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陈观的声音很轻，像是猫儿叫似的，带着一丝不安和依赖。关情听到儿子的呼唤，转过身来，伸手把陈观搂进怀里。她的手掌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往常陈观睡不着又闹腾着要爸爸妈妈哄他睡觉时一样，温柔又有耐心。
陈观靠在关情的怀里，感受着母亲身上熟悉的气息，心里那股莫名的酸涩感稍稍缓解了一些。他又叫了一声“妈妈”，声音依旧轻得像风，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委屈。关情没有回应，只是继续拍着他的背，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哄一个婴儿。
陈观觉得脖子有些烫，像是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落下来，渗进了他的领口。他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那是妈妈的眼泪。他的心里猛地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酸胀得难受。他的妈妈其实不常哭的，至少陈观没见过几次。在他的记忆里，妈妈总是坚强又泼辣，像一只威风凛凛的母老虎，只有在和爸爸斗嘴时才会露出那种带着笑意的凶悍。
陈观的爸爸叫陈启栋，是个脾气很好的南方男人。妈妈常说他是“耙耳朵”，意思是怕老婆。爸爸从不反驳，只是笑眯眯地点头，说：“天大地大，老婆最大。”家里的活儿，洗衣做饭，只要妈妈不想干的，爸爸都一手包揽。陈观从小就知道，爸爸是家里最温柔的那个人，而妈妈则是那个撑起整个家的支柱。
可如今，这个支柱却在无声地哭泣。陈观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紧紧抱住妈妈，像是想用自己的小身体去温暖她。他的心里乱糟糟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喘不过气来。
这几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陈观只觉得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场他无法理解的梦。他只记得有一天，妈妈和爸爸大吵了一架，声音大得把他从睡梦中吵醒了。他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走出房间，看到妈妈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口，爸爸红着眼睛站在她面前，声音沙哑地说：“我都说了，那是个误会，你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要回四川，孩子还这么小……”
“爸爸妈妈……”陈观站在他们中间，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他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会吵架，也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走，他只知道自己不想离开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陈启栋蹲下身，把陈观揽进怀里，轻声哄着他：“宝宝不哭，爸爸在这儿呢。”可陈观的眼泪却止不住，他抽抽搭搭地哭着，眼睛一直盯着门口的关情。
“宝宝，跟妈妈回四川好不好？”关情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陈观哭得打嗝儿，听到妈妈的话，下意识地跑过去抱住她的腰，像是怕她突然消失一样。
“妈……妈妈……那爸爸也跟我们一起去吗？”陈观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关情，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
关情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把陈观睡得七倒八歪的头发慢慢用手指顺直，轻声说：“他不去，宝宝跟妈妈走吧。”
陈观愣住了，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他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妈妈，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比起爸爸，他在心理上更依赖妈妈。他只知道，自己不能离开妈妈，哪怕这意味着要离开爸爸。
“孩子我带走了。”关情说完，拉着陈观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陈观记得，那天晚上的火车上，妈妈一直在哭。她不停地抹眼泪，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默默地流泪。陈观年纪小，身体又弱，精神头不好，只能抱着妈妈的腰，睡一阵醒一阵。每次醒来，他都看到妈妈的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他觉得那条路真长，火车真慢，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他不知道时间有没有尽头，但他知道，四川在又一次睁眼的时候，已经到了。他躺在柔软的床上，耳边是外婆家热闹的声音——鸡叫、狗叫、知了叫，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是某种陌生的交响乐。
在外婆家的日子里，陈观过得很平静。外公外婆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哄着他开心。陈观觉得，在这里待着也挺好，只是偶尔会想起爸爸。可这些话，他不敢在妈妈面前提。有一次，他忍不住说了一句“想爸爸”，结果妈妈抱着他哭了好久。从那以后，陈观就学会了克制，不再提起爸爸。
可他的心里，始终有一个小小的角落，装着那个总是笑眯眯的、温柔的爸爸。他不知道爸爸妈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和好。他只知道，自己很想念那个曾经温暖的家，想念那个总是说“天大地大，老婆最大”的爸爸。
陈观靠在关情的怀里，听着妈妈轻轻的啜泣声，心里一阵阵发酸。他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会先来。他只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紧紧抱住妈妈，像她曾经哄他睡觉时那样，给她一点点温暖和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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