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归正传,那次病愈之后,她将陶信收为了己用。
在她的推波助浪之下,陶信从官府的一个主簿升迁至淮安郡郡守。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①。” 对陶信来说,姜妍书就是他的明主。她给他机遇,他报以忠诚。也正是因为陶信的存在,姜妍书这些年远在京城才能将淮安郡掌控在手中。
“属下无能,让粮丢在了淮安郡,为郡主招致风波。” 陶信一来便先请罪。
“无碍,这几天发生的事,你先事无巨细复述一遍。” 姜妍书并未怪罪他。
“几日前,齐王一行人抵达淮安郡,我亦在郡守府设宴款待。席间我并未饮酒,宴席过后却沉沉睡死过去,第二日醒来时粮已然不翼而飞了。其余人亦是如此。”
姜妍书闻言反而笑起来,这倒奇了。
“能轻易药倒所有人,看来是有内奸啊。”这样偷粮的手法除非里应外合否则难以做到。
陶信点头,“只是人多眼杂,一时倒不好判定到底谁是内奸。”
他又双手呈给姜妍书一封密信,“这是寒露姑娘和葛桑姑娘这几日查到的消息。”
没错,葛桑不是什么湖州灾民,而是姜妍书的手下。
初九那日姜宛清收到的湖州密报便是写了湖州饥荒被太守压下密而不发一事。
于是姜妍书派了葛桑去敲登闻鼓,既为湖州百姓,也给了齐王党一击。
只是此事引发的圈套如今落在了姜妍书头上,那么又是谁,在对自己下套呢?
她展开了手中的密信,一目十行。
“陶公,准备准备吧,今夜有人要拜会你哦。”
她将信靠近烛台,火舌很快攀上,归于灰烬。
而另一边的崔简之也将这几日发生的事,以及自己调查到的东西悉数告知谢呈章。
“淮安郡有宵禁,那日我们醒来后,郡守第一时间戒严了淮安郡所有水路陆路要道,所以粮必然还在城内。”崔简之如是说道。
“夜长梦多,他们必然会想方设法尽快将粮运出淮安郡,出了淮安郡,那些粮便如泥流入海,再难寻踪迹。”谢呈章佯装饮酒,“能如此准确得知救济粮的消息,少不了有人通风报信,而他们对淮安郡并不熟悉,如要离开淮安郡则还需一样东西。”
水路陆路不通,那便只有一条路可走——翻山。
那他们要的,崔简之与谢呈章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笙歌夜宴,弄盏传杯,人声鼎沸,在夜半钟声敲响之时皆归于寂静。
夜色深浓,万籁俱寂。
贾副将推开窗,屋外一片漆黑,他换上夜行衣。
郡守醉成那般模样,若要盗淮安郡舆图,今夜便是最佳的时机。
先去了郡守的屋外,果然鼾声如雷。
绕了几圈到陶郡守的书房,他谨慎地查探了周围,撬开门锁,迫不及待在室内翻找起来。
因此,他没有注意到,房梁上注视着他的一双眼睛。
一炷香后,贾副将从房间离开,他手中抱了个长条形的木匣,嘴角浮现满意的笑容。
谢呈章从房梁上下来,缀在他身后,跟着他七拐八绕到一座野山脚下。
谢呈章疾速上前,伸手打晕了贾副将,也是他自以为都安全到了山脚下,掉以轻心了,否则谢呈章也不会如此轻易得手。
他将贾副将扔进繁茂的草丛里,拿走他手中的匣子,虽然匣子里的东西是假的,但还有其他用处呢,还是放在自己手中比较稳妥。
他又孤身向前探了探,明明是一座野山,深更半夜却有火光,稍深一些的入口竟还有持刀戴甲的壮汉把守。
谢呈章退了回去,返回时顺便带走了躺在草丛里不省人事的贾副将。
毕竟是齐王的下属,还是要有个交代。
齐王自负,对自己身边出了奸细一事深以为耻,索性把贾副将全权交给了谢呈章他们处置。
当天贾副将就被淮安郡官府的刑狱司好好“招待”了一番,盘问出了进山以及前几日下药的流程。
至于其他,他倒是嘴硬,咬死没有供出幕后主使。
谢呈章放下烧红的铁钳,从奄奄一息的贾副将怀中找出一块“通关令牌”。
直接派兵前去围剿,恐怕打草惊蛇,若对方狗急跳墙,将粮食扔进天坑或是放火烧山就得不偿失了;为今之计,只有冒充贾副将进山,再徐徐图之,“请君入瓮”,如此方能一网打尽。
只不过,要如何天衣无缝地顶替贾副将呢?
正当谢呈章与崔简之苦恼之时,有人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珍珠有项绝技,便是易容,这也是前头姜妍书带她而非流光来淮安郡的原因。
姜妍书不想让身边人的本事闹得人尽皆知,此事除了谢呈章和魏叔之外,便只告知了崔简之一人。
郡守府西院,珍珠拿出路上买的胭脂水粉和其它工具,在自家姑爷脸上开始了工作。
一个时辰之后,原本剑眉星目的谢大人,面庞和小眼、塌鼻梁、厚嘴唇的贾副将别无二致了。
他们二人身高倒是相差无几,不过贾副将身材更壮硕。
珍珠又对从贾副将院中“搜刮”的衣裳进行了一些改动,填充了一些东西,谢呈章穿上特制的衣裳俨然一个“贾副将”了。
万事俱备,姜妍书打开那日的假舆图,指了指其中一地。
“陶郡守会派人埋伏在此,你将他们引到此处,届时提前点燃信号弹即可。”
“好。”
“谨慎行事”此言一出姜妍书又觉多余,于是说了个“保重”。
“好。”谢呈章笑了笑,可惜顶着贾副将的脸,多少有些“惨不忍睹”。
.
