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外公?直接进去就可以。”
程确坐在院子的秋千上玩手机,没一会儿那个进去的男人又出来了。他站在两步开外,似乎想和程确搭话,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停了下来,双手搅在一起,看起来非常局促。
程确瞥了一眼,回完手上的消息,主动站起来走到男人身边,问:“没见到?你跟他约好了吗?”
男人点点头,表情有些窘迫。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的很整齐的纸条递给程确。程确打开一看,是一张随手写的、称不上介绍信的东西,被男人保存得很好,只是有些轻微皱巴的边角,不知道被抚过多少遍了。
“郑储,是你吗?”
郑储点头,说话时带着口音:“是我,里面的人说我不能随便进去。”
“谁说的啊,”程确把纸条还给他,“你想做我外公的助手?他很麻烦的。”
“我不怕麻烦,我能吃苦。”
程确笑起来:“能吃也别找苦吃嘛,算啦,我带你进去。”
说完他擦着郑储的肩过去,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照在他脸上,形成色块明显的斑驳,就连脸上的小绒毛都清晰可见。程确走了两步,发现没人跟上来,回头看时才发现郑储呆站在原地,眼睛紧紧地盯着他,有些痴迷。
程确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还在吗?别紧张,我带你进去不会有人敢说你什么的。”
郑储表情难堪:“我的鞋很脏。”
……
“砰砰砰!”
巨大且接连不断的敲门声响起,猛地把程确从旧梦中惊醒。他嘴角的笑意还没来及收起来,就听到门后传来小麦带着哭腔的声音 :“程哥,咪咪好像生不出来,你能不能来看看?”
程确骤然清醒,他掀开毛毯坐起来,忍过瞬间低血压带来的眩晕,快步拉开房门。
小麦见他出来,泪眼婆娑地握住他的手:“一个多小时了,只有一只小猫出来。我上网搜了,说这叫难产,得去医院。”
“这个点哪有宠物医院还开着门,”程确捞过外套穿上,跟着小麦下了楼,“我们也不认识医生……死马当活马医吧。”
等到他们俩重返产窝,猫不见了。
“你找猫,我去拿药箱,”程确当机立断,“小心点,别让它把你抓伤了。”
猫因为难产躲在了房间角落里,程确回来的时候,小麦正艰难地往外拉柜子,猫已经不怎么挣扎了,蜷缩在墙上半张着口,疼得叫不出来。它身下流出墨绿色的分泌物,眼看着已经累脱力了。
但这猫莫名地亲近程确,闻到他的味道,竟然撑起上半身,循着声音看过来,眼里满是祈求。让程确想起他杀猫的晚上,那猫也是这样的眼神,看得人心惊。
程确戴好手套,蹲下去轻轻摸了摸猫的腹部,一开始不得章法,直到摸到一个有些膈手的硬物,他开始顺着产道的位置逆时针往外轻推。随着他的动作,猫又轻声叫起来,但蹬腿的力道明显微弱。
程确擦掉头上的汗,指挥小麦:“把垫子弄过来,灌个暖水袋……小崽卡住了,看看能不能帮它拽出来……对了,再去弄点补充体力的,葡萄糖没有,就去弄点小甜水来。”
小麦做他助手久了,条件反射地领命而去,很快带着东西回来。程确用毯子把猫裹起来一边喂它甜水,一边手上动作不停,没几分钟,薄膜一样的胎盘掉了出来,到这时已经可以确定,还卡在肚子里的小猫希望不大了。
又过了片刻,羸弱的猫脚掉到产道外面,程确捏着小脚把它拽了出来,已经没有心跳了。不知道猫是怎么知道的,从程确放开它的那一秒,就没有再看一眼死胎,而是跳回到窝里,吃掉幸存小崽身上的胎盘,开始喂奶。
程确手心里还捧着血淋淋的死猫,虽然隔着一层手套,但触感仍然让他感到一阵胆寒,忍不住想,难道人为杀死的尸体和自然死亡的不同吗?
小麦仍然心有余悸:“哥,这就好了吗?”
