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会场侧门走出,走廊窗边站立着的人,霍又春先前与他有过几面之缘。
春风集团的生产基地以及新江动力的办公楼,在升级改造的过程中,没有浪费屋顶的空间,而是铺满了太阳能光伏板。这些屋顶分布式光伏项目便是与此人的公司合作。两家集团的合作不仅仅有发电屋顶,去年还一起搞了一个绿色环保创投基金,专门投资新兴能源类的创业企业,春风集团作为LP认购了三亿的基金份额。
富春风早几年敲打富一宗的时候,常挂在嘴边的话是,“你这叫苦?跟丁剑阁比,你是老子用轿子抬进董事会的。”
那是,富一宗可跟丁剑阁比不了。这里不是指纸面财富为标准的比不了,而是他俩在商界的地位。富一宗是小富总,丁剑阁可是丁总。毕竟丁总进公司董事会后第一件事是把自己生理意义上的亲爹和亲爹家的一帮亲戚全都踢出局,手段之雷霆,惊到了一圈吃瓜群众。
霍又春有些惊讶泰粤能源的实控人出现在会场外,嘉宾名单上并没有他,再说这样规格的论坛也不需要他出席。她见人在电话上,便轻轻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丁剑阁见霍又春朝自己商业礼节性颔首,匆匆对着电话交待了几句,挂断后快步走到电梯间,人已经不见了。他重新举起手机,拨了电话出去。
“出差碰到你妹妹。我可以以姐夫的身份请她吃饭吗?”
“你决定入赘?决定的话,也请拿号自觉排队。毕竟我有男朋友了。”
“赘不赘婿的,都是虚名。咱们将来第一个孩子姓霍,第二个孩子再商议。”
“姓丁,你要脸不?谁要给你生两个孩子?还有,别在我妹妹面前乱说话。”
“你强了我却不打算负责,这是事实,不是乱说。”
“丁剑阁,是强吻,你能不能不要省略掉关键文字?”
“好,强吻。”
丁剑阁第二通电话的通话对象是霍见春,霍又春的双胞胎姐姐。
霍见春与妹妹不同,她十九岁考上本地的大学。大学不算差,只是跟妹妹同年拿到的硕士offer Oxford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她原本想学法律,霍爸爸说你身体弱又口拙,学法律的话,会很辛苦。霍爸爸给她填了语言,德语。她的语言最终学得磕磕绊绊,跟聪慧的妹妹相比,她一直是废物花瓶。
霍见春生活的方方面面完全遵照霍爸爸和妈妈的安排,按部就班,中规中矩。至今为止,她的所有叛逆举动都与丁剑阁有点瓜葛,也是邪了门。
与丁剑阁相遇的那天是今年的大年初二。
妹妹和妹夫回娘家拜年,霍爸爸多喝了几杯酒便开口要二姑娘和二女婿帮大姑娘招赘婿。她羞愧难当,躲去了厨房,饭后又寻借口出家门。街上许多门店都休市,她只好跑去了一家五星级酒店蛋糕坊,点了块蛋糕和一壶红茶,打发时间。
她从来都缺乏对爸妈说不的勇气,因为她从他们那里得到的偏爱太多了。
那天傍晚,霍见春在酒店洗手间的镜子里看到一张乖乖女的面孔,突然想到如果自己带着点酒气回家,算不算反抗的第一步呢。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迈开步子,走进了酒店顶楼的酒吧。没喝多,三杯而已。她特意把手掌放嘴巴前哈了哈气,有一些酒气,足够了。
这一幕被旁边卡座的丁剑阁看到,他笑笑,招呼服务生给她送了一杯柠檬水。
霍见春看着在酒吧里送陌生女生柠檬水的男人,有些意外。“为什么是水?”
丁剑阁再次浅笑,“你希望是酒?”
霍见春稍微有些紧张,不过见他为人礼貌,酒吧在大年初二的七八点钟还算清静。她露出淡淡的笑容,捧着装柠檬水的玻璃杯摇头。“没有。”
“我从不劝女孩子喝酒。”
“我不信,这一定是你讨女孩子欢心的招数。”
“冤枉呢。”男子伸出手,自我介绍说,“丁剑阁。”
她抬起手,轻轻握了一下,说,“霍见春。”
男子好奇,“噢,巧了。你中间是哪个字?”
“遇见的见。”
“为什么不是遇春,而是见春?”
