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川走在前面,给谨玫的提篮里扔东西,谨玫看了眼清单,发现篮子里的东西基本和清单对得上。
“看不出来啊,你还挺有经验。”
谨玫跟在幸川身后,“幸处可以住在家里,怎么会懂人间疾苦。”
幸川没有看她。
“买个晾衣杆吧。”
幸川随手拿起根紫色的杆子,“不然没有杆子,毛巾湿了都晾不上去。”
他回过头,正对上谨玫的愕然眼神,他不免感到好笑,“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
幸川漫不经心,“我也住过半年。”
谨玫着实吃惊,她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幸川还有这种经历。在她的思维中,她总以为做到幸川这个位置的人,这种工作要么交给他人,要么可以打个招呼,不必再做。
没想到——
谨玫在他身后,两人中间只有一只篮筐,她与幸川讨论着要买什么东西。
身边不时走过情侣,谨玫望着他的侧脸,忽然脸烫得灼人。
现在已经入秋,温度渐渐冷却下来。
她用手背碰了下脸颊,冰凉的触感直入心底,她有些清醒了,可身体还是感到热,没什么缘由的热。
她看着他指节覆在平平无奇的物品上,有种禁欲的性感,哪怕此时他只穿了个休闲外套,夹克颜色深,却独立凸出于背景的色彩里。
最初见到他时,谨玫就感到奇怪,他气质独特,让人一眼就能窥见他的归属,绝不应该是这种地方。
“这个时候来超市,人真的很多啊——”
谨玫听见熟悉的声音飘过来,偏头去看,只见白祺和程蕴前后脚进了超市,白祺眉头微蹙,一会儿的功夫,便与谨玫对视起来。
白祺忽而脸色变得喜笑颜开,迎了上来。
“我之前还都忘了问你,那天相亲相得怎么样。”
白祺喋喋不休,“我听小于说,那天他对你的印象很不错,还不停谢谢我,给他找了这么好个好姑娘。”
“白姐,我也谢谢您的好意。”谨玫冷笑一声,“您介绍的很好,下次别介绍了。”
“噗——”
程蕴刚咽了口饮料,差点喷出来。
然而白祺丝毫没有觉察,仍在追问,“怎么了,哪里不对吗?我觉得小于这孩子真的很好。人也老实,又节俭能干——”
老实不就是窝囊,节俭不就是抠门吗。谨玫这次没有退让,“我瞧不上他,我谢谢您哦,白姐。”
正在这时,幸川转过头,白祺与程蕴见到他后,下意识喊了一声,“幸处。”
幸川自然而然地走到谨玫身边,被眼尖的白祺一眼盯住手里的篮筐。
“幸处这是陪谨老师来买东西?”
幸川低头看了下篮筐,又睨了白祺一眼,“白老师还是一如既往的观察力敏锐。”
“不会吧。”白祺做惊讶状,看了眼谨玫,又瞧了眼幸川,眼神流转了几个来回,话都有些支吾,“你们难道是在——约会?”
“你开什么玩笑?”谨玫下意识反驳。
“我是说真的哎。”白祺笑容里透着八卦的追寻意味,“我来这里很久了,平时见到幸处总是加班到很晚,挑灯夜战。哪有这么有烟火气的模样。”
幸川只是笑,没有说话,可谨玫却开口了。
“大家都在单位里工作,哪有见到过彼此私生活的时候。”谨玫面不改色,“说到底了大家都是同事,要是真是见过那么亲密的时候,窥探到别人的生活,那就是越界了。你说对吧,白姐姐。”
白祺怔了一怔,没料到谨玫忽而反唇相讥。
自入职以来,谨玫一贯安安静静,说话也细声细气,从没有与人红过脸。
可她忘了,再过沉静的人也是有脾气的,时不时亮出爪子来,也够她呛一阵。
好像在无声无息里,便把误会给撇清了。
白祺与程蕴不做声了,拿了几样东西一同结账,排队的人多,幸川与谨玫跟在后面。
谨玫忽然反应过来,“我还有一样东西忘了拿了,我现在去拿。”
说着,她便离开了队伍。
幸川见谨玫走远了,目光流转回来,向前迈了一步。
“白姐。”
白祺听到幸川的声音,忙回过头,面色受宠若惊。
“幸处有什么指示?”
幸川轻俯身,凑到她的耳边,“谨玫她看不明白,我能看明白,你那些小心思,最好别用在她身上。”
白祺的喜色急转直下,慢慢凝固。
幸川无所谓似地直起身子。
白祺的愕然毫不遮掩,已完全现在脸上,她很想问问幸川与谨玫的关系,可幸川摆明了不置一词,偏偏就是这要说不说的神秘,使得白祺完全没了办法。
她只能说,“您看您说哪儿去了,幸处。”
结账完毕,白祺急匆匆拉着程蕴离开,待谨玫来到队伍时,两人已不见了。
“她们去哪儿了?”
