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似姜妍书和姜宛清,至少还有锦衣玉食。
“小朱子递了消息,父皇似乎有意为谢呈章赐婚。不过父皇多疑,具体事宜似乎只有吴大监知晓。”之所以将这个消息告诉姜妍书,是因为姜宛清知道自从发现了当年那些事,姜妍书时常关注他,因为心中有愧。
“你也不用担心,这几年父皇很器重他,连家宴都常许他参加,想必不会做什么强买强卖的事。”
她没说谢呈章深受器重的原因,不仅仅因为他确实才能出众,更重要的是,他是孤臣,是陛下选中的棋子。
然而心思剔透如姜妍书,岂会不明白她的未尽之语。
“谢大人是忠烈遗孤,皇伯父自然不会亏待他”,她抚平华贵裙摆的褶皱,“不必如此顾忌我,毕竟人家才是无辜被牵连之人。”
有所亏欠的人又有何资格逃避着不敢一提呢?
“阿妍,你也是无辜的!”姜宛清的声音坚定中暗含心疼,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姜妍书这些年受到怎样的折磨。
“罢了,不提这些了。太子和齐王,你怎么看?”
当今陛下共有六子二女,太子和齐王是陛下最为出众的两个儿子,太子宽厚有余然谋略不足、齐王阴险毒辣且刚愎自用,但皆不足为患。
这不是什么新鲜或重要的话题,姜妍书知道宛清只是寻个话头转移她的注意罢了,她也如她所愿,又谈了些旁的事。
但她心里总有些许烦躁和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情即将超出她的掌控。
家宴……谢呈章……
只不过此时的姜妍书还没有料到,这件事来的如此之快,快到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酉时一刻,乾清宫
谢呈章到时人不算多,有宫人殷勤上前引路。
落座后有同僚前来寒暄,连太子和齐王都赏脸的招呼了一二。谢呈章来者不拒,皆谈笑风生。
他博古通今,兼之天子钦点探花郎的风流俊逸,言谈间颇令人如沐春风。
通常执掌司法刑狱一类的官员大抵气质冷硬、不怒自威,好比谢呈章的历任上官。可他明明时任大理寺少卿,终日与阴司牢狱打交道,却在官场和百姓之间都有好名声,竟是个难得温和的“好官儿”呢!
酉时四刻太后及帝后终于姗姗来迟,而殿内早已齐整。
众人在小黄门“太后驾到!陛下到!皇后娘娘到——”的一阵尖细中起身行礼,山呼“千岁万岁”。
“都免礼罢!今儿个是家宴,诸卿不必拘束!”嘉和帝爽朗地笑道,面上一派慈和。
他左侧是被姜妍书搀扶着的太后,右侧则是皇后与承顺公主姜宛清,至于身后浩浩荡荡的妃嫔及宫女太监们自不必提。
在一众皇亲贵胄中,众人的目光仍不可避免的聚焦到姜妍书身上。
谢呈章也不例外,只不过,他更为隐晦。
毫无疑问,姜妍书生得极美,也十分贵气。眉似远山,眸若漆点;娇花照水,弱柳扶风。
但这不是大家侧目的原因,毕竟皇妃公主们也同样貌美尊贵,甚至气势更强。
众人看向她,一则是因为,她很“病弱”。姜国并不以瘦为美,女子的身形却显而易见的单薄,在华贵裙裾和厚实的狐裘披风的包裹下丝毫不显臃肿,裸露在外的肌肤透出脂粉也掩盖不住的苍白。
另一则是,其超凡出尘的气韵。她穿金佩玉、珠翠满头,明艳的宝蓝色宫装配上千金难求的狐裘锦缎。如此富丽的装扮却被清冷的气质压下,仍是一派仙人之姿、观音之相。
使在座诸人恍然间如置身天宫,而非皇宫了。
众人看着陛下于主位落座,而后姜妍书自然而然坐于太后下首,高于一众妃嫔皇子甚至太子,只比对面的皇后略低。
虽在意料之中,仍旧心生感慨,太后实在极为宠爱这个亲封的“怀安县主”。
说来这怀安县主也是“好运道”,其生父陈留王乃是当今唯一的同母胞弟,先帝和太后极疼爱的。也正因如此,许是被宠爱迷了头,昏了心了,胆大包天地谋反罢了,竟还屠戮了陈郡谢氏那样的望族。最终被天下攻讦,十七年前于王府**,只留下“怀安县主”这么一根独苗。
要不说人家好运呢?这怀安县主的生母当年不过是个小文官之女,进王府还是陈留王强抢的呢,无名无分的……
又有人想起这谢大人可不就是出自陈郡谢氏嘛,于是自以为隐晦地瞄几眼他,却见谢呈章自斟自饮,端的是一副不动如山呢。
说到底便是太后分外心爱幺儿的独女,陛下呢,是个孝子,故而也对这个“谋反胞弟的遗孤”分外优容。
至少明面上如此,至于实际,谁又敢轻易揣度帝心呢?