谢呈章照着昨夜的路线到了山脚下,这次他径直走到守卫面前,递了个令牌过去。
守卫看了他的脸,毫不怀疑的放行了。
又派人领着他去见“老大”。
谢呈章默默观察着这座“山寨”,武器齐备,规矩严明。
他的心沉了沉,不是为眼前的危险,而是为潜藏的暗流。
这种感觉在见到山寨的几个首领后愈发明显——他们不是姜国人。
姜国的东边和南边有其它小国,也有一望无际的汪洋,西北则是陆地,与之接壤的有两个国家,分别是梵什(shi)和戎狄。
梵什人和戎狄人长相大差不差,与姜国人则相去甚远。
谢呈章不自觉皱了皱眉,朝中竟有人里通外敌,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好消息,何况暂时还无法确定这些外邦人的身份。
“淮安郡舆图,请大人过目。”谢呈章刻意模仿了贾副将的声音,躬身递过木匣。
图炎高兴接过,他对“贾副将”办事的效率很满意。
展开舆图和身边的几个兄弟探讨一番后,图炎暂定了两条运粮路线。
谢呈章粗略看了一眼,和姜妍书预料的分毫不差。
“贾兄弟,你是‘本地人’,你来看看这两条路线我们选那条更好啊?”图炎将谢呈章拉到身旁,语气熟稔。
虽然贾副将不是淮安郡人,但他是姜国人啊,也算半个“本地人”了,肯定比他们这些外乡人更懂得走哪条道嘛。
谢呈章故作认真思索的模样,指着稍绕的一条路线说道,“若依我之见,倒是这条路线更稳妥。”
图炎哈哈大笑,“我也是这样想的,贾兄弟与我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不如贾兄弟就留下来为我等引路,有你在,我们一定是事半功倍啊!”他接着又说。
图炎的意图是扣下“贾副将”的人,作为一条绳上的蚂蚱,不怕他不尽心领路。
而此举正中谢呈章下怀,真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来了。
“这,我对山路也不算熟悉……”谢呈章推拒。
“诶!贾兄弟行军多年,怎么说都比我们熟悉嘛!再说了,这外头的人大部分都是你家主人派过来的,有你这个‘自己人’在,他们也放心不是?”图炎更坚持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就对了嘛!”
确定了路线,图炎立刻让人去山洞中拉粮,几十车粮食推了出来,就赶着启程了。
一路上图炎对“贾副将”颇为照顾,谢呈章也隐藏得很好。唯有一次有个识得贾副将的小兵无意间提及他的声音似乎和以前有点不一样,图炎有点疑心,好在被谢呈章有惊无险地糊弄过了。
在山间赶了两天路,再有差不多二十里路就要到目的地了。见大伙儿都累得不行,图炎下令原地休整,众人也能生火煮点热汤、热些干粮。
图炎的几个兄弟烤了十几个干馍,其中一人突然想起自己的包袱里还有一罐辣酱②,他笑着拿出来,往烤好的馍里加上辣酱,先递给图炎,又给身边兄弟都递了一个。看见“贾副将”手里没有,他又递给他一个。
图炎正大口吃饼,这辣酱够味!
余光瞥见兄弟递给“贾副将”加了辣酱的馍,他准备开口阻止,却见“贾副将”已经接了过去,道了声谢就面不改色吃了起来。
图炎低头咬了一口馍,目光染上思索。
“贾兄弟,这是刚刚下面的人在山上摘的毛桃子,你吃一个解解渴。”图炎抬起头笑着递给谢呈章几个果子。
“多谢大人好意,我吃饱了。”谢呈章婉拒,图炎却直接塞到他手里。
他只好吃了一个,又将剩下的分给其他人。
休整好继续上路,“贾副将”仍旧在最前头带路。
身后的人却逐渐逼近他,形成合围之势。
大理寺卿对危险的感知是极其敏锐的,谢呈章几乎是立刻转身,躲过了图炎劈来的大刀。
“大人这是为何?”
见他还在伪装,图炎冷笑,“什么‘贾兄弟’?我看是‘假兄弟’吧!”他故意将“假”字咬得很重。
看来被发现了,谢呈章迅速观察周边地形,一边后退一边发问,“大人是如何发现的?”
他自认为足够隐蔽了。
“我曾和贾副将吃过一顿饭,贾副将乃江州人,半点吃不得辣。”
“仅仅凭此您就认定我是假扮的?人的口味是会变的。”
“所以我又试了你一次,贾副将恰巧对毛桃子过敏,而你却安然无恙。”
“原来如此。”
“所以你不用再拖延时间了!”图炎见他身手不凡,示意手下拿出弓箭。
数箭齐发,谢呈章尽力躲避,不知不觉竟退到一处断崖边。
看着图炎得意的脸,谢呈章心一横,在又一波流矢射来之时跳崖了。
①“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是事”出自《三国演义》。
②辣椒根据记载虽然是在明朝末年才传入中国,但咱这是架空嘛,就设定为已经有辣椒啦[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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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坠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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