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灵一骂起国师就停不下来,一边骂一边捂着胸口,身体虚弱的头晕都不肯停下。
朱绥和连皎的一番悲伤情绪都被她的口吐莲花惊了回去,也顾不上再伤感,赶紧安抚她顾着自己身体。
“放心,阿娘没事,十几年我都是这么骂过来的。”连灵看儿子焦急的样子,满不在乎的安慰道。
连皎认真道:“气大伤身,您现在身子虚弱,得平心静气。”
“好,都听皎儿的。”连灵满脸宠溺地点头,视线一刻都不愿离开自己分别多年的儿子。
“对了,阿娘我跟你介绍下,这位是朱绥姑娘。”连皎想起一旁的朱绥,擦试了下自己发红的眼角,向连灵郑重介绍到,着重讲述了她的几次救命之恩和帮他到达这里的经过。
连灵满脸带笑的听着,不时地看看旁边莫名有些尴尬的朱绥。
终于,朱绥在他说话的间隙找到了插话的余地,急忙转移话题道:“连皎,这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先把伯母救出去,再找个安全的地方细聊吧。”
连皎被她一提醒,连忙反应过来,立刻便想去抱起连灵离开地宫。但刚一碰到连灵,便被她推开,摇头表示拒绝。
连皎起先不解,坚持要去抱她,但连灵只是默默捂紧被子,并未言语。
房中顿时陷入一片安静。
过了片刻,连皎拿开连灵捂住被子的手,缓慢而又坚定的掀开被子,只一眼,刚刚还有些温馨的氛围瞬间变为死一般的沉寂。
——被子下面,原本应是一双修长健美的双腿,此时却空无一物。
连皎瞬间双目发红,怒声道:“是国师对不对?是他干的对吗?”
连灵无奈的笑了笑,拉过儿子,认真地跟他对视道:“还记得小时候你父亲怎么教你的吗?遇事要冷静,不要被情绪左右。”
熟悉的话语仿佛将连皎拉回了五岁前的美好时光,他的情绪终于稍微平复了一点。
连灵见状,满意地又安慰了几句,并不着急逃离地宫,反而拉着连皎问起这些年的经历。
从他们的对话中,朱绥大概了解到了连皎真正的身世。
——原来连皎的母亲连灵是窨灵花妖,父亲是一个侠客。
窨灵花有壮阳的功效,在古书中有记载是上古圣君妃子所化,曾助那名圣君白日飞升。
因此,十三年前先帝听闻竟有窨灵花成妖,便派国师前去抓捕。连皎的父亲在反抗中被杀,母亲则被关进这处地宫取血肉制药,五岁的连皎则作为要挟连灵配合的人质被国师养在身边。
因为连皎是半妖,国师一开始并未设防,让他偷学到不少东西。待连皎在外闯出名头后,国师惊讶的发现他竟可以灵力外放,这才把他放在身边就近观察。
不过连皎也顺势抓住了这个机会,在国师身边偷偷调查着连灵的所在,终于在几天前从某些江湖渠道得到了一些讯息,同时他还从国师最近的一些行为中看出了些许不太妙的信息。
急切之下,才会在准备不足的时候强闯地宫,受伤后被朱绥所救。
“皎儿,那你这些年,累吗?”听儿子说完这些年的经历,连灵有些心疼的问道。
连皎摇头道:“不累。”
连灵轻拍一下他的脑门,斥道:“怎么可能不累。你这孩子,小时候就是一副心思重的样子,跟你爹一个死样子。这样可不行啊,心事总闷在心里让别人猜,容易没朋友的……”
连皎乖乖听训,等她教训完了,才轻轻抚了抚母亲的断腿处,沉声问道:“那阿娘呢?这些年……疼吗?”
连皎笑着回他:“疼肯定是疼的,苦也受了不少。一开始那狗皇帝还想欺负我,后来曾经住我旁边牢房的姐妹教了我一招,等每次那狗皇帝来了我们就一起骂他,用恭桶泼他,气的那狗皇帝再也没敢过来。还有那死老头每次过来的时候,我们也没跟他客气,次次都让他……”
连灵描述得神采飞扬,连苍白的脸上仿佛都多出了一丝血色。
连皎知道她隐瞒了很多东西,但此刻他只配合着母亲,略过了那些母亲不想让他知道的伤痛。
最后,连灵有些意犹未尽地停下来,总结道:“所以这些年,我过得挺好的,皎儿可以放心了。”
连皎闻言,刚刚可以忽略的一个想法又涌上心头,他颤声问道:“阿娘,您这是……”
见他迟疑的不肯说出那句话,连灵捧起他的脸,大方道:“对,阿娘不能跟你走,我活不了多久了。”
连皎怔怔地和她对视,不自觉问出了一直深埋心底的一个疑问:“是不是,如果没有我,阿娘不会受这么多年的苦?是不是……早就解脱了?”