既是家宴又逢佳节,自然是皇子皇女们表孝心博关注的好时机。太子是名义上的嫡长子,又素有贤名,于是率先为皇上太后奉上礼物——一方名贵砚台和一对玉如意。无功无过,颇为低调。太子妃倒是献上了手抄的佛经,用心十足,可惜她出身平凡,并不受皇家重视。回到席位,太子克制的拍了拍妻子的手以示安抚,对方回以温柔的轻笑。
齐王掩去眼中的轻蔑,他向来看不上他那优柔寡断的太子长兄,却偶尔嫉恨他可以记在中宫名下,成为名正言顺的嫡长子。明明自己才是父皇最优秀的儿子,太子不过是个废物,仰仗长子和皇后养子的身份坐上太子之位,自己凭什么屈居他之下?承顺倒有些棘手,到底是嫡公主,好在不过是个女子……
被暗暗“惦记”的承顺公主姜宛清献上的是一株红珊瑚树,高一丈二尺,色泽明亮,令人啧啧称奇。
“父皇,皇祖母,儿臣愚钝,又不似长兄和皇姊财力非凡。好在儿臣的封地靠南,这个时节尚有些瓜果,使人快马加鞭送来,今晨刚到,倒是十分新鲜,也聊表儿臣一番孝心了。”
这一番话说的慰贴,陛下太后果然欣喜,毕竟皇家最不缺奇珍异宝,他们要的,是“心意”。
“向贵妃,你将齐王教的很好。”说这话是嘉和帝,他素来偏爱向贵妃与其子齐王。
“父皇,儿臣还有一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这红珊树并非我姜国产物,而是南越盛产。皇姊这株红珊品相非凡,恐怕南越也不多见,敢问皇姊从何得来呢?”齐王故作疑惑,实则向姜宛清发难。
“姜国与南越通商已久,货物往来也不在少数。齐王弟闲云野鹤,游遍各地,难道不知吗?”姜宛清神色傲然,语带微嘲,不难听出她对齐王的暗讽。
“闲云野鹤”,说难听点叫做耽于享乐,正事不做,反倒有闲心盯着自个儿的姐姐。
然而齐王并未难堪,也未动怒,“皇姊莫怪,弟弟还听闻一件奇事”他侧了侧身子,面向高台上的帝王,“父皇,儿臣周游列国,广交好友,竟听说前段时日皇姊的封地蜀州有凤凰降落,实乃祥瑞啊!”
皇帝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沉重,“哦?此话当真?”
他的声音难辨喜怒,但齐王知道他听进去了。
“千真万确,江边许多百姓亲眼所见呢。”
席间传来一阵骚动,
“这凤凰临世与红珊树皆为祥瑞,此乃,此乃帝王之兆啊”
“向大人慎言,承顺公主乃是女子啊”
……
姜宛清看明白了,这是一场针对自己的阳谋。父皇早已不满她近年来干涉朝政,又依仗权势不肯下嫁。如今这祥瑞之兆,无论是真是假,都足以让父皇心生忌惮,何况齐王甚至找好了处置她的借口。
一国公主,若是“私通”南越,她的国家和臣民都不会放过她。
但她并不慌张,通敌叛国这样的大事需要证据,即便是伪造的。
而她确信他们现在并没有,不论是她的好父皇还是好弟弟,否则她也无法安然无恙坐在这儿了。
她只是有一刹那的心凉,这就是天家,这就是手足。
呵,何其可笑?
