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个人截然不同的反应，阿德笑了起来，但是眼中并无半分笑意。她看着天花板上吊着的人手，仿佛十分满意自己的作品。
她打了个响指，那些手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既然你们来了，这些小把戏也没什么必要了。”
“凌琰，你还没有想起来吗？这些手，是那些人在绝望中，向你伸出的手啊。”
凌琰往后退了一步，那一瞬间，仿佛脑海中有什么尘封的东西开始涌入。她的眼前涌现出无数的场景，耳边是嘈杂的声音。
那些声音来自许多人，多到她无法分辨。
她的眼前一黑，眼看就要栽倒。荀奕伸手揽住她，凌琰勉强睁开双眼，眼前的所有事物都在晃动，无法聚焦，她只能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上着急的神色。
荀奕抱住凌琰，急声道：“凌琰，凌琰！”
阿德冷眼旁观这一切。
在失去医师前，阿德的一句话在她的心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你怎么从来没有问过，荀奕是谁？为什么穿越者是你？你啊，变笨了呢。”
她在心中器械地循环，脑中却没有答案的一丝影子。
荀奕将失去意识的她紧紧抱在怀中，狠狠瞪向阿德，阿德依旧是一副冷淡的表情。
“看来，你早就‘苏醒’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问。
荀奕并不回应，而是将凌琰拦腰抱起。
“与你无关。”
阿德扯起嘴角，道：“怎么就与我无关？没有我，她早就灰飞烟灭了。不过，我劝你别打着想杀我的主意。友情提醒，不，是出自你的妻子的提醒，我和她，其中任何一个人死亡，你的目的都无法达成。”
听到“妻子”两个字时，荀奕顿住，眼中浮现出了痛苦。
他平复着呼吸，转过身，看着阿德。
“你打算干什么？”他问。
阿德终于收起了笑容，神情有些沉重。
“我想看看你，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
凌琰和荀奕确定关系的那个晚上，荀奕亲吻着她脖颈处的红痣，喑哑道：“小名，有小名吗？”
她躺在他的身侧，听着他的呼吸起伏与心跳。
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说罢，他笑起来，翻身。
凌琰见他充满笑意的双眼，有些不满，使劲将他推开。
“有什么好笑的？”
荀奕笑着将羽绒被拉上，将两人都罩在下面，他道：“不是笑你的名字，是觉得，是个很少见的小名。”
凌琰瞥了他一眼，还不打算放过他。
“我祖父是俄人，是他取的小名。你呢？你的小名是什么？”其实，他的小名她一早就听说过了，如今重新翻旧账，不过就是为了一窥他的窘迫。
想想都觉得可爱，凌琰觉得自己没救了，谁说的来着，当你觉得一个人做什么都很可爱的时候，那么你就坠入爱河啦。
面前的男人年长他几岁，但是很多时候，凌琰只觉得他还是个小孩儿。
她换了个舒适的姿势躺在他的身侧，指尖在他的腹部一遍一遍写着两个字。
荀奕被她弄得痒痒的，轻轻抓住她的手腕，接着是手指，两个人的手指交错着，追逐着。
他道：“我的小名......我告诉你了你可不能告诉其他人。”
他附身在她耳边，凌琰听见后，发出一声惊天爆笑。
荀奕一脸黑线，嘴角想扯也扯不起来。
“不是，怎么这么像女生的名字？”她捧腹，又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揉了几下酸痛的肌肉。
“哪有。”他背过身去不理睬她。
凌琰附身过去，从背后抱住他，一下一下描摹着他手臂的线条，浅浅道：“好啦，不逗你了，我觉得你的名字特别好，一听就知道你这个人特正直。”
这次轮到荀奕被她逗笑了，但还是死死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两个月后，俩人在相识的南方海岛举行了婚礼。
参加婚礼的人不多，只有一些近亲和两人的朋友。整个婚礼温馨又不失巧思，新娘抱着新郎在他的额角留下细密的吻。
婚礼的展板上，一片名字中间隐藏着两个缩写。
“AD&ZJ”
展板被他保留了许多年，后来他将两个缩写从展板上小心翼翼切割下来，随时带在身边。
*
凌琰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她感觉自己仿佛悬浮在半空之中，正在逐渐被另一股力量拽走，她看着自己的肉身逐渐远去。
不知道飘忽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丝亮光，凭借着本能，凌琰向亮光的方向接近。
