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跑结束，四个身影慢悠悠地朝着食堂晃去。
陆远川一边走，一边用手指着周围的环境，耐心地介绍着：“那边是训练场，平时战士们就在那儿操练；拐角是供销社，缺啥东西都能去那儿买。”
三个小脑袋齐刷刷地跟着他手指的方向转动，就像一排乖巧的小向日葵。
陆睿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有些问题刁钻古怪，连大人都要仔细想一想才能答上来。
陆远川却丝毫没有不耐烦，他轻轻揉揉陆睿的脑袋，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眼中满是赞赏。
清晨的营区小路上，几个挎着菜篮的军属正走着，突然停住了脚步。
晨跑结束，四个身影慢悠悠地朝着食堂晃去。
“那边是训练场，”陆远川指着远处，“平时战士们就在那儿操练。”
保国仰着脸问：“为什么训练场要铺沙子？”
陆远川说：“沙子能保护战士们摔倒时不受伤。”
陆睿接着问：“那他们操练完累不累呀？”
陆远川嘴角微扬：“会，但是为了保卫国家和人民，再累他们都能坚持。”
陆远川左手牵着蹦蹦跶跶的卫国，“看路，”
他轻声提醒，右手随意却保护地搭在保国肩头。
三个小脑袋随着他的指引转动，像一排乖巧的向日葵。
几个挎着菜篮的军属突然停住脚步。
“哎哟喂！”
挎着菜篮的张大娘猛地拽住同伴胳膊，下巴都快惊掉了，压着嗓子啧啧称奇：“快瞧陆团长！牵着小的，护着大的，旁边那个…哎呦，看那眼神儿！待这几个娃，亲爹也就这样了吧？以前哪见过他这样？啧，这新娶的媳妇，可真了不得！”
陆团长携新婚妻子和孩子们随军的消息，像长了翅膀的喜鹊，扑棱棱飞遍了整个家属院。
水井沿儿，打水的嫂子们抻长了脖子。
菜畦边，弯腰的婶子们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晾衣绳下，挥舞拍子的手都慢了下来。
空气里飘着压低的惊叹和藏不住的好奇：
“瞅见了没？陆团长一早领仨娃去食堂，那叫一个稀罕！”
“可不是！连继子都疼得跟眼珠子似的，这新媳妇得是多招人疼啊？”
“以前那脸板得……啧啧，现在这模样，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营级以下的家属们只敢隔着院墙缝儿偷瞄，同级的军官夫人们也“恰好”端着茶缸子“散步”到了附近。
晾衣服的路线“顺理成章”地绕到了陆家小院旁，连打水的频率都“莫名其妙”高了好几倍。
整个家属院的目光，聚焦在这个能让冷面阎王化身温柔慈父的神秘新媳妇身上。
陆远川带着孩子们拎着早饭回来时，正看见苏晚牵着安安在院子里悠闲地散步。
卫国举着糖三角飞奔过来，苏晚刚笑着转身，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晾衣绳后一丝不自然的晃动。
她抬眼望去，邻家院墙头只有几簇粉白的杏花在晨风里摇曳。
几乎就在她目光转开的瞬间，原本含笑看着儿子的陆远川，眼神骤然一凝，周身那股温和的气息瞬间敛去，变得如同出鞘的利刃。
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无声地、极其迅速地扫过篱笆、墙角、杏花枝桠的每一处缝隙，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怎么了？”
苏晚摇摇头，接过卫国手里的油纸包：“没事，许是看花了眼。”
她分明瞧见篱笆外有人影晃动，可定睛一看，只有几丛狗尾巴草在风里摇头晃脑，仿佛在嘲笑她的错觉。
陆远川拎着竹篮走进堂屋，掀开盖布时带起一阵甜香：“食堂今早蒸了糖三角，你尝尝看。”
搪瓷盆里的豆浆冒着热气，乳白的浆面上浮着一层薄薄的豆皮，糖三角码在油纸上，面皮透着糖汁，像是包着一兜蜜，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
旁边是五个二合面馒头。
“记得家里还存着些白糖，”
陆远川说着，看了苏晚一眼，“给豆浆加点糖。”
他语气稀松平常，手指却在桌面上不着痕迹地叩了三下，似乎在传递着某种默契。
苏晚眼底漾起笑意：“我这就去拿。”
“阿睿，”陆远川转头唤道，“去灶房拿六个碗来。”
“好。”陆睿利落地应声。
苏晚捧着铝皮罐回来时，阳光正巧落在罐口，照得里头的白糖粒晶莹发亮。
在物资凭票、糖比油精贵的年头，这一罐白糖本身就是财富和底气的象征。
她毫不吝啬地给每个孩子的豆浆碗里都稳稳舀了一大勺！
轮到陆远川时，却发现他已经把馒头掰成了两半，就着咸菜啃馒头，眼睛却一直关注着孩子们。
保国捧着碗像捧着宝贝，小口小口地啜，“妈妈，这豆浆真好喝。”
卫国喝得太急，鼻尖都沾上了白沫，模样可爱又滑稽。
苏晚见状，笑着说道：“卫国，慢点喝，别呛着，瞧你鼻子都成小花猫啦。”
就连一向稳重的陆睿，也忍不住偷偷舔了舔嘴角，眼神里透着对美食的满足。
糖三角的金黄糖汁一滴不剩的都被孩子给吃了。
陆睿和保国分食最后一个馒头时，你一半我一半，认真得像在执行什么重要任务，小小的举动里藏着对食物的珍惜。