“我爸被怕我跟常遇春同名的话,相貌会受到影响。”
两孩儿家庭,很少有父母能做到完全的一碗水端平。霍大强的偏心从两位姑娘的名字便能觉察一二。他靠春天的政策挣到钱,在春天遇见了媳妇。当他知道自己要做爸爸的时候,推断孩子的预产期,嗨,还是春天。他当时的第一个想法是孩子要叫喜春,奈何他伯娘叫四喜,于是只好忍痛舍弃了喜字。第二个想法是要叫庆春,但他老丈人叫国庆,庆字也被舍弃了。霍太太提供了灵感,我们是春天遇见的,叫遇春吧。大强摇头,他读书不多,但也知道常遇春,担心太太肚子里的孩子力大过人,臂长如猿,所以取了见春,遇见了春天。产检的时候,医生告诉他们,肚子里是双胎,你们又多了一个春天。于是,小二便因为又一个春天,成了又春。
“令尊幽默了。”
“谢谢你的柠檬水。不过,我要回家了。拜拜。”
霍见春和丁剑阁再次相遇是春节后第二周的工作日。因为一个并购案的庆功宴,启明光伏被行业巨头泰粤能源收购的庆功宴。
霍大强前些年手痒又囤了一小块地,还想继续折腾物流事业。事业还没起步,地块隔壁的启明光伏计划扩建厂房,便来与霍大强谈收购。霍大强这次没有拿钱走人,而是听从二姑娘的主意,换了启明光伏的股权。霍大强一跃成了启明光伏的第四大股东。六年后,行业巨头泰粤能源带着现金和上市公司增发的股票收购了启明光伏百分之百的股权。大强虽说几次发财都是依靠政策和城市发展的红利,但不得不说他每一次出手投资的眼光是真的好。
霍爸爸那天因为腰椎间盘突出需要卧床休息出不了门,霍见春代表爸爸出席庆功宴。霍爸爸交待大姑娘,到了之后,跟着公司的董秘小祝,你就当是吃宴席的。霍妈妈多叮嘱了一句,别喝酒。
霍见春除了认识启明光伏的董秘祝姐外,饭局上的其他人一概不认识,无聊的她一直埋头吃饭。在宴席开始敬酒大混战的时候,她抱着手包溜出包厢,刚到走廊上便遇到丁剑阁,被抓包了。
丁剑阁见到她,跟身边的助理交待了几句,便朝她走来。“饭局散场了吗,你便溜?”
霍见春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脑袋,说,“屋里在喝大酒。你呢,来这儿有应酬?”
丁剑阁注视着她,说,“有个饭局。不过,突然不想去了。我和你一起溜?”
也怪她功课做得不好,压根没留意泰粤能源披露的并购公告中列示的实控人已经换成姓丁。她稀里糊涂地跟他进了一家面馆,吃了面,又在江边捧着啤酒瓶喝起酒。期间,她便把自己出现在饭局的前因,一五一十地透露出去,包括霍家一路踩狗屎运的发家史。当然,她粗略知道他经营一家公司,单身,无娃。
“我没结婚,跟外公一起住。”
“我妹结婚了,我跟爸妈一起住。”
“外公养了一只老猫,叫Lynx。”
“Links?”