“呵”窃窃私语的殿中出现一声清脆的轻哂,有些许突兀,“齐王兄和堂姊好生热闹,怕是忘了咱们还未献礼呢?”
“皇祖母,皇伯父,你们说怀安这礼是献还是不献呢?”女子清冷的声线罕见夹杂了几分撒娇的语气,让人不忍拒绝。
“诶呦,快把咱们怀安的礼呈上来让祖母瞧瞧。”太后最为疼爱姜妍书这个孙女,对她难得的撒娇更是受用。
有宫人搬来栩栩如生的玉观音,太后笑逐颜开,“好孩子,哀家瞧着这观音倒与你有几分相似呢,可见你是有福之人。陛下,你说是不是?”
“母后所言甚是啊。”
太子坐在席间有些无力,或者说心累,父皇和皇祖母对齐王或是姜妍书的热切与刚刚太子妃献礼时的冷淡对比不可谓不鲜明。他知道,并不是为礼,不过是因为人罢了。
若说太子只是厌倦那齐王眼中就是阴狠了,无论姜妍书有意无意,都暂时打破了姜宛清被关注的局面,也间接解除了她的危机,而这恰恰是他所不乐见的。
姜妍书对齐王隐恨的目光仿若未觉,懒洋洋地开口,“不过怀安倒十分佩服齐王兄,今岁湖州大旱,王兄竟还能弄到这样多新鲜瓜果,想必湖州百姓也是安居乐业。王兄若有何治灾良策可不要吝啬,也告知妹妹好救济救济我封地的百姓啊。”
湖州,是齐王的封地,也是历朝有名的富庶之地。
她的语调很慢,可好似掐住了齐王的咽喉般。
他放在矮桌下的拳紧攥,不长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今岁根本未曾踏足湖州,更别提什么治灾良策。
庶民生死,与他何干?
姜妍书这是在捧杀他,但他无法回答,甚至不能愚蠢的反驳她。
寒冬腊月,他竟出了一身冷汗。
“好了,知道你们都有孝心也有仁心。有什么话大可私下交谈,怎好在爱卿们面前班门弄斧呢?”嘉和帝的一句话解决了齐王的困局,他眯着眼扫视了一番自己的几个儿女,瞳孔折射出鹰眼般锐利的光芒,最后,落在了姜妍书这个侄女身上。
因为这段不小的插曲,这场夜宴格外安静了几分,而嘉和帝偶尔流露出的威压也让在座的众人更加战战兢兢。
姜妍书和姜宛清却颇有些风暴中心的安稳,一个慢条斯理的用着不算美味的晚餐,一个面色自然的推杯换盏,倒是赏心悦目。
夜色降临,月白如霜,宴席也接近尾声。
嘉和帝给身边的吴大监递了个眼神,吴大监点了点头。身后的小朱子看着这一幕,有些不祥的预感,他是承顺公主安插在帝王身边的眼线之一,好不容易得到陛下最信重的吴大监青睐,被其收为义子,自然想事事为主子探听清楚。遗憾的是,陛下十分多疑,吴大监也很谨慎,他还不能让他们完全信任。
“母后,时值佳节,朕也有一件喜事要宣布。”
“哦,皇儿有何喜事?”
吴大监从袖中抽出明黄的绢帛,一甩手中的拂尘,“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兹闻怀安县主姜妍书温婉敦厚、才貌双全;大理寺少卿谢呈章德才兼备、朕之肱骨。才子佳人,天造地设。今仰承皇太后慈谕,加封怀安县主姜妍书为怀安郡主,升任大理寺少卿谢氏呈章正三品大理寺卿,由礼部择良辰完昏①。钦此——”
①“昏”同“婚”
架空官职高低几品以及后续地方官职地名之类的作者就随心所欲了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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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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