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即投入地看起来,里面果真引用了不少《孙子兵法》的句子,却并不是照本宣科,而是加以注解,密密麻麻的小楷挤在书页空白处,没有故弄玄虚的华丽语句,每一笔都踏实切题。
除了《孙子兵法》,还有《吴子》、《三韬》、《六略》,古代兵书他竟悉数掌握熟知,李贽逐字品读,越深入,赞叹之意愈浓。
他忘记了时间,医师睡前来为他换药,见他亥时还未休息,坐在床头捧着一本破书看得聚精会神,难免生气:“公子小小年纪,怎么一点也不爱惜身体,难道这书白天不好看吗?”
李贽赶紧赔笑,把书顺手塞在枕头底下,大夫的话他还不敢不听。
等看到比预料中好得慢许多的伤口,医师本不明显的皱纹变深了,眉头拧成了疙瘩。
李贽的创口从外部看来并不大,里面却贯穿了半个腹部,万幸是没有伤到脏器,萧府提供的药膏都是疗伤秘药,现在已经半愈合了,可以幅度不大地动作,李贽本来就不当一回事,只是医师紧张。
不能自主行动的滋味太难受了,李贽在心里组织语言,想让大夫同意他下床。
但被一眼识破了,医师的话毫无转圜余地:“不行,安心养着吧。”
李贽正叹息时,萧淮远敲门进来了。
他对屋内的情形有些诧异,瞥了一眼李贽拆开后有些丑陋的地方,突然道:“你要祛疤的药吗?”
“咳咳!”
李贽差点被口水呛到,不可思议道:“我一个大男人,留点疤怕什么,宫里的娘娘才需要那东西。”
他给自己的定位一直是硬汉风的,就算这个壳子柔弱了点,萧淮远也不至于说出这种话吧。
对方的目光轻轻地扫过他。
李贽嫌热,下身只穿了一条丝绸短裤,萧淮远的目光重点在他的小腿上停留—
没有半根毛的小腿。
他扯出一丝微笑:“那就不用吧。我来是有一件事要请你配合。”
李贽感觉被冒犯到了,还是那种滑不溜湫一闪而过抓不住的冒犯。
他对萧淮远的真面目有了更深的体会,慢慢吐出一口郁气:“大人直接说吧,我身在萧府,难道还能不配合吗?”
“那就好。”
萧淮远颔首。
一个时辰前的萧府地牢。长而缓的甬道从地面台阶延伸到深处,两侧墙壁上点着油灯,越往下走,灯光便越暗淡,黑暗开始吞噬人的感官。
刺客被吊在一间石洞里,胸口有一个赤红滚烫的烙铁印,正滋滋冒着白烟,身上用来伪装的东西都被卸去了,展露出一张刚毅不屈的脸。
他大概三十余岁,长相有一种独特的凌厉,似乎经受了不少风吹雨打,连眼角的细纹都格外沧桑。
连受了三场刑,他嘴巴还是闭得很严,没有要交代的意思。
萧淮远进来之后,隔着牢门看侍卫行刑,管家迎出来:“大人,这人似乎参过军,大大小小十余处伤疤,有三处箭伤,腿上那一道好像是狄人弯刀砍的。”
萧淮远微微一动。
他本来并不在乎这人是谁,想要他命的人不少,他没有那个闲工夫去深究,三场刑还不愿意说话,已经可以直接去死了。
但是,参过军,这一点让他稍微有些好奇。
于是萧淮远道:“等到夜半的时候放松防备,放他出去,告诉我他去了哪。”
管家应了声是,退下了。
李贽听了萧淮远的打算,不解他来的用意:“大人要查幕后之人查就是了,专门来找我一趟做什么?”
“他逃出来后,并不一定会离开,府中也许有他想要的东西,为了不惊动他,我没有加派护卫,如果他来到这个房间探查,你不用害怕,只要按一下床头的浮雕就可以。”
萧淮远安排事情的时候一向严谨而细致,连李贽这个暂住的人的安危都考虑进来,如果他事先没有说那些话,李贽肯定会觉得他十分妥贴,说不定还会心动一阵儿。
但此刻他只是弯唇假笑。
萧淮远权当没看见,又道:“你要我办的事我已让底下人开始着手了,只是时间紧迫,不一定赶得上。”
他说罢蹙起青眉,长身玉立,状似很为难。
李贽也不逼他:“大人尽力就好,办不成就办不成,我一介白身,还如此弱小可怜,又能把大人怎么样呢?”
萧淮远:“.......”
李贽阴阳怪气得有点明显。
等萧淮远一走,李贽就要求自己一个人呆着,医师换过药了,李贽现在的病情也不需要人夜里守着,他不能硬留,只得走了。
医师一走,李贽就悄悄地把烛台拿到床上,小心地继续看虎歧的书。
大约凌晨一两点的时候,李贽熬不住了,上下眼皮打架,昏昏欲睡。
伸头吹熄了烛台,他盖肚子预备睡觉,就在这时候,他听见了一些细微的、不同寻常的动静。
嚯,中大奖了。
刺客不会以为这里住的是萧淮远吧?毕竟萧府的建筑布局很规矩,细心观察下很容易知道哪里是重中之重。
李贽开始调整呼吸,身体微微弯曲了起来,使全身肌肉处在一个半张半弛的完美状态中。
似乎是窗户纸颤了一下,李贽才想起他没关窗户,医师光顾着恨铁不成钢了,竟然也忘了。
那确实该被光顾,要是他是刺客,估计都要笑出来了。
五秒钟后,刺客进来了,落地声很小,接着朝床走过来,脚步连贯,目的很明确。
他走到床边,李贽却没有听到利器破空的声音,夏天的月光亮如银盘,屋里看不清人脸,但身形还是可以辨认的,他应该发现找错人了,下一步大概是要逃走。
李贽有些失望,下一秒,他的右手猛地扬起,一把扣住了来人的喉咙,刺客朝他伸过来的手转了方向,箍住了李贽的手腕,一阵钻心的疼痛,手腕骨头好像错位了。
李贽抬脚就踢,从床上翻下来,电光火石间的短暂交手,刺客一个急切的侧滑步躲过了攻击,李贽没有停顿,抄起铜制的烛台,朝刺客的头部砸下去。
刺客受着伤,李贽也受着伤,两个人都不能发挥全力,但是李贽对房间更熟悉,如果这一下砸了下去,刺客很可能死掉。
“李贽!”
最后关头,刺客叫道。
很沙哑的嗓音,但叫得字正腔圆,李贽没能继续动作,转而踹了刺客胸口一脚,趁着他吃痛,惊疑不定地摸过火折子点亮了蜡烛,擦的一声,小小的一方天地被烛光笼罩。
李贽还是不认识刺客,他准备按床头的浮雕了。
刺客不停地抽气,咳出了零星血沫:“....你,是你先来找我,怎么,怎么能......翻脸不认人?”
李贽冷冷地看着他:“你胡说什么呢。”
刺客又咳出了一口血,是气的:“我怎么胡说,不是你来找我,还在我面前杀人?我一路跟着,见你被带进了萧府,本想报官,结果石头找过来了一”
“石头心急如焚,怪我没有救你,我、我也有些后悔,便想潜入进来带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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