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佩抽地一下就醒了，刚睁眼视线还很朦胧，是护士姐姐在拿体温枪“滴”自己。
护士姐姐见她醒了，友好地晃了晃体温枪，转身滴下一个病人。
颜佩环顾四周，发现就自己和颜舒刚醒。
“你们是姐妹俩吧，昨晚来的？”
7床的病人看起来年纪比较大了，脖子上贴着绷带。
“是的。”颜佩笑着回答，跳下床帮姐姐收好躺椅，去洗漱区接水刷牙。
“6床的小姑娘呢？”颜佩的主治医生刘医生走进病房，颜佩刷着牙连忙应声，接了水咕嘟咕嘟漱了口就跑到门口。
刘医生确认是颜佩，点头道：“八点半去办公室找宋医生签字，十点多会有人来接你去手术室，等会换上病号服，把手环带好啊。”
姐妹俩连连点头，刘医生交代完就去忙了。
颜舒边走去洗手台，边提醒颜佩记得等会是八点半去签字。
颜佩点点头，去洗手间换好病号服。
病房在十二楼，采光很好，低头能看到不息的车水马龙，穿梭在城市的钢铁森林。
洗漱完后姐妹俩坐在病床上，颜舒剥着刚买来的鸡蛋，看着颜佩抱着膝盖发呆，无意颤动的睫毛让她剥壳的动作顿住，看着妹妹过分单薄的身体，有些心疼，记忆中颜佩从小就比同龄的孩子坚强些，幼时偶尔磕碰摔倒从没见她像其他孩子那样大哭喊疼。
那年颜佩上小学时中午回来吃饭，颜舒给她开门时就见她膝盖上破了一大块，血都流到了小腿跟。
可那双干净的漂亮眼睛里看不到半点泪光。
“不疼吗？”颜舒小心地给她处理伤口，拿着碘酒的手不经意地抖。
“姐姐，不疼，你别怕。”
可明明受伤的，是你呀。
都说乳腺结节是情绪积压太久，回想这么多年，她没听颜佩跟自己说过她的心事。
她这妹妹，似乎总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
她怎么忘了，外在可看的伤她都不愿展露，更何况心里那些看不见的。
剥壳的指尖感受到一丝凉意，颜舒抽了张纸快速擦了眼睛，她刚要开口，秦媛便走进了病房。
“舒儿，是你来陪佩佩啊？”
秦媛放下果篮，看着缩在床脚小小的一团，忍不住过去揉了揉颜佩的脑袋:“一晃佩佩这么大了，这么久没见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别害怕啊小宝，王主任给你主刀，最好的啊，一点不要怕，进去了睡一觉就出来了。”
秦媛看了看病房，其他人也都在，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颜舒起身谢过秦媛：“秦阿姨你太客气了，我妈在家带小泽，这次真的太感谢你了，等佩佩出院一定一起出来吃顿饭。”
秦媛笑得眯起眼，平时应当是很注意保养，看起来很年轻，气场也很亲和，让颜佩觉得很亲近。
“宋阿姨。”
“有姐姐真好，是不是呀佩佩。”秦媛看着姐妹俩，颜舒沉稳，颜佩乖巧，看得心里感叹还是女儿好，怎么看怎么顺眼。
哪像自家那个臭小子，一天到晚扑在工作上，非把自己忙得四脚朝天，也不操心自己的事。
见颜佩还没戴上手环，秦媛便拿起帮她戴，颜佩乖乖伸出手臂，秦媛看着细得感觉能掐断的手臂直摇头。
“佩佩你这也太瘦了，要好好吃饭呀。”
怕套得太紧颜佩不舒服，她系得松了些。
“谢谢秦阿姨。”颜佩乖乖地笑着摆了摆小臂，蓝色的手环也跟着晃动。
三人有说有笑间，一阵电话铃声响起，很欢快的音乐，是秦媛工作室打来的，应该是有急事。
“我先走啦舒儿，佩佩加油别害怕，我这几天有事要出差，等你恢复了再喊你们出来一起吃饭啊。”
走时忍不住又拍拍颜佩的小脑袋。
经过医生办公室见宋星聿在低头整理材料，秦媛便也没了和他招呼的心思，他会认真对待每一个病人，像他父亲一样。
“你还记得秦阿姨吗，妈妈上学时的好朋友，好久没见了呢，是她介绍来这个医院的。”颜舒继续剥着鸡蛋。
