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退五年,贺语打死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能当上荆海集团的首席执行官。
贺语的妈妈荆欢是荆家上一代三个孩子中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女儿,她从小体弱多病,再加上醉心于艺术,所以早早就远离了权力争夺的中心。
研究生毕业后,她和青梅竹马的男友进入同一所大学任教,两年后顺理成章地步入婚姻殿堂。
荆欢的前半生,既有疼爱呵护她的父母和哥哥,也有懂她尊重她的爱人,自己也是极具音乐天赋。
如无意外,她本应该这样圆满而顺利地过完一生。
轨道偏移是从十年前的那场车祸开始,那场车祸中,她失去了从小疼爱她,并被当作集团继承人培养的二哥。
二哥去世后,难以承受丧子之痛的父亲一病不起,集团高层陷也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好在平时从不显山露水的大哥站出来力挽狂澜,这才避免了一场动荡。
那场事故后,荆斯遥受到刺激性格大变,原本属意他来当下一代继承人的荆老爷子也开始犹豫。
集团里的人精们自然察觉到了这点由于,关于下一代继承人的问题一下子就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那段时间,连平时很少参与集团事务的荆欢都有了想法。
贺语记得很清楚,他妈妈甚至起了想要给他改姓的念头。
后面还是被贺语的爸爸阻止了,他看得很清楚,说荆家就是个虎狼窝,迟早要乱,卷进去对贺语来说半点好处都没。
贺语不以为然,在当时的他看来,荆斯遥压根不是荆斯言的对手。
但听了他爸说的那些话后,他开始不自觉地关注荆斯遥。
看着看着,他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他发现,荆斯遥简直就像一个设定好某种程序的机器人。
荆斯遥把自己每天的日程都排得很满,除了学校里的基础课程,他私下还学习金融、法律、计算机相关的知识,抽空还会去练习散打。
他对自己的要求严格到了自虐的程度,贺语完全想不通,以荆斯遥那种每天只睡不到五小时变态作息,是怎么在16岁就长到185的。
贺语一直认为,这种逆天的自制力不是天生的,背后必然有某种动力在驱动着他。
是什么呢?
贺语观察了荆斯遥一年多,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点什么,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变故比他预想之中来得还要快,仅仅两年后,时任荆海集团董事长的荆卓越就被实名举报,经过调查,他涉嫌行贿、操控股价、合同欺诈、非法侵占国有资产、重大责任事故罪等等多项罪名,数罪并罚最终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他的亲信也进去了好几个。
荆卓越进去后,如同第一块多米诺骨牌被推翻,这几年本就因经营不善导致江河日下的荆海集团产生了巨大的连锁反应。
项目被砍、股价狂跌……集团又陷入一片混乱。
而举报人,正是荆斯遥。
事发后,荆斯言害怕牵扯到自己,早早就跑到国外。
而公司里那些大股东,可能是知道自己能力不够,也可能是担心荆斯遥反应过来后连他们一起收拾了,总之是没一个人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
贺语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他们推上执行总裁这个位置的,他原本只是打算做一个不那么出格的纨绔子弟,在公司当一个不大不小的中层领导,每年吃吃分红就行。
谁知道计划全部被打乱,贺语都要恨死荆斯遥了。
今天他是来医院探望一位从前关系不错的长辈,顺带提了一嘴合作,谁知对方半点不念往日旧情,反倒是落井下石,想要在荆海这个围着一圈苍蝇的快要腐烂的蛋糕上也挖上一大块。
贺语窝了一肚子火,本想着找个地方出去喝杯酒,谁知道居然看到了这么有意思的画面。
司机看到他脸上阴森森的表情,小心翼翼问:“贺总,我们现在去哪儿?”
贺语坐在车上想了一会儿,决心要把这个热闹看到底。
他指挥着司机:“哪儿都不去,你把车往前开,停到正对门诊大楼的位置。”
贺语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看,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周恂青晃晃悠悠地走出来了。
周恂青手上提着一个小袋子,低着头,好像不知道该去哪里一样,靠在门诊大楼楼前的立柱上,盯着院子里的树看,嘴角扬起一抹笑,然后又不知想到什么,低着头叹了口气。
离得这么远,贺语也能看到他低垂着头时,黑鸦鸦的睫羽,和白皙的皮肤以及红得有些过分的嘴唇搭配起来,在阳光下,莫名的让人移不开眼。
他似乎比从前更好看了,贺语想。
贺语本以为,周恂青离开荆家一定是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没想到活的还挺滋润,原来是被荆斯遥养起来了。
贺语冷笑一声,拿出手机想要给某人打个电话,却又犹豫了。
周恂青陪着荆斯遥去了许世安的办公室,许世安只是大概检查了一下,开了几副药把单子交给周恂青,然后就让他去取药。
他有些怀疑许世安是故意把他支开,但他没有证据。
他又担心会不会是因为荆斯遥的病情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严重,所以许医生不想让他听到。
取完药后,周恂青站在许世安办公室门口,纠结许久,还是转身走了。
周恂青不喜欢医院,也很少来医院,他虽然瘦,但身体很好,平时头疼脑热的自己吃吃药睡一觉就扛过去了。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只好站在外面等。
好在天气很晴。
-
“喂,我跟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
荆斯遥收回视线,却不转身,只留给许世安一个略微有些冷淡的侧脸:“你说什么?”