“猞猁,山猫的英文Lynx,不是连接的Links。”
“噢,我超级喜欢猫。可惜我家人对猫毛过敏,不能养。”于是,她便讲起了自己对猫猫的喜爱,以及不能养猫的小遗憾。
霍见春的酒量居然还不错,两瓶啤酒下肚,她自认为没喝多。但在江边她看到夜幕下认真倾听自己说话的丁剑阁,便鬼迷了心窍。
她强吻了他,虽然毫无技巧。
丁剑阁看着路灯下的漂亮傻姑娘,姑娘沾惹酒气后的眼睛纯净又懵懂,他被这双眼睛看得心痒。眼波流转,灯火璀璨,他心里居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跟新江动力的小富总做连襟,貌似也不错。只是这霍家两位姑娘不仅相貌差异大,性子怎地也天差地别。
漂亮姑娘不知道他一系列的心里活动,她下一句话便是询问他愿不愿意做霍家的赘婿?原因很简单,她觉得他长得好,虽然相貌冷峻,但面冷心善,合她眼缘。更主要的是,这人看起来拿得出手。她和他真交往了,可以避免被妹夫介绍赘婿的尴尬场面。
“你独自一人在南城打拼,辛苦吗?想不想做我们家的上门女婿?”问话脱口而出,目光清澈饱含期待。
丁剑阁第二个念头是,如果做赘婿,是不是不能称连襟,自己会成为小富总的大姨兄?想到此,他嘴角下垂,微微摇头,其实他是快被自己脑补的称谓绕糊涂了。
霍见春见他摇头,抓起自己的包,便跑了。她自以为被拒绝后并没有气馁,只是懊恼自己的轻浮举动。
好在接下来的周末,她便遇到了真正的缘分。周日早上,她晨跑经过附近公园听到有猫咪的呻吟叫声。于是,她拐弯跑进灌木丛循声找猫,不巧与另一晨跑的眼镜男撞在一起。他也是被凄惨的猫叫声吸引过来的。
共同救助一只受伤的流浪猫的机缘,俩人两厢一交流,发现彼此都是资深爱猫人士。
霍见春不能养猫是因为妹妹猫毛过敏,当年为此内疚了许久。那只虎斑也被她割爱送回猫舍。眼镜男名叫陆川,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码农。他不能养猫是因为他是租房子住。租房合约里房东禁止租客在房间养宠物。那只流浪猫在宠物医院除了虫,养了伤,绝了育,伤好了之后,被陆川带去他们公司的猫屋。
从那日起,陆川每天给霍见春发三四个公司猫舍猫咪的小视频。一周后,他送了她一个装潢好的虎斑猫羊毛毡相框,俩人的手牵在了一起。
霍大姑娘针对自己的初恋做了阶段性的总结:谈恋爱还是要循序渐进,与有共同兴趣爱好的同龄人一起谈才舒心。看脸和靠直觉找男人,成功率太低。
霍见春思绪过半,在挂断丁剑阁电话之后,拨了妹妹的号码。“又又,你在干吗呢?”
“姐。”霍又春夹着电话,从送药机器人手里接过外送的药袋子。“出差,在燕城。有事儿?”
霍见春在妹妹面前总是怯怯的,也不敢明着说自己与丁剑阁的事儿,便寻别的话题下手。“你鼻音有点儿重,感冒了?”
霍又春嗯了一声,拆掉体温计的盒子,电子体温计显示体温三十八度五。这个体温对她而言,已经是难得一见的高烧,只因她平时体温比别人略低。
霍见春立刻便把丁剑阁抛诸脑后,关切地询问,“发烧了吗?有药吗?你平时不生病的,每次生病都会特别难受,要不我飞去照顾你?”
霍又春提醒姐姐,“不是台风要登陆了吗?我刚买过药,没事。”
“噢。忘了这事儿了。”见春因为男朋友加班,白天宅家里一整天,没注意外面的天气。她连忙说,“你喝完药捂着被子发发汗。”
霍又春喝完药裹着被子躺床上,没等睡着,手机又响起。Turbo的名字在屏幕上不停地闪动,一晌的时间里,富一宗连续拨打三通电话,这样的场景已经好长时间没出现过。
她在点下绿色接通键之前,心想,恐怕一切都是那份协议的功劳吧。
论迹不论心。这次她从行动上表明自己对富家的百亿家财一点兴趣也没有。或许,这样能够早点离婚。
“喂。”她发出声音后才意识到嗓音的嘶哑程度,才过了一个下午,症状便严重起来。
“生病了?”富一宗的声音并没有比她爽利很多,不过他是因为宿醉。
“发烧。”她懒得主动挑起话题,便顺着他的问题回复。
富一宗问得急切,“吃药了吗?难受吗?需要去医院打点滴吗?”
霍又春嗯了一下,才接着说,“不难受。刚吃过药,正准备睡一会儿。”
富一宗拦住她,“等一等,你把酒店房间号发我。”
“干嘛?我有退烧药。”霍又春以为他要找人给自己送药或者订餐什么的,主要是小富总当总裁之后,生活中的谱儿摆得足足的。
富一宗说,“我一会儿到你住的酒店。”
霍又春拿掉额头上物理降温的毛巾,靠着枕头坐起身子,隔着电话问道,“台风天,你怎么飞来的?”
“中午的航班是今天起飞的最后一班飞机。”
“你上午的会呢?”
“线上参会。”
“你妈妈知道的话,又要埋怨我…”
“不会让她知道的。房间号告诉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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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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