“记得，但上次见面也是我上小学的时候了，后来妈妈同学聚会我都在上学，也就没再见了。”
她小时候不太爱说话，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很i，最怕的事情就是遇到亲戚和长辈，因为要跟他们打招呼，每次都要做很久的心理建设，出口也很紧张，所以她从小到大最羡慕的就是可以从容地应对任何场合的人，他们好像天生就拥有让长辈小辈都喜欢他们的能力，无论是饭局上的敬酒又或是日常的寒暄，都信手拈来，可她做不到。
长大后这些父母辈的聚餐，她是能逃则逃，不能逃也创造机会逃。
面对秦阿姨，她却很勇敢，或许是因为她每次都会揉揉她的脑袋，或许是因为秦阿姨总是会称赞她漂亮，自己也想要这样的小女儿，在饭局上还会逗她让颜佩晚上去她家睡觉。
颜佩低头看着蓝色的手环，笑了。
-
“来找宋医生签字。”
颜舒环顾办公室，个个都穿着白大褂低头工作，不知道哪个是宋医生。
宋星聿闻声抬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穿着蓝白病号服的颜佩，小小的一张脸，眉眼柔和，头发是简单扎了个丸子头在头顶，几缕发丝垂下，脸上没什么病气，只是嘴唇有些发白。
“这里。”
声音像浸在水里未化开的冰，将周遭空气都划开了口子。
看着站起来拿着一摞纸的男人，颜佩心里一下子炸开了花。
脑袋里只有几个字。
——纸片人、成精了。
清淡的眉眼，流畅的面部线条，连下颚线都完美得像被造物主精心雕琢过，即使穿着白大褂也不难看出他应该有在健身，体态非常好。
身材也非、常、好。
白大褂穿在他身上像是高定白色长风衣。
人与人之间的磁场引力是说不清的，尤其是帅哥的吸引力。
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可这脸也绝不可能是大众脸啊。
颜佩走近看才发现，他的瞳色不深，类似琥珀色，眼尾有颗小痣。
“手术中如果有出血我们会压力止血，如果有积液会通一个导管……”
宋医生垂眸，事无巨细地交代了注意事项，又确认是右侧手术后看着直勾勾盯着他的颜佩，抿了抿唇。
“不要害怕，其实手术全程都有手术医生和手术护士陪着你。”似是有话还没说完，他停顿了许久，最终开口道，“别怕。”
颜佩眨眨眼，微微点头。
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她捏紧拳头，强压着。
“可以签字了。”
他收回视线，熟练地从胸前口袋抽出一支笔，轻轻按动，递给她的同时目光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女孩只是微微垂眸看着那一摞纸，睫羽轻颤，遮住了眼中许多情绪。
颜佩小心接过宋星聿递来的笔，认真阅读纸上的字。
很多很多字，再小的手术也是有风险的。
密密麻麻的，她看得仔细。
宋星聿耐心地翻动纸张，点在每一处需要签字的空格，偶尔手指碰到颜佩握笔的指尖，凉凉的触感，颜佩眼皮眨了眨，耳朵很烫。
有很多页纸，他轻声告诉她应该写的日期，她就乖乖写上。
他看着她大笔一挥又一挥，张扬有力的字迹，是类似行楷体，和本人乖巧少言的形象很是反差。
“字很好看。”
虽是夸赞的话，语气却是不咸不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二人身高差很大，宋医生得弯腰低头以指导她签字，说话时声音就在耳边，干净清澈的声线，却又有低沉的磁性，像冰块碎在玻璃，真的很好听。
颜佩没应他那声，只是接着签完最后一笔，把笔按回去递给宋星聿。
耳朵却泛着红。
她不知道怎么回应。
