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唳从精神科一出来就看到陈白昶靠在门口的墙上半死不活的靠在墙上,双目失神眼神涣散的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见沈鹤唳从屋里出来才缓过神,抬头看着他。
沈鹤唳抽了抽嘴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短短半个小时不到陈白昶像老了十几岁。
憔悴了不少。
沈鹤唳又想嘲讽几句,却还没等开口就听见陈白昶说,“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沈鹤唳多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拧了拧眉,问道,“顾宁相出轨了?”
陈白昶瞪了沈鹤唳一眼,立马义正言辞的反驳道,“瞎说什么呢,顾宁相是那种人吗?!”
沈鹤唳歪了歪头,感觉陈白昶这才找回一丝生气。
他打了个哈欠侧了侧身,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刚刚离开的精神科,说道,“要不你也去看看?”
陈白昶吸了吸气,直起身子往外走着,却仍旧是无精打采的样子,闻言话也没回,也不再去看沈鹤唳,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沈鹤唳无所谓的盯了会陈白昶的背影就跟了上去,也不再说话。
二人直到出了医院后才由陈白昶打破了沉默,“明天出了结果记得告诉我。”
沈鹤唳哦了一声就朝回家的方向走去,打算顺便找个餐厅吃点东西。
陈白昶看着沈鹤唳离开的背影,矛盾的产生一种愧疚心理,又补充道,“你明天要是没时间,我给你取也可以。”
其实他并不方便,甚至上一秒都还没这个打算。
沈鹤唳转过身,像下午那样回头盯着他。
只是这一次,他却莫名的凝视了很久。
陈白昶无端有一种被审视的感觉,仿佛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已经被发现,仿佛心底的一切矛盾都已经被看穿。
但他终究什么都没说,陈白昶没说,沈鹤唳也没说。
就在陈白昶打算放弃等待他的回答准备离开时,沈鹤唳却像是刚刚才思考好答案,扯了扯唇笑着对陈白昶说,“不用,我让奴隶去。”
像是随口一说,又像是刻意为之的刺向陈白昶对他提醒着什么。
陈白昶转了一半的身子就这样停在原地,以一个僵硬奇怪的姿势站了许久,久到不知道沈鹤唳已经离开多久了,他才掏出手机叫了一辆车。
妈的,心情已经够不好了,不能再委屈自己挤地铁了。
叫完车后,他才呼了口气,心里又泛起一丝涟漪。
他一直都知道人性不是非黑即白的,但他曾经确确实实的以为沈鹤唳是一个纯黑的角色,扮演着下流低俗的反派残害着顾宁相和其他自己不认识的女性。
在了解到对方悲惨的家庭和系统的逼迫后,让他对沈鹤唳的看法稍有缓和,但他对其他人做出的恶事又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他们每一个人身上。
曾经想以善来救赎每一个人,然而却似乎一次又一次的用恶将每个人推向了深渊。
顾宁相也是,沈鹤唳也是,或许连他自己也是如此。
今天他说出的那些话,真的只是冲动吗?
陈白昶心底一阵恶寒,第一次生出了自我厌恶的情绪,想要对自己进行不断的审判,质问,惩罚。
他可以接受人性的恶,却难以想象这样的恶念是由自己本人产生,又亲口说出。
或许他也有些病了,但他不能深思细琢。
或许是讳疾忌医的思想,他觉得如果他也被确诊出什么疾病,那就真没人能挽救局面了。
他们几个人中,便再也见不到光,甚至还会连带着伤害其他人。
陈白昶站着等车,余光瞥见小摊小贩有卖花的。
种类并不多,已经是日暮时分,模糊的快要看不清都有什么品类,几样玫瑰卖的零散,还有康乃馨和百合,尤加利叶。
陈白昶打开手机看了一下日期,发现今天也不是什么日子,甚至连无人在意的感恩节都不是。
但他心情复杂,难过而又低落,想不出该如何哄自己开心,便鬼使神差的想要买一束玫瑰,以此来哄顾宁相开心。
或许等待被救赎的也不只是顾宁相一个,他也需要一个人来承载他在这个世界上孤独的寄托,让他知道哪怕身处异乡,也能心安如故。
他选了一束玫瑰正打算付款,又想起今日是他和顾宁相告白的日子。
那些藏了很久的话就这样在一个没有预兆的早晨宣之于口,没有铺垫,也没有浪漫。
他原先也是设想过的,在一个重要的节日里,或者选一个吉利的日期,伴着鲜花和烟火迎接自己的初恋,到那时再将心底的爱意和欢喜全盘托出,营造一个难忘的告白,能够让人在年老时,哪怕鬓发已经苍白了许久,走路都颤颤巍巍,想起曾经那一幕时还能莞尔而笑。
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告白,就这样突然的开始,又潦草的结束。虽然他亲的是很开心,但总归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缓缓收回手机,又在小摊上仔细挑选了起来。
老板见他拿了一束却不打算作罢,便巧言令色的当起了户外导购,说道,“帅哥这是打算给女朋友选花?今天刚好是情人节,只不过没几个人记得,你女朋友可真有福气咯。”
陈白昶一怔,“情人节?”
