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摇头依旧不得放过,心下焦急,唯恐被“捉奸”当场,只好乖乖开口:“不想。”
厉云征心满意足收手,嘴角终于扬起笑容。
念念恢复视物,却没看见厉云行的身影,颇为意外问道:“他去哪儿了?”
此言一出,感受到后脖刮来一阵凉意,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他方才有没有看到……”
“看到怎样?”厉云征手指摩挲着她的泛红的耳垂,不以为然。
“你明知故问。”
念念将耳垂从对方手上救下,寻了把椅子坐下,扁着小嘴暗自嘟囔:“这么理直气壮,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厉云征跟着在她身边,仰身靠进椅背,听她嘟囔完,忍笑撩起眼帘,道:“你不也明知道我们的关系还来招惹?”
现在知道惹不起,晚了。
念念生怕隔墙有耳,双手合十抵在鼻尖,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是小女子错了,将军大人大量,莫再提了。”
“不提也行,你叫我什么?”
装乖她最拿手,眸波一转,乖巧唤了声:“大哥哥。”
对这个称呼厉云征很是受用,压着嘴角的笑意,道:“他去隔壁了。”
念念方才上来时,留意到隔壁包厢门口守卫,虽身着常服,但看布料便知非寻常布衣。
原想接着问下去,樱唇嗫喏几下,终是闭而不语。
厉云征参透她的心思,淡淡道:“想问隔壁是何人?”
她诚实点头,双唇还停留在方才抿成的直线状。
“为何不问?”她好奇是情理之中,没发问倒在厉云征意料之外。
“我自小出入宫禁,学到最多的就是莫听莫问,”她将桌上的兔子灯摆正,让宝石红的兔子眼与自己对视,补充道:“而且你从前对我诸多疑心,我怕。”
厉云征回想往日相处,她确实从未主动问起过他的事情,唯一一次提及军营比武,还是为了让孩子们观摩。
如此小心翼翼,竟然是怕自己疑心。
思及此,厉将军心里被小爪子挠了一把,又痒又疼。
“我也不知,看守卫应是位皇子。”
厉云征从不过问自家弟弟平日与何人来往,仅看守卫身姿仪态猜测是禁军侍卫,又结合厉云行方才瞧见侍卫的反应,下此推断。
念念不关心是哪位皇子,单纯好奇什么样的人能来这千金难求的三楼厢房,得了这么个结果确合情理。
“既在隔壁,却连个声响也不闻,倒是奇怪。”
“这一层的特殊之处就在于两两房间隔断处,加设了厚重的毛毡帘子作遮挡,可起到一定的隔音之效。”
“大哥哥远在边关,连新开的酒楼构造都了如指掌?”
厉云征缀一口冷茶,悠悠开口:“这家酒楼幕后的老板,是云行。”
八仙楼招牌的竹林醉由他命名,又能畅通无阻带二人上楼,故而念念闻听此言并无太多意外。
轻笑一声感慨道:“你们厉家的家业还真不少。”
“嗯?”此言倒引得厉云征不解了。
“乌达国的月牙泉,”念念学着他的模样抿一口茶,挑眉道:“你与老板娘早认识吧。”
厉云征面上的讶异一闪而过,如是答道:“老板娘在黑市贩子手里逃脱被追捕,我将她救下又给了些回乌达的盘缠,那家酒楼实实在在是老板娘自己的,并非厉家家业。”
“不过你何时看出来的?”
“从你说把我卖了抵债开始。”
按天做工抵债,哪有如此好的事,况且老板娘对她的照顾有加,非寻常萍水相逢之人会有的周到。
厉云征眸色转黯,他以为是中药之后露出端倪,未曾想竟是一开始。
“你早知道,却只字不提,也是怕我疑心?”
念念正盯着桌上龇牙瞪眼的钟馗,听他如此问,心血来潮拿起傩面挡在脸前,面向他道:“那次是为了配合你演戏。”
假装不知情,戴副面具,心甘情愿当他的诱饵。
厉云征这才明了,抓在心头的小爪子并非不锋利,而是被眼前这只小兔子藏起来了。
他拉下念念举着面具的手,温柔地将她放进眼睛里,只有她,不掺杂一丝杂质。
“抱歉,以后绝不会了。”
念念想说不曾怪过他,毕竟从前一切都是自己心甘情愿。
到嘴边的言语被他含情脉脉的眼神淹没,心觉此情此景言多矫情,双颊绯红,碍难启齿。
她撤回双手,重新将傩面放回小兔子旁边,磕磕巴巴吐出一句:“知道了。”
厉云行应酬完那厢回来,就看见自家兄长一脸痴汉相,目不转睛盯着面带桃色的小娘子,会心一笑,道:“阿芷知道什么了?说来听听。”
听多厉云行的调侃,念念适应能力渐渐变强,迅速回正神色:“知道您是八仙楼东家,厉老板,失敬失敬。”
厉云行见招拆招,微笑着回礼:“老板娘客气了。”
一句话将念念打回原形,到底是道行太浅。
厉云征闪他一眼,道:“少贫,来这么久就将我们晾在这儿喝白水吗?”
厉云行凑近了兄长,轻声道:“古话说得好,有情饮水饱。我特意嘱咐下头人别来打扰,反倒成我的不是了。”
一语毕,趁兄长拳头落下之前,利落地抽身到一旁,转问念念:“阿芷饮酒吗?”