颜佩从见着他就开始强忍着内心翻滚的粉红泡泡，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冷静你是病人他是医生，他只是长得帅你不要有其他想法，下一秒却在想宋医生的手那么好看，拿手术刀是什么样子。
她心里大骂自己三百遍，却忍不住再看几眼宋医生。
看几眼咋了，长那么帅不就是让人看的么，再说现在不多看几眼，出院就再也没机会看了。
短短几秒颜佩就已经从纠结变成了绝对的自洽，只是面上倒还一副乖软的样。
颜舒又不放心地询问几句，宋医生很耐心地一一解答，期间视线轻扫过几次她的方向，那眼神温柔，像是在对她说不要怕。
颜佩一直挂着习惯性的甜笑，偶尔点头表示了解。
颜舒微微颔首道:“宋医生，麻烦你了，我们先出去了。”
“没事，快回病房休息吧，等到十点多会有人接她去手术室的。”
他坐了下去，整理资料。
片刻，宋星聿抬头，颜佩背影已消失在拐角。
压在喉咙里的那句，我也在，还是没说出口。
又想起女孩子泛着红的耳朵。
常年崩直的唇线，此时却扬起了小小弧度。
怪不得那位秦小姐总说姜阿姨的小女儿可爱，要把他丢了好给人腾位置。
是真的挺可爱。
手中握着的笔，还残留些她手指温度，鼻息间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水生调香味。
可她怎么好像，不认识他了。
-
打完招呼便回了病房，颜佩瞟了眼病房门口上写的名字，7床上面写的的是宋星聿。
宋星聿，名字也好听。
真是，纸片人配置啊。
颜舒坐下继续吃鸡蛋，感叹着现在年轻医生的颜值也是不得了。
7床的婶儿听到宋医生这个关键词，立马点头回应道：”听说是A大5＋3硕士，毕业就进南城医院了，虽然很年轻但能力却是有目共睹，前途无量啊，王主任可看好他了。”许是觉得这形容还是不够全面，婶儿又立马补充，“我的主治医生就是他，没女朋友，感觉也不像那些乱搞的医生，前天他来查房我还说给他介绍相亲，这样他工作时候也有点盼头，没那么累。”
颜佩惊了下，A大5＋3？？
那可是高中时身边想学医的同学非常向往的，只是分数线高得让人望而却步，本以为宋星聿看着这么年轻应该还是住院医，居然已经是主治了，那专业能力肯定是不差的。
那宋星聿岂不快三十了。
颜佩眼皮狠狠跳了一下，这婶儿怕不是搞错了。
又回忆那张年轻的脸，怎么也不像30岁的人啊，把宋星聿丢进大学生堆里也不会觉得他年纪很大，顶多气质成熟些，看着没有清澈的愚蠢，很高知。
所以学历高真的是能看出来的，颜佩腹诽。
颜舒倒好奇，便问：“宋医生什么反应啊？”
大婶笑吟吟地翻了个白眼:“他让我多操心操心自己的身体，别分神给不要紧的事儿上，我好起来赶紧出院他才比较开心。这宋医生啊，说话还挺噎人。”
颜佩闻言笑得肩膀都抖了，想来宋星聿这年纪看起来确实很容易被大婶们安排相亲或者催婚。
更何况他那帅的吓死人的脸和他医生这个工作。
大概是相亲市场的香饽饽。
她叹了口气。
刚刚在办公室心里沸腾得无论如何也没法压抑的粉红泡泡一下破了大半，脸上过于烫的温度也凉了几分，果然帅哥不管怎么样都很抢手，谁会不喜欢帅哥呢？
还是这么优质的。
此时病房也安静了下来，其它两床的病人都已经在输液，颜舒拿出带着的材料包做手工打发时间。
颜佩点开手机屏幕，没收到什么微信消息，这个点儿没几个大学生醒着，毕竟可能几个小时前才睡。
她掏出平板打开绘图软件，找到之前的摸的草稿准备细化，笔在类纸膜上划出沙沙的声音，听着很舒心，她专心画图时时间总是飞快。
刚铺了灰底准备上大色块时，穿着墨绿色衣服的两个负责转运的人员就走了进来。
“6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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