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相处
午睡过后,洗漱完毕,琬潆听得紫陌回禀,顺治还在书房,于是,就亲自过去服侍。
让顺治一个人呆在书房,不过是为了让他发现,自己其实和他兴趣相投,而不是随便说说、做做样子。
由别人口中说出来的,永远没有自己发现的,更加令人深信不疑。
琬潆去时,顺治在榻上睡着了。比起清醒时的帝王威严,此时他的睡容显得格外沉静,甚至还有着几分稚嫩。琬潆突然觉得,自己要从新评估认识顺治。
就算他是个喜怒无常的皇帝,就算他骄傲而又自卑,即使自己认为他遇见乌云珠后的种种所作所为,十分脑残,但琬潆还是忽略了一个事实。他其实才十五岁。在现代,这个年纪还被算做是孩子呢。
顺治小时,并不能经常与母亲见面,而孝庄又经常对他严厉要求。其实,顺治内心深处,还是渴望母爱的吧?
所以,当他发现孝庄维护自己娘家,更甚于自己,才会格外愤怒、甚至故意叛逆。也或许因此,才会爱上乌云珠那样温柔的女子。
乌云珠是他真正第一个花费了心血的女子,故此,顺治才能够为了她,不惜对抗孝庄。想明白这些,琬潆决定,要让顺治对景仁宫、对自己,更加记忆深刻些。
只有记在心里、花了心思,顺治才会愿意真正保证自己在宫中的地位。自己没有孝庄这样的后台,就只能依靠他了。
于是,琬潆,拿了一把霜白色的香料,投入香炉中。想让他记住自己,先要让他记住自己某些独特之处。
香雪海的气息十分独特,又是琬潆最常用的香料。应该让顺治记住这种味道,记住伴随这个味道而来的安宁和愉悦。
当他在其他地方闻到别的香气时,会想念香雪海的气息,进而想起用着香雪海的自己。
这时,顺治醒了。他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用热帕子清醒了一下头脑,而后迫不及待地要和琬潆讨论,刚才看到的那些书籍。
不同于昨天那种,广泛而浮于表面的谈论,这一回,顺治细致而深入地表达了,自己关于诗歌琴棋、甚至关于汉族文化的见解。
他急切地想要听到琬潆的想法,急迫地渴望从琬潆这里,得到认可。
琬潆也承认,顺治确实是个聪慧的人。从他开始学习至今,不算长的时间内,他已经掌握了不少的知识。
虽然,碍于出身和时代,他在某些方面的认识,仍有些不足,但是已经形成自己的见解和思想。
琬潆当然不会让他失望。好歹也为了这个时候,准备了多年。琬潆不但配合着他的谈论,而且不留痕迹地引导顺治,表露更多的看法。
她小心地、试探地,分析着他的喜好偏爱、他的行事作风和他对人对物的看法。
此后,顺治就经常来找琬潆。或是来景仁宫用膳,或是和琬潆探讨汉学,亦或者下一盘棋、听一支曲子,又或是干脆只是为了稍微睡上一会,或者干脆让琬潆给他泡一杯茶,对坐品茗。
琬潆从这种种蛛丝马迹中察觉,顺治这段时间,应该是压力很大。解决方法就只有两种,要么发泄出来,要么缓解休息一下。她很高兴的发现,皇后承担了前者,而自己承担了后者。
宫中传言日盛。皇帝最宠爱佟贵人。皇后和谨嫔也时常说一些酸话,不时刺上两句,或是找些借口,给琬潆一些小小的惩戒。特别是,当孝庄也有些注意到自己的时候,琬潆决定,应该履行承诺了。
当初在御花园,有几位满族宫妃帮忙演了一出戏,琬潆由此吸引了顺治的目光。于是,琬潆不露痕迹地在和顺治的言谈中,提到一起入宫的姐妹,提起出众而善解人意的乌苏氏。
乌苏氏只是个常在,但很是聪明。那时,有些宫妃并不甘心让琬潆拔得头筹。但是乌苏氏帮助琬潆说服了大家:“只有我们当中最出众的佟格格,得到了皇上的注意,才能让他记起,宫中还有一群满洲出身的妃嫔。”
