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拥有千万人口的燕城渐渐安静下来，为了响应国家节能减排的号召，街上的霓虹灯在一点一刻准时关闭，现在只剩下一排昏黄的路灯。在这个大部分人都陷入深度睡眠的时刻，市公安局的法医办公室的门被人风风火火地推开了。
“老池，来活了！做白骨的脱氧核酸检测，啊对，门口还有五具尸体，给他们做个全套体检哈。”齐州冲进来，三下五除二拉开双肩包拉链，两手抓着底部，口朝下，“哗啦”一下把白骨倒在消毒台上，然后不等对面的人开口说话，他就像一阵风一样离开。
法医池极一脸无语地看了眼那堆人体零部件，用最快的速度冲到门口，对着齐州的背影嚎了一嗓子：“这是一瓶茅台的价钱！”
齐州正大踏步朝人像侧写室走，听到这话头也不回，只挥了挥手，比了个“ok”的动作。
他在人像侧写室门口停下，从兜里摸出一大串钥匙，连续试了好几次，最后打开了门。齐州拍亮节能灯，打开电脑显示器，拉开椅子坐下。等待开机的过程，他把皮衣外套脱下来丢在一旁，只穿白色短袖，结实的手臂搭在桌子上，皮肤表面浮着一层薄汗。
台式电脑在磨蹭了一分多钟后终于开机，齐州点开人像数据库，操纵鼠标从浩如烟海的五官数据库里找与女鬼样貌匹配的五官。眉形库里收集了几亿种眉形，他一页一页地翻，最终锁定在一条细软的柳叶眉上。齐州将那条柳叶眉缓缓拖到屏幕中央的空白人脸上，接着去找眼睛、鼻子、和唇形。
很快，女孩的五官浮现在电脑屏幕上，简单地调整了一下面部轮廓后，齐州将这张图输送到了人口信息网中进行对比筛查。
进度条慢慢向前推进，10％，21％......约莫过了半个小时，电脑屏幕闪了闪，在短暂的黑屏后，跳出一张身份信息。
卓怡嘉，女，桐城临县人。
齐州盯着界面右边的一寸白底照，女孩的刘海被发卡夹了上去，露出清秀的五官，头发披在双肩，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漂亮的桃花眼盯着屏幕，目光落在了虚空中。
“是她了。”齐州点进去翻看卓怡嘉的简历。
她的出生日期是1987年5月23日，父母在燕城的一个建筑工地当日工。在卓怡嘉2岁时，他们从三十米高的建筑高楼上不慎跌落，抢救无效双双离世。法院将卓怡嘉的监护权判给她的奶奶，但好景不长，在卓怡嘉4岁时，老人得肺癌去世，无处可去的她最后被桐城的一家儿童福利院收留。
公安内网上的信息只记录到了这里，之后她经历了什么，如何死亡以及死亡时间都没有记录。
齐州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面，他思索了一会儿，进入内网的刑事案件卷宗系统，输入“2000年”、“失踪少女”、“凶杀案”三个关键词进行检索，但令他惊讶的是，卷宗中竟然没有相关案件。
齐州微微皱了一下眉。
卓怡嘉是被凶杀的，一个大活人平白无故失踪，公安内网竟然连一丁点信息都没有记录。
齐州的脸色渐渐冷下来，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微微眯起眼睛，整个人看起来很肃戾。沉默半天，齐州动了动，打开手机翻到江客给他发过来的五张尸体，然后对照着照片开始进行人像侧写。
人物信息检索是一件很繁琐且复杂的事情，他必须在海量的数据库寻找最贴合的五官，饶是如此，有四具尸体还是没法确定身份信息，但好歹最后一具的信息找到了。
张伟，男，47岁，燕城本地人，大专学历，在建筑工地打零工，一个月前在建筑工地从高处不慎跌落，家属获得公司赔偿金50万。
齐州滚动鼠标快速浏览信息，看完之后目光停留在了他的出生年月：1973年1月25日，这个时候卓怡嘉还未出生，而卓怡嘉死亡的时候，27岁的张伟正在一家饭店打零工。
多条信息查看下来，齐州发现两人的生活轨迹和社交圈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他们完全就是从没见过面的陌生人。
那么，两个没见过面的陌生人骨相怎么会长得误差不超过1cm呢？
齐州用指腹转动了一下鼠标。
谁杀了卓怡嘉又给她下了地缚咒？被下地缚咒的卓怡嘉怎么能在燕城自由活动？浐灞町怎么会出现和卓怡嘉五官神似的尸体？卓怡嘉想干什么？找凶手报仇？还是另有计划？
齐州的迅速思考着，这些问题在慢慢在他脑海中行成一张大网。
那么，沿着这些伸出来的线索往上追溯，坐在中间结网的会是谁？
齐州摩挲着下巴，头顶的光照射下来，在鼻翼两侧投下淡青色的阴影。
“老齐!”周建明走进来，就瞧见齐州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于是他抬高声音，一巴掌拍在齐州面前的桌子上，“我叫你三遍了！”
齐州回过神，抬头看向周建明，“什么事？”
话问出口，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抬手一按太阳穴，然后指了指周建明，问：“二十一年前，你在干什么？”
“啊？”周建明茫然。
“2000年，你在干什么?”齐州重复了一遍。
“哦哦，那个时候啊，我在燕城关阳区分局刑侦口当队长。”周建明回忆，他说：“后来关阳区和市局联手破获了一场大范围的吸.毒.贩.毒案，我就被调到了市局，在市局干了十五年升了刑侦支队队长。”