“明天找医生问问,”程确把死胎放进袋子里,“看它那个样子没什么事了,你先去睡吧,我再观察一会。”
小麦走后,程确蹲在猫旁边,挠挠它的下巴,又喂了一点小冻干,确认短时间内不会有事,转身拎着装有死胎的袋子出去了。
一直走到小厨房后面才停下,拿出顺手带的锄头,开始挖地。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做这种事,很熟练了。
小崽太小了,躺在土坑里毫无起伏。程确最后拍拍它的小屁股,心里没什么波澜,把土填回去,一个小土包就出现了。为了不让偶然路过这里的人踢到,程确还在上面插了一块没有字的木牌子。
今夜的乡村,天空红得骇人,四周寂静无声,凉风呼呼地扬起程确的短发。他也没有开手电,席地而坐,发了会呆才想起来,无论是谁,下葬完都不能这么干坐着,于是半抬起屁股,摸出郑储的烟盒,抽出一根点上,立在了小崽坟前。
他低声说:“就一根,凑合吧,烟要没有了……其实我们也不认识,给你一根很不错了。”
没有声音回应,他开始专注地发起呆来。
“……你等等我,暂时不要休息……”
“你等等我,我会赚很多钱,带你走。”
楚徵白天说过的话和多年前郑储的誓言逐渐融合,一左一右响彻在程确耳边,他终于抓住了心底冒出枝丫的疑惑和不解。
一个人的脸型、身材、神态是很容易改变的,一件小事就有可能让一个人变得判若两人。程确开始回想,楚徵以前是这个样子的吗,但想了很久,他脑海里颜料店老板的形象竟然很模糊,甚至看不清脸……好像没有那么高?
假设楚徵和郑储很早之前就认识,两个人在经年累月、有意模仿的过程中越来越像,从气质方面来说是有可能的。然而人眼间距、五官比例等典型特征是很难通过整容以外的手段改变的。
而那两张帅脸的辨识度足够高,不至于让人认不出来。
所以,楚徵身上究竟为什么会有如此浓重的郑储气息,让程确熟悉到当晚就梦到和郑储的初见?
程确呼了口气,深感最近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一件接着一件,脑子都快不够用了。烟燃到尽头,程确动动手指,随手摁熄了,扔进手边的袋子里,顺道带走。
反正今晚手心都见了血,不如再杀个人放空一下,送李志德这个老东西上路。
程确最后一次确认猫没事,收拾好垃圾,戴上手套,拎着一根废电线慢腾腾地走到李志德房间门口,加厚的墙壁和门板也没挡住他的呼噜声。程确抬手推了一下门,没推开,被从里面反锁了。
程确摸出腰间的钥匙串,还没找到对应的那枚,头顶忽然响起“轰隆”一声巨响,狂风闪电随之而来,映白了程确面无表情的脸。
他手上的动作明显加快,刚把钥匙插进锁孔,大雨就倾盆而注,雨点又大又急,走廊上的窗户半开着,凉风呼啸而至,吹起了程确的衣摆。
他刚拧了一圈,倏忽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紧接着拖鞋缀在地上的脚步声快速向门口的方向传来。
程确的眼神一下子变了,他强行按下杂乱的心跳声,闪电般抽出钥匙塞进口袋,装作正要走过的样子,下一秒就和隔壁的贾晓青四目相对!
霎时间程确脑子都炸了,但他无暇细想,手臂伸直重重关上了走廊的窗户,这才微笑着看向贾晓青,声音关切:“怎么了?被雷吓着了?”
“……没有,”贾晓青在哗啦啦的雨声中惊恐地看着他,“我出来收衣服……”
程确还想再说什么,惊雷又一次劈头盖脸地砸下来,走廊上蓦地亮如白昼,又黑了下去。
程确说:“快去吧,门口的架子上有伞和雨衣,不要忘记拿了。”
说完,他没有再看贾晓青,目不斜视地越过她,继续顺着走廊往前走去。等到程确检查好所有的窗户返回到李志德门口时,贾晓青的房门也重新关上了。
但程确不敢再冒险,刚才太紧急了,电光火石间他甚至不能确定贾晓青有没有看到他手里的废电线,况且他的衣服上还有接生猫时留下的血迹,看不清的话很容易被误会。
程确的手指痉挛,在李志德的门把上点了两下,像做标记似的,转身悄无声息地走了。
本以为只是场雷阵雨,谁知道一直到早上还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程确早晨起来先去看了眼猫,小麦已经把月子餐给它弄好了,一溜排开摆在窝旁边。
猫看到他来,罐头都不舔了,跑来蹭他的裤腿,夹着嗓子叫了半天。程确随手摸了下它的头,俯身去看唯一幸存的猫崽,小肚子吃得鼓起来,此时正睡得香甜。
大概是看程确喜欢,猫跳回窝里,叼着猫崽往程确手里送。一人一猫推托了一会,程确忍不住笑起来,他把猫抱在怀里,用鼻尖轻轻蹭了蹭猫的鼻子,软毛拂在他脸上,激起一阵痒意。
程确问猫:“你有名字吗?”
“喵~”
“我给你起个名字,就在这住下了,行……”
喀嚓。
楼下传来轻微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断裂了,在沉寂的早晨分为明显。但还没等程确放下手中的猫,紧接着放大无数倍的巨响和天雷一道响起,瞬间唤醒了整栋院子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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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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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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