“她不会。”厉云征抢先开口。
厉云行摆着折扇,佯装叹息道:“可惜了,原想趁阿芷喝醉套几句话呢。”
念念不痴不愚,听得出对方话音,遂笑着回复:“吃人家嘴软,厉老板想知道什么直说便是。”
见她爽快,厉云行亦不拐弯抹角,一合折扇,坦荡发问:“乌达王子是如何死的?”
厉云征虎目微震,凛然喝道:“云行!”
这些时日他已然察觉厉云行的手段通天,即便自己不说亦能查到念念假扮阿依慕之事,没想到他竟当面捅破这层纱纸。
念念在桌下轻扯了厉云征一把,示意他安心。
目光灼灼不闪不躲,道:“是我趁他不备下的毒。”
“原因呢?”
她的回答在厉云行意料之中,他本不需要多此一举问这丫头,却想让她亲口说给兄长听。
让兄长看清这份感情背后的重量。
两人的视线同时落在厉云征身上,一个歉疚,一个从容。
念念长吁一声,声音弱下来:“一命换一命罢了。阿依慕给我下毒要挟,杀阿帕达换取解药。”
厉云行桃花眼里依旧笑意晏晏,然而暗藏其中的阴鸷势必要将遮挡撕尽:“你倒是把太师摘干净了。”
“够了!”
闻听念念中毒厉云征已是万分错愕,复听此言直接拍案而起,紧握的拳头上青筋暴涨。
他自明白太师若有异心,必然牵连到念念,厉云行此举是想助他早做抉择,免得陷得深了剜心难舍。
难道现在揭开就不是连皮带血肉了么?
他从不惧伤疼,只多了不忍。
念念想握上去的手顿在半空,转而倒一杯水递给厉云征,眸清若水,款款流向他心田。
待对方接水坐下,不卑不亢道:“我姓钟离,与父亲荣辱一体,何来摘不摘的,若有心之人要定罪,哪个逃得了。”
倏然灵光一闪,大着胆子反问:“说起来,你我两家婚事已过了御前,若我当真身陷囹圄,厉老板就能置身事外吗?”
“你是在要挟我?”厉云行“噗嗤”笑出声,眼中的阴冷逐渐消退。
可爱小娘子竖起一身刺的时候越发动人,勾他起兴,都有些爱不释手了。
“不敢。”
“阿芷所言极是——”厉云行扫视一眼旁边冷脸的兄长,笑道:“你是我厉云行未过门的娘子。”
厉云征警惕如鹰,举目对上厉云行的挑衅,顷刻间激发出刀光剑影。
恰逢店小二端了菜肴进来,厉云行躲开对视,接过小二手里的单子递给念念,温和又体贴,仿佛刚才咄咄逼人的不是他。
“不饮酒,就尝尝茶点,阿芷自己选。”
念念接过,在一排诗词情韵的茶品名称中择了个“梦江南”。
名字雅致,待茶盏端上来,但见:沫沉华浮,焕如积雪,晔若春敷①。
她轻嘬品茗,原是西湖龙井。
“竟是这么个梦江南。”
一并上来的还有桃酥和几碟干果,诸如桃仁、松子、栗果、蔓枣。
念念自小锦衣玉食,尝过的珍馐不在少数,这些点心虽不比得皇家御宴,但搭配之人心思精巧,干果桃酥等皆冗杂发腻,龙井茶性清香甘醇,不止解渴还能消脂去腻。
不免琢磨起风流纨绔外表下的厉云行,真实心性如何。
菜品茶点上齐,厉云行起身同二人道别:“佳人有约,我就不奉陪了,待会儿劳烦兄长送阿芷回去。”
念念蹙眉,刚冒出头的琢磨心思,瞬间缩回去了。
无论真实如何,风流就是惹人厌。
“瞧这表情,莫不是吃味了?”厉云行察觉她的脸色,调笑道:“是雅局,娘子可放心。”
那边还有位火气未消的主儿,可听不得他满口亲昵,一个眼刀杀过去。
厉云行悻悻收了调戏,出门会佳人去了。
厢房内余下厉云征和念念两人,气氛瞬间安静又暧昧,念念不吭不响,埋头喂肚子。
厉云行夺了她准备填进嘴里的糕点,道:“方才不是还对答如流吗,怎得这会儿不说话了?”
“大哥哥想听什么。”念念意会,眼前这位才是真吃味了。
厉云征咀嚼完嘴里的糕点,缓缓开口:“听你言之凿凿,听你巧言善辩。”
“那种情况下当然要自保呀。”她又恢复了乖巧,汪汪一双眼灵动又无辜。
厉云征闷哼一声,明明是只刺猬,自坦白心意后越发会装乖。
偏装成一只小白兔,他都快分不出她话里的真假了。
“知道所中何毒吗?我去寻解药。”
念念唇畔扬起浅浅的弧度,俏皮一笑,道:“骗他的。”
害怕厉云征继续追问,反问他:“大哥哥不想问关于我爹爹与乌达国的事情吗?”
又是这一招,连骗带躲。
厉云征眼角低垂,不悦道:“到底是骗他的,还是扯谎蒙我,你想清楚再回答。”
注:①东晋杜育《荈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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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不是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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