顺治对于这些宫妃,本来不甚在意,也没什么兴趣。于是,琬潆在不经意地道:“乌苏姐姐的父兄,也是骁勇善战。送他进宫前,一个劲儿的吩咐姐姐,要用心侍奉、忠于皇上。”
顺治心中一动。
婉莹继续如家常闲话一般提起。哪个妃子出身正白旗,哪个是镶黄旗,族中除了那些官员,家里又有哪些贵亲。
她见顺治已经若有所思,便自然而然地转换了话题。继续说着,某位贵人是如何的活泼娇俏,那个常在又是如何的柔顺娴雅。
在琬潆口中,这些姐姐妹妹们,都是捧着一颗忠心入宫。皇上在她们心里,是夫主、是君上,大家对他,如同对待天神那般的崇敬。
就在琬潆自己,都快尬地说不下去的时候,顺治终于拉过了她的手,轻轻拍拍道:“潆儿倒是大度,有母仪天下的气度。”
琬潆吓得,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她娇嗔地道,“臣妾一心都是为陛下着想。但是陛下,怎么这样口不择言,这要来害臣妾呢?皇后娘娘才是母仪天下呢。”
她的柔荑落在了顺治的唇船上。顺治就势亲了一口,才把那只修长白嫩的手握住。
他看着琬潆急惶惶的神色,心中冷笑。蒙古女人,在后宫之中,是何其的气焰嚣张?以至于,满洲妃嫔闻之色变。
她们屡屡欺压其他宫妃,就连顺治都时有耳闻。她们把大清的皇宫,当成了草原上的蒙古包,任她们大耍威风。
“皇后?”顺治意味不明得冷哼一声。皇后的跋扈,又是蒙古女人中的翘楚。
她的愚蠢娇纵,有如陈氏阿娇;其心狠手辣,不输于赵氏姐妹;嫉恨善妒,堪比隋文皇后。
可是陈阿娇的母亲,至少有拥立之功;飞燕合德,在成帝面前,尚且柔顺邀宠;独孤氏尚且知道约束娘家,堪称贤德。
而娜木钟有什么?
琬潆觑着顺治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皇后娘娘出身尊贵。科尔沁于国于朝,立有大功。娘娘得以与皇上,并肩见而立,我等自当恭敬侍奉。”
科尔沁啊……顺治心中不以为然,但没有再多说,只是在琬潆的引导下,把一部分目光,放在了这次选秀进宫的满洲妃嫔身上。
每个妃嫔的背后,都是一股势力。虽说皇帝乃是天子,万乘之尊,但在根基为固之时,也要对大臣们拉拢安抚。何况这些大臣们,主动效忠,他又何必拒之门外?
顺治让琬潆侍寝的次数变少了,但在他心中,琬潆却成了最特别的一个。尤其是,此举让顺治给予蒙古妃嫔的恩宠,越发稀薄。皇后和孝庄的注意力,随之转移到了其他满族妃嫔身上。
孝庄虽然更愿意顺治宠爱蒙古妃嫔,但是她没有理由拦着儿子,不让他亲近满洲女子。蒙古妃嫔没有生育,已经让孝庄承担了许多不满和指责。
更何况,这些满人妃嫔中,不乏父兄在朝中身居高位之人。她们本就通过各种各样的路子,向家里哭诉,宫中蒙古女子独大。
满洲勋贵们或明或暗的埋怨,孝庄也无法视而不见。如果他她再横加干涉,将引发的非议和责难,即使皇太后也难以承担。
随着顺治和琬潆相处日久,他也逐渐和琬潆说起一些朝堂上的事情。自从选秀过后,顺治就倍感压力。
不仅仅是因为,太后又招来一批蒙古贵女,也不全是因为,和皇后关系日渐紧张、经常争吵。顺治亲政的第二年,清廷在军事经济等方面的情况,都很不乐观。
七月,孔有德战败身亡,顺治首当其冲地承担了随之而来的种种责难。加之,多尔衮当政时期,顺治欠缺处理朝政的历练,这使他在政务上,面临着巨大压力。
而本应该体贴他的妻子,不仅没有给他安慰,反而因为他不断宠幸满人妃嫔,与他争吵不休。而蒙古出身的妃嫔,则不断提醒他,要倚重蒙古王公和他们的族兵,来解决问题。
这是顺治所不能接受的!