听到这话,连灵立刻摆正脸色,严肃道:“连皎,这是那死老头跟你说得对不对?我告诉你,他就是一坨哔哔。最该死的就是他和那狗皇帝!”
“听着皎儿。”连灵重重拍了拍他的脸,郑重道:“即使没有你,我也会遭遇这一切。即使没有你,我也会忍受这么久。你没有害阿娘什么,反而可以说,是阿娘害了你。”
连皎终于忍不住泪崩,像小时候一样趴在母亲怀里啜泣。
朱绥不忍道:“即使……时日不多,最后的日子也不该浪费在这阴冷的地宫里。”
连灵一边轻轻拍着儿子的后背,一边回应道:“你们知道窨灵花是什么吗?”
不等二人回答,她又紧接着自己说出答案:“真正的窨灵花从来不是古籍中所描述的神妃化身、补阳圣品,而是一种毒花。少量服用的确有益气血,但若长期大量服用,便会致人上瘾。
不过由于生长条件苛刻,数量稀少,窨灵花这种特点一直没被人发现过。
直到二十多年前,宁台郡有座山极适合窨灵花生长,便有利欲熏心的人在上面建了一座山莲寺,佛祖捻窨灵花而笑,向周边百姓宣扬求子灵验,用窨灵花泡茶给那些妇人们喝,让她们在家里奉养窨灵花。因为窨灵花香能壮阳,附近的妇人们深信不疑,纷纷前来上香。
不过慢慢的,寺里的人发现有些多次服用过窨灵花的妇人竟对它上了瘾,一日都离不开,一旦戒断便会内火丛生。
而我成妖后,虽没觉醒什么有用的天赋,但身体里的毒性却更加浓郁。死老贼自持丹术高超可化解窨灵花毒,不知取了我多少血肉炼药,但他却没想到我这毒素不是来自于本体,而是来自于妖族天赋,无法通过丹术化解。
窨灵花往往在彻底衰败前开的最浓烈,待我死时,服用过他那补阳丹的人皆会发狂,我的位置也会暴露,所以我不能跟你们离开,这会连累到你们的。”
听她讲完,房内其他二人都明晰了其中关键。连皎强咬着牙,死死抱住母亲不肯放开。
三人间陷入一片难言的沉默。
“后来呢?”半晌,朱绥问道,“那些妇人后来怎么样了?”
连灵闻言,有些欣赏地看了她一眼,回答道:“那些假和尚发现新的利益,便开始故意让某些姿容出色的女子服用窨灵花,等她们上瘾后,便用她们招揽权贵,甚至还私下掳掠貌美的良家妇女供人淫乐,这间寺庙也成了在某些圈子里极为有名的淫窝。
不过,他们也没过几天顺心日子。后来有一个有名的侠客听说了这件事,打上山门拆了寺庙,救出那些被掳的女子,并且强行帮她们戒断窨灵花。
最后,那侠客更是一把火烧了窨灵花田,除了我之外全部被焚成灰烬。”
说到这,连灵仿佛又回到当时的场景,脸上显出几分少女般的狡黠,对着连皎道:“你爹当时来烧花的时候,我已经隐约有了些灵智,看他举着火把那么凶,却把那些女子好好护在身后的样子,我腾一下就变成个最漂亮的女子了,把你爹吓了一跳。后来他果然没忍心伤我。”
朱绥听到她提起甜蜜往事,愤怒伤感之余又有点哭笑不得。
连灵接着又说了许多和连皎父亲相处纠缠的小细节,朱绥二人也认真听着。
但没讲多久,连灵的讲述被一阵猛烈的眩晕打断,她趴在床边干呕许久,等缓过来后,有些惆怅地讲起个地狱的话题:“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老了这么多,不好看了。但你爹还是风华正茂,下去了,他不会嫌弃我吧?”
连皎一边流着泪给她喂水,一边哽咽道:“不会的,阿娘现在还是最好看的,阿爹见了肯定欢喜。”
——妖族也会变老。虽然初次化形时多少岁的都有,但随着时间,他们的外表也会如人类一般生长。不过,对于实力高强的存在,决定寿命的关键在于他们体内的灵力,所以有些外表化形时就苍老的妖,未必比那些化型后从小孩生长起来的妖活的时间短。
母子俩继续享受着最后的美好时光,朱绥没有再打扰他们,默默退出囚房,将空间留给他们,自己出去放哨。
一边听着屋里温馨的对话,朱绥手上一边默默练习着冲毁符箓的技巧,如此等待了一段时间。
忽然,她耳尖微动,神态紧绷起来,抬手敲了敲门,打断了屋里的温馨氛围,严肃道:“有人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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