很显然,他也不知道。
老板老神在在的说道,“那可不,其实每个月十四号都是情人节,今天呀,叫拥抱情人节。多挑挑,多买买,给女朋友个惊喜呢。”
陈白昶摊子上摆的花,寒冷的冬天已经日落快要收摊,所剩的样式实在是没几种了。
零零散散几朵香槟,红玫瑰,碎冰蓝,卡布奇诺,还有一些向日葵,康乃馨,百合。
听起来样式很多,但当陈白昶想要包起来时却又发现每种花都凑不成一大束,全都三枝两枝,零零碎碎。
陈白昶转身想走去更好的花店,不浪费这难得的情人节告白日,却又偏偏发现这医院周围全是药店和花圈店,拿手机搜了搜,发现正经的花店近的口碑不好,口碑好的又距离偏远,而自己上次去的那家距离适中口碑不错的店家又刚好歇业。
如果去太远的花店的话陈白昶并不熟悉路况,预约时长,会不会堵车,这些都不确定。如果超过零点,这将是陈白昶最不想看到的。
于是他烦躁的退回步伐,只得将希望寄托于眼前的这个小商贩。
至少自己就在旁边看着,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大的问题。
陈白昶面朝着小摊,觉得把告白日的花束寄托于医院附近的小花贩上,还是心里有点没底。
加之眼看着叫的车就快要到达,陈白昶不免有些着急,出声道,“老板,能不能帮我包一束花,正式一点的,好看一点的,麻烦快一点,拜托了!”
老板也有些讶异,出言确认了一遍,“把这些花拆开然后给你包成一整束?”
陈白昶连忙道,“对对对,就是这样,麻烦快点麻烦了。”
老板眼中闪过一丝精明,再次确认道,“那小伙子,我这花都是单束包好的,你这样我可都没法卖了,拆了的话这钱……”
陈白昶这下是真的带了点不耐烦了,闻言更是满口答应,也顾不上自己是不是被宰了,只想着能够在车赶来之前包好,更想早一点,尽早的给顾宁相补上一束花。
鲜花老板这才满意地笑了笑,一边自吹自擂起来一边开始拆着包装纸包花,“小伙子你就放心吧,我这卖花几十年了,品质审美都绝对的,你放一百、一万个心!”
陈白昶敷衍的微笑附和,手里时不时看手机,估摸着司机到达的时间和回家路上所消耗的时间,路上会不会堵。
陈白昶通常要么步行要么坐地铁,今天偶尔想纵容一回,还真不知道这边开车回家需要多久。
陈白昶一边心里焦急着,一边不忘嘱咐说,“老板包好看点儿,拜托了。”
老板知道陈白昶认宰,便也堆起笑脸满口答应。
八点四十二分。
按理说对陈白昶回家的路程来讲绰绰有余了,但人一旦开始思考,便总害怕意外。
并且就算零点之前可以到家,但顾宁相的生物钟一向又准又早,若是顾宁相已经睡下,花照样送不到顾宁相的手里。
他焦虑的等了会,所幸老板也不光是嘴上说的好听,审美和包花的速度也确实不错,虽然只是零碎的玫瑰不能成整束,但有了向日葵做主花,香槟和多头做了配花,再几束染了暖色边的白玫瑰,整个花束及包装纸都成了暖色调,在已经黑透了的夜和僵冷发麻的风里面显得格外温柔,像一抹不刺眼的光。
当老板把花递给陈白昶的时候,出租车司机已经到达了好一会儿,正打电话催促着陈白昶快点儿。
陈白昶拿了花就一路小跑到指定地点,上了车满怀歉意的解释了几句,才安静下来看着车窗。
心中不禁暗骂今天还真是不走运,本来心情就不好,买个花也不顺利,打个车还有种卖保险的感觉,赔笑脸道歉了好一会。
虽然这确实都是自己的问题吧,但还是会心里觉得闷闷的,本就不怎么高兴,这下心脏更觉得像被蒙了一层厚厚的棉被,一点也不透亮。
陈白昶用指尖轻触手中的花,带着寒意的花瓣就跟着微微颤动,比上次自己送顾宁相的花束还要凉上几分。
告白会不会用红玫瑰会比较好?但红玫瑰会不会太艳俗了…可是用向日葵做主花又会不会太不正式了点?看起来不像是送给爱人的,反倒是像送给毕业班级的。
陈白昶仍旧有些懊恼和纠结,看了眼时间,九点出头。
零点之前肯定能到家。但若是顾宁相已经睡了怎么办?也是,人家明天毕竟还要起早。
陈白昶将头靠在冰凉的车窗上,意图用玻璃上的寒霜将自己冷静一会。
被颠了二十来下就老实了,头脑也确实清醒了不少。
陈白昶叹了口气,决定还是不装韩剧男主了,拿出手机准备问问顾宁相在干嘛。
想起告白的一天刚好误打误撞是一个情人节,还是有一点高兴的。
虽然不是众所周知的那种情人节,但那也足够了。
陈白昶扬起一丝嘴角,目光带了些温柔和甜意的看向手机屏幕,这算是他今天唯一的慰藉了。
打开手机,顾宁相像是害怕昨天的事情旧事重演,一向话少的他居然一连发了好多条消息,如吃了什么在干嘛之类的云云,多的陈白昶眼角都上扬,可算是尝到了恋爱的甜蜜。
陈白昶拿着手机一条一条回复着,犹豫了一会,终究是没把诊断结果和花束拍给他。
车子还在安静的向前行驶着,过往的路灯打在陈白昶脸上,在昏暗的车室内照进一次次的暖黄,又立马跑开。
盛开的向日葵迎着车窗接受着一次次的灯光,明黄色的花瓣在夜幕下显得有些黯淡,似乎只有在路灯照进来的一刻才能焕发生机。
陈白昶盯着手机,扬起的嘴角也不知怎么的就缓缓降了下来,盯着顾宁相的备注和怀中随着车辆微微抖动的花,神色愈发暗沉。
向日葵迎着路灯射进来的刹那才显得明亮一些,那他和顾宁相,又谁是向日葵,谁是一闪而过的灯光呢。
他这时候才明白,或许被当作寄托的,不仅仅只是他自己。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