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犹清像回到小时候一样,盘着腿坐在地板上,房间还是那个房间,人也是一样的人,小镇依然是从前的小镇,可是在一切的一样里又偏偏完全不一样了,她找出了不一样的细枝末节,它们具体在她们的身上和年旧的小镇以及这栋房子。
于是它们有了共同的归宿叫做时间,时间让一切变得都不一样,却又还留着从前那个叫一样的名字,好让人想要找回时又能轻松的寻到踪迹。
她的思绪飘漾,眼神却认真地看着江夕望,她坐在沙发上抱着画板,看一下自己然后低头继续画,又看一下自己然后又低头继续画。她用大脑完美指挥着思想与感官,让它们各司其职又共同为一个目标努力。
江夕望投入的画画没有察觉到夏犹清的小动作,她的指尖握着的画笔快速在画纸上扫动眉头有些微皱,夏犹清发现她总是画着画着就会停笔偏头审视一下画,像在复盘检查一样,然后又继续,她看模特看的特别快,基本上就是扫两眼就开始落笔,别人认真观察模特啥的,在她这儿都没有。
夏犹清决定等她画完了要问问她为什么。
她开始转移注意力,把眼神落在了江夕望身后的窗外,老旧的开合窗户被上了一层新漆,但依然难掩岁月的痕迹,上面的裂缝五一不在诉说着,关于这里的故事。它们的主人依然站在这里,如同从前许多个日夜一样,只是她原本没有窗沿高的身子,慢慢长到与窗台平齐,再后来一寸一寸的高过它。
夏犹清没有见过更小的江夕望,她的记忆里就已经是高过窗台穿着淑女裙的少女了。
她突然有些好奇,六岁的江夕望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和自己一样。
她面对着现在的江夕望,在脑海里想象那个小小的江夕望,试图去掉她的波浪长发,撇开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从眼睛到嘴巴一点点缩小,然后有一个穿着粉色小背心的英伦风格子裙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出现了。
很是可爱,她抱着一个小画板,小手上沾满五颜六色的水彩,紧握着一直黄色的彩笔,然后画了一个月亮。
不自觉地就笑了,她惊讶于自己的想象力,明明就是毫无根据的事情,她却单方面的演绎的活灵活现。
在江夕望又一次抬头看她的模特时,发现了已经走神的夏犹清,脸上挂着明显的笑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还摇了摇头,似在否定。
她眉心一鼓,手上的画笔在指尖打了个转,问:“嘿,你干嘛呢?”
被唤过神的夏犹清对上江夕望好奇又直白的目光,觉得有些别扭,她摸了摸鼻子,扭过头,用不大自然的声音说:“没干嘛。”
“没干嘛,你笑什么?”江夕望饶是不信,尤其她刚才尴尬的神情,还躲避对视,甚至让她觉得刚才夏犹清的走神和她有关。
“我在想,你怎么都不掉头发?”
这是夏犹清看着洁净如新的地板时,突然冒出的想法,顺口也就说了出来,虽然荒唐但至少此时此刻她心里确实这么想的。
“哈?”
“你这么长的头发,地板上干干净净的,也没见你打扫卫生,想来你应该是不掉头发。”
她说有理有据,完全不像胡诌的,江夕望虽觉得难以自信,可女人不掉头发真的比夸她漂亮还要让人高兴。
她自豪的摸了摸柔顺的发尾,然后很飒的撩了一把头发:“我发质发量确实好,每次去理发店托尼老师都得夸我几句。”
我确实不怎么掉头发,不过地面干净是因为我有清理,谁跟你说我不打扫的,二楼入口的平台上那么大个吸尘器放着的
自己虽然看起来不是很讲究很注意细节,可是大体上还是很干净的,东西也不杂章凌乱。最主要季芳馨女士,每天都要在她耳边念叨她要是不自己打扫,那么早上十点前她亲爱的妈妈,必定会提着工具进来,完全不会还在睡梦里的她,是死是活好吗?
这些话,她只在心里默默的吐槽,展现出来的还是一个勤劳,发量又好的精致形象。
夏犹清发现江夕望是那种特别明媚的人,就是对自己的优点极度清楚且自信,面对自己不那么完善的小缺口时,也能坦然面对,然后理直气壮的说出人无完人金无足赤这种话,接着一个扭头走的摇曳生姿毫不在意,一副你根本就不懂姐的,傲娇臭屁样。
但这样的人却又同时拥有一颗八面玲珑巧思的心,看似大大咧咧,却又有细腻柔和的一面,只要她想,她就能把控与人相处的节奏,看起来随和自在,给人一副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些话夏犹清也没有说出口,她只是拉长声调,用恍然大悟的语气说了个哦,这样啊。
江夕望盯着夏犹清的脑袋看了几秒,“你年纪轻轻,就有掉发严重的困扰啦?”她撇了下嘴,幅度有点大的摇了摇头,“这发量不太像。”
夏犹清无力翻了翻眼睛,不想接她的话,转口问:“画完了吗?”