幸川只说,“不清楚。”
“东西我已经结账了。”幸川将塑料袋递给她,“你自己可以拿到宿舍去吧。”
谨玫没料到他能结账,“您可以等我,我结就行。”
幸川漫不经心地走在前面,“后面排队了那么多人,你那么磨蹭,等你到什么时候。”
她噢了一声,便掏出手机,“我转给你。”
“不用。”幸川回头,终于说了句人话,“算我谢你的,给我解决一个大麻烦。”
谨玫听罢,放下手机,面色悻悻,“但愿您的感恩之心可以持续时间久点。”
“谨玫。”
幸川停下脚步。
“我是不是给了你什么错觉。”他要笑不笑,看起来更是平添一分冷意,“让你认为我是很好相处的人。”
空气突然安静,他毫无起伏的话似乎漾出一阵阵的冰霜,浇在谨玫头上,她立马就清醒了,脸上的灼热似乎一瞬褪掉,周围的温度似乎又冷了下来,让谨玫声音也低了下去,“没有——不好意思,幸处。”
她只得这样说。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很快就到了幸川的车附近,他没有回头,去拉门把手的一刻,谨玫站在原地看着他,忽然,从车头处闪过一个女孩身影,谨玫眨了眨眼睛,那女孩便走过来,站到幸川面前。
“幸先生——”
距离得近了,谨玫才看清这女孩容貌,她很难形容女孩的装扮,像稚嫩里透着成熟,妆容也不合时宜,像故意抹在脸上,只为极力呈现地与身边男人匹配,然而底子仍透着极度年轻的清澈。
谨玫直视着她,只觉得女孩面熟,过了片刻,她才恍然记起。
这不是初入职那天,在楼梯间遇到的那个女孩吗。
此时她如那天一般,纠缠在幸川的身边,谨玫看不见幸川的表情,仅能看见他的背影,以及张起的双臂,躲避的动作来判断。
他好像很是排斥。
遽然幸川微偏了下头,似觉察到有人看他,便回身过来。
谨玫第一次看见幸川这种表情,眼中充斥了厌烦,可又无可奈何似。
他望见谨玫正在看他,便彻底回过身,向她走来。谨玫此时脚如灌了铅一般,连头脑也固化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见幸川走到她身边,隔着衣袖的布料抓过她的手腕,对女孩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李言,你别费力气了。”
这什么情况。
谨玫一头雾水,生生看见女孩脸上浮起一层错愕,下一秒就眼眶含泪。雾蒙蒙的水汽氤氲,迷离了她的眼睛。
女孩强忍着没有落泪,扭头便要离去,谨玫急忙说,“姑娘,你别误会,我跟他什么事也没有的。”
话音刚落,谨玫便感到手腕传来一阵痛感。
分明是他使了几分力气。
女孩没有回头,很快便走远,消失在一重一重的人影里。
在确定了安全距离后,幸川倏而便松开了她,这一秒,他又变回了原来的幸川,连甩她手的力道都与方才如出一辙,是明显带了力气的。
“你去宿舍报到吧。”幸川拉开车门,“我也要回办公室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谨玫很是不悦,她最瞧不上让女孩伤心的人,“不喜欢别人,照实说就好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非要拿别人出来做挡箭牌。”
幸川半个身子坐进车里,他疏离的眼神,似压根没把这件事当做问题,顺带撇下一句,“说不清楚。”
他的话显明了无所谓的意味,轻飘飘地,风一吹,便被一带而过。
可谨玫听见了,她向前走了一步,那些话不知怎的,连带她略是恼怒的语气,积攒了数日的不忿,全都掷幸川而去。
“幸处真是桃花很多,我能理解,可不代表每个人都能包容您。”谨玫插在口袋里的手紧攥成拳,“当然了,我就不愿意。”
幸川终于给了她一个正眼,可也只是笑笑,极具嘲讽的意味。他这个笑容一出现,谨玫便觉得无论多么字正腔圆的道理,到他那里,也不过是陈词滥调,矫情得很。
他关上车门,车子轰鸣声阵阵,不过几秒,便划了道弧度而去。
幸川走了。
她望着扬起的飞叶沙尘,心就像被迎头敲了闷棍,呼吸一紧一松,却怎么都不顺畅。
谨玫想起学生时代。
学艺术的学生,容貌往往也是校园风景的存在,总无可避免身负绯闻,那时大家也会互开玩笑,调侃谁是谁的女友男友。
以往,她也会成为话题的中心,甚至偶尔卷入狗血桥段,但她那时嘻嘻哈哈,笑过便忘,绝无今天这般情绪,压抑而难过。
她甚至有点无法理解,为何忽而变得介怀。
或许归根到底,是她不愿成为幸川推脱的借口。她那强烈的胜负欲作祟,不允许自己成为别人抵挡春色的工具。
仅此而已。
就这样而已。
谨玫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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