光看着,都福寿绵延了!”

“哈哈哈你啊,”萧济抬指点他,负手直腰道:“都是没什么见识的小官们,送来这个,意指‘青青白白,长盛不衰’,倒也是识大局的。”

“是是,国父过谦了,如今朝中上下,有谁不望风而动?”

萧济屈指弹了一片玉叶,惬意坐下,把凉下的米汤端起,“老夫倒也不是图他们那点钱袋子,米汤有米汤的用处,老夫喝这东西就能颐养天年了,不过是为我大楚出一份力罢了,激流勇进,总得有人为后生们开开路不是?”

宰执眉开眼笑地将侍帕递上,只捧不落。

他呼噜噜喝完米汤,抽过侍帕揩嘴问道:“王印呢?怎么不呈上来?”

宰执心中叫苦不迭,赔笑着跪到萧济腿边,“国父有所不知,今日老奴去宫中问候王后,谁知王后胎动得厉害,老奴去得不巧,被乱哄哄的宫女们搡得没个下脚的地方,候了几个时辰娘娘仍未苏醒,老奴只好无功而返,特来向国父告罪……”

萧济把帕子扔在桌上,“哦?怎会胎动得如此厉害,召医官看过不曾?”

老宰执冷汗涔涔,“自然自然,老奴离去时已无大碍,只是尚在昏睡,应该不打紧,许是娘娘太过操劳,这才动了胎气。”

他见萧济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忙缝补道:“娘娘自小又是个要强的性子,一点也服不得软,若不是国父始终护着她,娘娘这性子不知还得吃多少苦头!”

萧济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是,她那脾气也不知随了谁,老夫看她年少刚强,哪回罚她真下了死手?说到底是父女同心,她啊,也得注意身子,别让我的孙儿受苦哟。”

“是是,国父总是心软,王后自会惦记着您的好,”宰执掐死的气口算是通了,“依老奴看,这王印啊取不取都一样,放在王后手里不就是放在您手里?这朝中还有些不识趣的,何必打发他们话柄,拿去胡乱文章呢。”

萧济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他稳住脸上的深沉,不敢露出一丝心虚。

“你说的这些……”

“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是那丫头母凭子贵,脾气越发大了,老夫这才派你去敲打敲打。”

否则王印系国家大印,怎会派一介奴仆去取?

老宰执把头磕在地上,“国父高明,真乃一代雄主!”

“行了行了,”萧济爱不释手地抚着长青树盆,“你让萧勖去看看她有没有大碍,顺便将正极殿上的流凤灯台给我捎回来,今夜我院中正好点上。”

流凤飞光,玉树守夜。

楚王的待遇也不过如此了。

老宰执又活一回,眉开眼笑地领命而退。

有追连载的朋友吗?没有我就腹泻式更新了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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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敲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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