江夕望这才想起来手里的画,被她一大段都忘了先前抬头是想看她哪里来着,只好对着画又对着她,来来回回扫了四五下,才说:“还差一点点,给我十分钟。”
夏犹清配合将身体坐直了一些,恢复到原本的姿势,好让她收个完美的尾。
十分钟在沙沙的笔声和空调运作的声音,显得有些漫长,漫长到像一碗水打湿了一条床单,然后晾在七月末阳光下晒干那么长。
然后在床单湿意待干透的漫长等待里,夏犹清突然多了些期待,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到江夕望笔下的自己,江夕望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期盼,画完最后一笔只看了两眼,觉得ok。
便把画板递给了夏犹清,她十分自信松懈,并没有去期待对方的反应,就好像她知道一定会得到夸奖,又或者完全不在意对方的看法。
拿到画的夏犹清,又觉得七日的太阳晒干一床被单其实很快,觉得慢是因为打翻水的人太着急。
江夕望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不知道是不是到了年纪,只要久坐或者久站,腰就发酸,肩颈处也一样,肌肉崩很紧僵的像块石头。
她长吁一口气,然后往床上一躺,整个人都陷进去被子里,还不满意的用脚踢了踢碍事的枕头。
不得不承认江夕望的画工比起很多年前,可以说是杆头日上的地步,夏犹清盯着白纸上的自己,眉眼生动,五官的每一处都写真传神。
她突然想起除了江夕望没有人画过自己,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都只有她。
瞬间就好像多了一些意义在里面,她握着画纸的指尖都轻了几分力,生怕一不小心破坏了它的完好性。“这张画能不能送给我?”
“现在知道姐姐的厉害了吧,是不是画的很像?”江夕望傲娇的语气和神情,像被老师怀疑不务正业的学生,终于考了一百分终于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嗯”
“想拿姐姐的真笔,可不是这么简单的。”听到夏犹清要这幅画她更得瑟了,要是她身后有条尾巴此时应该翘天上去了。
夏犹清像是没听清一样,淡声询问一句:“什么?”
“晚上请我吃烧烤。”
夏犹清把画放下,又把手背在身后,像挑选商品的客户因为讲价不成,于是客户一样给老板摆出姿态先恐吓:“那我不要了。”
显然江夕望这个老板对业务流程展不满意,对这个顾客态度转变也很是不满意,“你怎么这么小气,你个小扣佬,年纪小小的怎么比老太太还扣。”
这把夏犹清给整不会了,她微张着嘴看着江夕望沉默着,像是在思考,可江夕望不明白啊,她以为是自己的话刺激到她了,回味着自己刚刚那句话是不是太过分了,还不等她回味明白,思考的人已经思考完毕了:“几点去?”
“啊?”
“烧烤几点去吃。”她说的正经认真又不情不愿的。
“咋的,小扣佬相通了?”可别说了,江夕望这张嘴可真是没白长,只要她想就没有她气不死的人。
夏犹清皱着眉,想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把在外面维持开朗随和,知礼节懂进退形象的。她仔仔细细打量着江夕望企图把她脸上的面具看破,看看两面切换的开关键在哪里,但是江夕望梅开二度,再给夏犹清来了一下:“小扣佬我脸上有么的你一直看。”
“看你挺漂亮。”
“哈哈哈哈哈,”这下江夕望发自内心的笑了,一是因为夏犹清讲这句话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笑,太违和了,二是没有一个女人会不喜欢别人夸她漂亮,“晚上九点去吃,看你又眼光的份上,我少吃点给你省钱。”
“谢谢,那画就给我包好吧。”她依然把这场购物的戏演完,完美落幕。
江夕望踢了她一脚:“你在这儿买东西呢?”
“物物交换,可不就是商品买卖最开始的形态吗?你没上过学啊?”报仇了报仇了,让她说自己小扣佬,夏犹清心里有个小人在欢呼,她一瞬间觉得高兴,随后又觉得奇怪,怎么会对这样的事情都要争个输赢?无聊。
她没想出个所以然,罢了,就当是不能看江夕望嚣张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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