齐州没接话，他像看电影一样盯着周建明看了很久，最终，他露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
“怎么了？”周建明看向电脑屏幕，“你上内网查什么？”
“一个女孩。”齐州朝电脑努了努嘴，“今儿晚上在浐灞町4单元出现的那只女鬼。”
周建明的目光在女孩的一寸证件照上停留了一会儿，有些惊讶地看向齐州问：“对于害人的厉鬼你不是一向直接出手渡化吗？怎么今天突然开始调查它们的身份信息了？”
“大概我今天很闲。”齐州摊开手耸了耸肩，他重新看了眼卓怡嘉的一寸证件照，然后关掉了电脑。
齐州从座椅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问：“老于他们还好吧？”
“就是惊吓过度昏过去了，没事儿。”
“我过去看看他们。”齐州点头，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两名值班警员裹着满身烧焦的糊味冲进来，“解剖室突然起火了，老池还在里边！”
·
江客把车开进涵馆别墅的时候，奚菀正和姜泽在客厅唱K。所以当他坐电梯上到一楼时，耳膜差点被那句“死了都要爱”震碎。江客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这才推门进去，冷着脸把掉了音响插销。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奚菀和姜泽扭着脑袋看过去。
“现在是凌晨一点二十三分。”江客指了指自己的腕表，看向两人，“没事做就去睡觉。”
“不——要——！小江江来让我亲一口~”奚菀张开柔软的手臂，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朝江客跑去，“皮蜕完了，老娘又获得了新生！”
江客抬臂挡下奚菀的烈焰红唇，扭头看向姜泽，咬牙，“你又让她碰酒了？”
“你就从了她吧，不然她要对你用强了。”姜泽在沙发上抱着肚子咧嘴笑，他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个长度，“就一丢丢~甭担心，她没醉。”
“没劲儿。”奚菀站直了身体，扯了扯自己滑落的衣领，遮住胸前的波涛汹涌，瘪了瘪嘴，“七天没见面了你就不想我？”
江客将外套搭在衣架上，解了两粒衬衫扣子，又将袖口挽上去，转身钻进了开放式厨房。他从冰箱冷冻室里拿出三条小鳗鱼，丢进水槽解冻，在这空当，他淘了米把米饭蒸上。
“你怎么知道我们饿了？”奚菀靠在吧台上，看江客在厨房忙活。但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劲：江客那煮的米饭根本就是一个人的量啊。于是她眨眨眼问：“一个人够谁吃啊？你想看我和姜泽打架？”
江客摇了摇头：“不是给你们做的。”说完，也不等奚菀说话，进储物间把小型烧烤架搬了出来。
“那给谁？”奚菀瞬间警惕起来，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江客今晚很不正常。
江客抿了抿嘴唇，短暂地沉默了。过了片刻，他轻轻叹口气说：“齐州复生了。”
奚菀手一抖，玻璃杯摔碎在地上。她震惊了半天，终于找回一丝意识，吞咽了一下口水，再开口时就有点结巴，“是、是我想的那个齐州？”
“嗯。”
谈话到此结束，别墅陷入落针可闻的寂静之中。江客翻动着烧烤架上的鳗鱼片，表情很平淡，手腕很稳。
和奚菀的反应相比，当时江客的反应已经不算是平静而是无动于衷。江客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时间太长，很多情绪在漫长的等待中都已经消磨殆尽了。
姜泽倒吸了一口气，问：“你家那位创世神该不会就是今儿下午咱们见过面的齐州吧？”
江客点点头：“是。”
姜泽爆了句粗口，他扶住有点站不稳的奚菀，百思不得其解，“那他五年前怎么没来找你？躲着你是什么意思？”
江客正把熬好的酱汁往米饭上浇，闻言，动作一顿，他抿了下嘴唇，沉默着没说话。
突然，他的身体不知感应到了什么，眉心亮起一枚金色的火焰印记，侧脸瞬间爬满金红色的凤凰图腾，江客抬手摁在眉心，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啧”了一声，迅速把鳗鱼饭装进便当盒，提着塑料袋就往门口走。
姜泽没见过江客这样的状态，愣了半天问：“这是为情所伤？”
奚菀当场给了他一巴掌，“屁！那是凤凰明火。有人用江客的凤凰明火烧东西，他感应到了。”
“凤凰明火？那是啥玩意儿？”姜泽不懂就问。
“能燃尽世间万物的魂火，只有凤凰才有，纹在两肩，一共两枚，当年凤凰摘下左肩的明火送给了......嗳不说了，我得跟过去看看。”奚菀拔腿就跑，留下还想知道后续的姜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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