同事将咖啡摆在她的桌上，寒冷的冬日里，冰块与塑料杯壁发出碰撞的响声。凌琰抬头笑笑，低头将咖啡的钱转给了同事。
同事手里抱着冒着热气的咖啡，打趣：“凌师，大冬天喝冰咖啡，真拼啊。”
凌琰举起咖啡，浅尝。
果汁加上美食，满杯的冰块，这个习惯她已经维持了接近十年。她起身，拿起装着咖啡的纸袋出了办公室。
电梯缓慢上升，红色的数字越来越大。这个陈旧的电梯在运行时总是会在在某个楼层剐蹭一下，每当这个时候凌琰就会想，真好，自己又安全了一次。
穿过长长的昏暗的走廊，她用员工卡刷开一扇沉重的自动铁门，接着是第二扇，第三扇。
越往里走，自然的光线就越少。白炽灯发出冷淡的光，使周围空气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度。
最里头，是一排房间，她闭着眼睛都能找到那扇门。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她伸手打开了开关，瞬间，光亮充满了整个房间。
“怎么又不开灯？”凌琰问。
床上的人动都没动，只是默默做起来，无神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动了动。
凌琰见他似乎对自己没有那么排斥，她举起手中的纸袋。
“你不能喝咖啡，我买了热牛奶和曲奇，吃点甜的会比较好。”
她将纸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取出来，摆在桌上，热牛奶还冒着热气，曲奇饼上大块的巧克力吸引了男人的目光。
凌琰背过身去，佯装取出资料柜里的资料，研究起来。她给男人留出了一片空间，让他独自用完这顿早餐。
004号，她的实验研究对象，两人上周刚刚才第一次见面。
实际上，从外头将吃食带进来是违规的。但是......凌琰承认，她存了私心。
后头吃东西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慢慢转过身来。
男人又恢复成刚刚的姿势，以一种小婴儿的姿态蜷缩在床上。
每天，这样的早餐时间结束之后，便是凌琰的实验时间。
今天，得到的数据与昨天没有什么出入，凌琰干脆直接打开电脑开始录入数据库。她对于环境十分放心，经过几天相处下来，凌琰能够确定004并没有攻击性。
同时她松了口气，004是个能让她放心的实验对象，不必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一坐就到了中午，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只觉得饿的眼冒金星。凌琰转过头，只见004仍旧乖巧地坐在床上，嘴里咀嚼着她在试验结束之后随手塞的果丹皮，那是某个地区的特产，很酸。她外套里总是塞着几个，困的时候撕开一包。
004一点一点啃着果丹皮，他的眉头因为舌尖的刺激紧皱，但是嘴里没有停下的意思。
凌琰就这么坐在角落里观察着他的动作，不管怎么看，都是成人的身躯，孩童的动作。
她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那头的004终于把一大根果丹皮啃完，手上有些粘腻，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呼吸急促，脸上露出了焦躁不安。
凌琰赶紧走上前，从口袋里取出湿纸巾，帮他将手指擦干净。
004额前的头发有些长，发丝在她的指尖摩擦，散开。
他的眼睛很漂亮，水气氤氲，眼尾上扬，每次睁眼时，眼皮上的折痕形成流畅好看的弧度。
看着那双眼，凌琰忽然起了一个私心。
她起身将随身携带的监控关闭。
凌琰坐在004的对面，问：“004，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004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一如往常那样。凌琰注意到他的眼睫动了动，薄唇微启。
她上身向他靠近，缩减了二人之间的距离。004的呼吸平稳，与她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凌琰闻到刚刚果丹皮留下的酸甜香气。
“你可以叫我......”凌琰顿了顿，“......阿德。”
“等你学会说话后，可以叫我，阿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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