苏晚只喝了半碗豆浆就放下筷子，正用帕子给安安擦着沾满糖渍的小脸。
“收拾吧。”陆远川刚起身，三个男孩就像听到口令似的同时站了起来，动作迅速而整齐。
井台边的轱辘吱呀作响，混着他低沉的叮嘱：“碗要拿稳当，先用凉水过一遍！”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军人特有的严谨。
三个男孩子齐声：“知道了。”
晨光里，四个身影在井台边忙碌成一幅温馨的画。
苏晚倚着门框，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那个踮脚晾碗的小身影。
陆睿一丝不苟的模样，简直像是陆远川的缩小版，动作中透着认真与专注。
院墙外，几道窥探的目光正透过门缝悄悄打量，好奇地想要一窥这位新媳妇的模样。
苏晚却只当没瞧见，唇角含着笑，将剩下的白糖锁进了橱柜最里层。
早饭后，陆远川说要带苏晚去供销社添置些家用。
苏晚正低头收拾布兜，炕桌上一声轻响。
陆远川将那个军绿色的铁皮盒子推到她面前，“嗒”一声掀开盖。
“家里的钱票，以后归你管。” 陆远川声音低沉而坚定。
苏晚掀开盒盖，粮票布票码得齐整，最底下压着一张薄薄的存折，纸张边缘已经有些泛黄，记录着这个家的点滴积累。
她指尖抚过蓝黑色的数字，“一千零几十...” 声音轻得像叹息。
三张全国粮票，两张布票，边缘都磨出了毛边，见证着这个家的朴素与节俭。
“以后家里你说了算。”
陆远川声音低沉，喉结不明显地滑动了一下，耳廓泛起极淡的红晕，透着几分羞涩。
苏晚忽然就抿嘴笑了，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
她见过奢侈品牌的珠宝盒，捧过天鹅绒衬里的首饰箱，却都不及这个掉漆的铁皮盒子来得珍贵，因为它承载着一个军人家庭的信任与责任。
陆远川喉结动了动，声音沉了沉： “这些年，存得不多。”
他顿了顿，突然转身：“我去找战友借点票。”
“哎！” 话没说完，衣袖却被轻轻拽住。
苏晚仰起脸，眼里漾着细碎的光：“陆团长这是要吃软饭？”
“是。”他接过话头，冷峻的眉眼突然舒展开来，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不知道媳妇给不给机会？”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苏晚的耳尖瞬间红透。
她攥着存折捶他肩膀，却被他顺势握住手腕：“等我回来。”
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门缝里突然叠起三颗小脑袋。
卫国眼睛瞪得溜圆：“爹耳朵红了！”
话没说完就被陆睿捂住嘴。
保国咬着嘴唇憋笑，肩膀一抖一抖的，仿佛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院里的空气突然凝固，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
陆远川修长的手指停在风纪扣上，金属扣环发出“咔”的轻响。
军装立领竖起的瞬间，方才的温柔就像被紧急集合号吹散了似的，取而代之的是军人特有的威严。
“列队。”
他声音里带着操练新兵时的肃整。
苏晚低头抚平衣角，却压不住上扬的嘴角。
门外卫国蹦跳的脚步声里，隐约传来陆睿压低声音的训话：“齐步走要摆臂，爸爸才教过的。”
孩子们的童真话语为这严肃的氛围增添了一丝温馨。
苏晚望着陆远川远去的背影，心绪翻涌。
空间里堆积如山的米面粮油，此刻却像隔了时空般无法动用。
除了平日悄悄取些自用，其余的都得寻个由头才能见光。
“急不得。”她暗自宽慰。
这年头，揣着金山也得按规矩来。
陆远川借来票据后，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稳稳停在家门口，引得街坊邻居纷纷探头张望。
一家六口整整齐齐上了车，随着车子发动，扬起一阵尘土，留下众人羡慕的目光，风驰电掣般朝着县城的供销社驶去。
苏晚站在副食柜台前，身姿挺拔，手指轻轻点在玻璃上，声音清脆而自信：“劳驾，两斤盐，酱油打满这个壶。”
竹提子咚地没进酱缸，浓郁的酱香瞬间四溢，不少人闻着味就凑了过来。
醋坛子边的木勺柄油亮亮的，苏晚眼都没眨：“来半斤最贵的米醋。”
周围人窃窃私语：“这谁家的，买东西这么阔气！”
碗筷柜台前，三个男孩眼睛都看直了。
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碗摞成塔，雪白的细瓷小碟在阳光下泛着润泽的光。
苏晚声音清晰有力：“六个碗盘，六副筷勺，六个大海碗。”
售货员瞪大眼睛，手上动作都加快了几分：“好嘞！您这一买，柜台都空了小半！”
周围顾客更是投来惊讶又羡慕的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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