“……”许世安深呼吸一口,强压下把他揍一顿的冲动,再次重复:“我问你,那件事有进展了吗?”
荆斯遥垂下眼帘,嘴唇绷成一条直线,似乎想到什么非常令他不愉快的事情:“差不多了,他儿子孙子都在我手上,我不信他那个老登不会自投罗网。”
“那就好。”许世安大大咧咧地靠在椅子上,把平日里人前装出来的那点可靠形象毁了个干净:“你打算在家窝到什么时候,我可是你的天使投资人,能不能别摆烂了。”
“……”荆斯遥有点无语:“在家待着也不妨碍我工作,你放心就行。”
“而且。”荆斯遥低下头,重新看向窗外。
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楼下的周恂青。
周恂青一只手插在衣服兜里,微垂着头看着门诊大楼前面的一排车,他穿着版型很好的大衣,背挺得笔直,看上去没怎么吃过苦的样子。
荆斯遥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高三那年,荆斯遥每次排座位都会坐在靠窗的位置,因为那样可以看见周恂青。
每天下午放学,低年级的大部队散去后,周恂青就会准时地背着书包,站在高三教学楼下,安静地等人。
他那时也是像现在这样,偶尔低头看手机,大多数时候都是楼前的那片空地发呆。
他会站的很直,好像等多久都不会有怨言。
只是那时,他等的人是荆斯言。
荆斯遥伸出手在玻璃窗上轻轻碰了一下,然后笑了:“估计要不了多久,我的生活就恢复正常了。”
恢复到以前那种,平静,无趣,只被仇恨支配着的生活。
荆斯遥最近能够明显感觉到,周恂青想出去的心越来越强烈了。
他快留不住他了。
周恂青听到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回头,荆斯遥就已经走到他身边。
荆斯遥伸出胳膊不轻不重地在他肩膀上不轻不重捏了一下,揽着他向外走:“在这傻站着干什么,怎么不进去?”
周恂青顺从地跟着他朝车位上走,一路上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一切正常,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
他撇撇嘴,有点生气:“我以为许医生有话要单独对你说,不想让我进去。”
荆斯遥哼笑了一声,没说话,许世安那种拙劣的手段骗傻子都不太够,以后还是少让他在周恂青跟前晃。
周恂青把安全带系好,伸手揉了揉眼睛,他刚刚站在外面晒了会儿太阳,这会儿有些犯困,“你晚上想吃什么,回去的路上顺便把菜一买?”
荆斯遥看他哈欠连连,思考了一会儿说:“不回去做了,我们出去吃吧?”
周恂青懒洋洋地趴在方向盘上,现在荆斯遥说什么他都同意:“嗯,听你的。”
说着眼睛都快要闭上。
猪一样。
荆斯遥抿了下嘴唇,解开安全带,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下去,绕了一圈走到驾驶座这边:“我来开车吧,你去后面睡。”
周恂青闭着眼睛点头,哼哼唧唧的:“嗯…好。”
荆斯遥搭在车门上的手不自觉抽搐了两下,这陷入睡眠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荆斯遥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他之前给周恂青吃了太多安眠药,才会让他这么爱睡觉。
他弯下腰,把周恂青从驾驶座里抱到后排,他刚松开手,周恂青就歪歪扭扭地躺倒了。
荆斯遥觉得好奇又好笑,这会儿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稍微有些堵,正好可以让他多睡一会儿。
等到达目的地,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荆斯遥刚刚把车停好,坐在后排的人就挣扎着爬起来了。
“到了?”周恂青打了个哈欠,眨巴着眼说。
荆斯遥点点头,从后视镜里和他对视一眼。
荆斯遥选的地方是一家环境和价格都非常感人的法餐厅。
周恂青翻开菜单看了一眼,立刻就倒抽了一口冷气。
太太太太太贵了。
要不是荆斯遥之前给他的十万块钱还剩很多,他真想尖叫着离开。
荆斯遥注意到他古怪的神色,问:“怎么了?”
周恂青摇摇头,咽了下口水:“没什么,就是好像也不太饿。”
荆斯遥没理他,自顾自把餐点好,然后让服务员把单子拿给周恂青看。
从餐前小食到主菜再到甜品,总共十几道,居然每一样都是他喜欢的。
周恂青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巧合,起码从饭搭子这个角度来说,他和荆斯遥很契合。
刚刚车里太暖和,周恂青的手心出了一层汗。
他去卫生间洗了个手,顺便洗了把脸。
周恂青抬起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
他的眼睛水润,两颊睡得发红,头发也被蹭乱了,毛衣被压出两道褶,整个人看上去凌乱不堪。
他皱着眉,镜子里自己这幅样子简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他用手鞠了一捧凉水拍在脸上,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陌生又有点熟悉的声音,“周恂青。”
周恂青肩膀一抖,险些一口水呛进去。
他用纸巾胡乱擦干净脸,转过身,原本轻松的姿态在看清那个人的时候瞬间变得紧绷,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贺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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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微妙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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