孝庄虽然会帮他分担一部分朝堂压力,但她也没有忘记,对,甚至耳提面命,要他和皇后和睦相处,维护好和蒙古之间的关系。
这使顺治愈发苦闷。
当他跟琬潆抱怨朝政,琬潆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只是表现出足够的温柔,不断地安慰和鼓励他。
琬潆为了缓解顺治的心理压力,坚持使用具有舒缓作用的甜橙精油,来给他进行按摩。再加上香雪海独特的冷香,经常使顺治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于是,顺治愈发愿意来景仁宫。特别是当顺治无意中发现,琬潆精通汉文和熟知各地地理民风,而且对于朝政,颇有几分见解,常常不经意间,给他带来灵光一现的启发。
他慢慢开始习惯,和婉莹商量一些朝政。起初,琬潆并不愿意插嘴,只是一味提醒顺治去询问太后和皇后,还为此顺治闹了几回便扭。
但是后来,顺治不断在琬潆面前表示疲惫,想要寻求帮助。琬潆才柔顺地答应,“皇上要有什么心里话,臣妾这儿总是听着的。臣妾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有个人说说话,也好的。”
琬潆从来不直接提出自己的解决方法,只是委婉地启发和提醒。她也不敢自视甚高,就以为自己的才能智慧,处处比得过那些朝堂老狐狸。
但是,琬潆胜在有着来自后世的见识。特别是很多事情,如果已经提前知道了结果,再去倒推过程和原因,就是轻而易举了。
于是,顺治越发觉得,和琬潆的谈话,能帮助他全面看待朝堂上的人和事,能另辟蹊径的解决问题。
他心中不由的感慨,怪不得汉人的书上说,要广于纳谏。先贤果诚不欺人也。顺治对朝政逐渐熟悉起来,也越发看重琬潆。
同时,琬潆则借着这些难得的机会,和顺治一起讨论奏折,从中全面了解朝堂情况,分析派系情况,大臣的立场。她还默默记下将来可能用到的人。
在这种互相都满意的氛围下,顺治就要给琬潆晋升位份。琬潆则大惊地向顺治讨饶说,如果顺治这样做,皇后一定会把自己视为眼中之钉子。
顺治对娜木钟不满已久,告诉琬潆不必忌惮皇后。琬潆立即和顺治哭诉,皇后是太后的亲生侄女,如果皇后讨厌她,太后一定容不下自己。
琬潆又让宫女太监假装不小心地把孝庄的偏心,添油加醋地传到顺治耳中。这些本就是有一定依据的事情,所以顺治随便查证一下,很容易就相信了。
顺治本来对孝庄已有一些不满,如此心结日深。再加上蒙古妃嫔不恰当的言辞,更让他认定孝庄一味偏心娘家,还也有些借蒙古来打压牵制自己的意思。
琬潆又趁机哭着和顺治说,请他不要为了自己和太后作对。又说,太后是顺治的母亲,一定会疼爱皇上,只是因为皇后是太后侄女,是娘家人。所以太后才怜惜一二。
请皇上一定要体谅太后,千万不要惹他老人家生气,又不然自己就是肯定活不成了。
她还我见犹怜地向顺治表示,自己把他当做夫、当做君、当做天。只要他好,自己升不升位份根本不要紧。只要皇上和太后母慈子孝,自己受多大苦都没有关系,就是立时死了,也毫无怨言。
这话说的,假的不能再假。好在琬潆自信,还有几分演技。而且再聪明的男人,有些时候在某些方面,也实在是过于自信,以至于智商欠费。
他们就喜欢自己想听的话,对于自己的魅力也深信不疑。
本来,顺治拿琬潆和娜木钟两相对比,就觉得琬潆贴心、识大体。经此一事,更觉得琬潆孝顺,而娜木钟不贤,而孝庄也有些不慈。
琬潆又硬要顺治答应,要广施雨露,开枝散叶,绝不只独宠自己一人,要多多想想乌苏姐姐等人。
如此顺治晚上让琬潆侍寝的日子,便不那么显眼。他开始多多宠幸满人妃嫔,其中又以乌苏氏、王氏、杨氏三位常在最为受宠,侍寝日数与琬潆不想上下。
顺治此时还没有移到乾清宫,只住在保和殿。保和殿离景仁宫比较近,顺治经常白天和琬潆一起用膳,又常下午来找琬潆谈论诗书,探讨朝政。
一天,顺治和琬潆**过后,躺在床上,揽着琬潆说起对朝廷大臣的看法,其中就有提到安郡王岳乐。
起因是顺治九年,岳乐入工部议事,发现喀尔喀部土谢图汗、车臣汗两人,有逾矩的地方,就向顺治回报了,顺治很不高兴,就下旨让岳乐去申饬二人。
端嫔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与其中一人有亲,就对岳乐很生气,和顺治说道:“安郡王岳乐随意训斥蒙古王爷,让蒙古四十九旗好生不满。蒙古一向效忠皇上,还请皇上责罚与岳乐,以慰蒙古忠心。”
顺治当时就拉下脸来,冷声道:“岳乐只斥责两个犯错的罪人,哪来的四十九旗不满?至少科尔沁就没有不满。更何况这是朕下的旨,是不是也要朕给蒙古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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