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不管走多少次都觉得长到让人厌烦,弯弯绕绕的让人不停兜圈子,而且因为在地下,既阴暗又潮湿,感觉黝暗的空间里似乎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生物在监视自己,明知只是些老鼠在徘徊,可从岩缝中渗出的细小水流声、鼠类啮咬的杂音总让人焦躁。
花无踪拿着食盒默默跟在上官御后面,在心底发牢骚。
两人经由天枫寺庭院里的某个枯井走进地底通道,这是为了隐藏行踪不让其它人得知他们的去向,皇帝跟东宫特别建造的独立暗道。
每当他们去接取任务时总是走这里,不过花无踪相当讨厌这条路。
暗道狭窄多弯,幽暗不见天日,光源只有随身的火折子,地面跟墙壁虽是岩板所制,可地下水仍偶有渗漏,每隔几处就会踩到水漥,稍有不慎就会滑倒。
…最重要的是他虽然极力隐藏,其实他很讨厌漆黑的狭窄空间。
花无踪不自觉的用双手抱紧食盒,目光牢牢盯着前面的上官御,尽可能将眼皮眨动的次数压到最低,并在不会妨碍对方走路,但一伸手就能抓住他的距离紧紧跟着,神经紧绷得像是转眼就会被独自丢在这片黑暗中,难以放松。
上官御每次跟他走这条路的步伐,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比平常慢上许多,花无踪以为是视线不佳的缘故,从来没有多问。
好不容易终于捱到尽头,有道小石阶嵌在岩壁里,爬上去后推开木板门就能直通皇帝的房间,花无踪加快脚步一如既往的想率先登上阶梯,上官御习以为常的退开让他先走,幽微火光中脸上的表情难以看清,嘴角噙着的笑容隐隐有些无奈,但花无踪只顾着出去,全然没发现。
他从木板门探头,灵活的除去靴子弃置在旁,踏上房间地板,上官御没过几秒也跟着出来,将门关好后花无踪又恢复跟随的举止,走在他后面。
这里是皇帝办公用的「太极殿」里面最静僻偏远的房间,两人出来的木板门旁边正好有个可以放鞋的小空间,否则那沾满泥泞的靴子一踏上去,木地板就全毁了。
这房间大得夸张,足足能让二十几个人躺在里头滚来滚去都没问题,左右两边都摆上高高的书架,塞了满满的书…但不是机密文件或任何跟朝堂有关的资料,全都是杂书话本,不说的话根本看不出来这是皇帝的房间。
除了满屋子书以外,就只有几个坐垫安置在角落,方正的空间中最里面有张矮几,四周的窗户是落地窗,敞开的窗扇让外头的凉风灌进室内,整间房舒适惬意通风良好,采光绝佳即使没有照明仍不显阴暗。
矮几旁坐着两个男人…准确来说只有一个男人是坐着,另外那人的难看坐姿实在很难跟躺在地上区分开来,他甚至还有条腿搁在桌上。
「皇兄!」
坐着的男人看到上官御跟花无踪脸上那难以言喻的表情,面露不悦的举起手中的书,卷成筒状后敲敲另一个男人那条毫无规矩可言的腿催促,男人才懒洋洋的扭动歪斜的身体,散漫的坐起身。
在上官御与花无踪面前的两人长得很像,年纪跟上官御相仿,体格壮实已经不足以形容,或许虎背熊腰更为贴切,两人都是褐发,和上官御一样束冠,岩石般有棱有角的面庞线条锐利,五官立体而深邃,浓眉大眼鼻梁硬挺,两人有着同样的琥珀色眼珠,但内涵的神韵却完全不同。
怎么说好,一个看起来像幼熊澄澈,一个却像成熊般极具威摄感…
用熊来比喻是有点奇怪,但花无踪每次看到这两个人都涌上这种感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跟体型有点关系吧。他漫不经心的想着。
而此时有个很遗憾的事实摆在眼前,那个毫无半点威严,像幼熊(先无视他的体格)的男人正是这个国家的皇帝--景明煌。
而另一人,就是他的弟弟--东宫景幽炎。
景明煌没有子嗣,目前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就是身为皇弟的他…
说得更准确点,是他不肯让景明煌甩锅退位,要不然早就坐上帝位了。
别人家是争得你死我活,只有这两兄弟谁都不想当皇帝,说来非常奇葩,但在阴险诡谲的皇室里,能始终维持两兄弟的情谊实在难能可贵,不过基于某些理由,这件事暂时是秘密,除了「天枫寺」以外的余人谁都不知道。
「自己拿坐垫来坐,这里没有外人,不用拘礼。」景幽炎对上官御和花无踪淡笑,招呼着。
「谢殿下。」上官御回以温文笑容,和花无踪入座。
景明煌拿走花无踪带来的食盒,喜孜孜的挑了块糕点,狼吞虎咽的塞进嘴里,满意的舔舔嘴唇,模样就像拿到蜂蜜的熊一样。
「上官御,你怎么偏心,都喊幽炎了却不跟我打招呼,太过分太不尊重了吧?」
他又胡吃海塞了好几块点心,才想起这件事,含糊的叨念。
「…你这样实在很难让人开口喊你陛下。」
上官御头疼的按着眉心,挂着几条尴尬的黑线,极度沉痛的指责。
这种大逆不道的发言却没人生气,景明煌毫无形象的放声大笑,跟在旁边干瞪眼很久的花无踪一起享用糕点,景幽炎露出跟上官御相同的表情摇头。
花无踪的吃法跟松鼠差不多,双手捻着糕饼小口小口的咬,一熊一鼠吃得心花怒放,另外两人怀疑他们根本忘了正事,同声叹息。
…我们讲我们的,别理他们。景幽炎与上官御对视,心累的达成共识。
「殿下,今天有什么任务吗?」上官御敛容,严肃的问。
「…不,不是今天的事…西南一带的乱源似乎没有停止运作,昨夜无踪杀的人真是私贩铁矿的黑市首领吗?」景幽炎沉吟片刻,似乎在拿捏语气,问得相当犹疑。
花无踪闻言为之一愣,俊秀的脸庞满是错愕,糕饼渣还黏在嘴边,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盯着景幽炎看,对方连忙摇头以示不是在责怪他。
「我不是在说你办事不利…」景幽炎知道自己这张过分严肃的脸太容易导致误会,可话说出来却有越描越黑的感觉,弄得他焦躁不已。
花无踪昨夜的任务,便是趁着那名私贩铁矿的黑市首领来皇城等候接洽前,先赶往城外了结他的性命,以断了背后势力的铁矿来源,否则若是兵器被大量铸出,只怕泷国将有大祸来临,众人不得不谨慎以待。
至于到底是哪方势力想要铁矿,景氏兄弟听说后完全不意外的表示厌烦…四家诸侯互相竞争,还争夺到这批铁矿上…所以情报才会如此轻易外流,人员太复杂互相出卖等等…龙椅的吸引力非同小可。
之所以没办法全部收拾干净,又是同样的老原因…势力暂时没办法把四家诸侯一并解决,为免动摇国本只能忍着装不知情,姑息似的处理一个关键却不太重要的小人物…为此景幽炎又白了几根头发。
「唉,紧张什么,他们又不是那些没弄清楚状况的官员,不会一天到晚批评你,冷静点。」
景明煌见景幽炎慌了手脚,拍拍他的背,温声安抚。
景幽炎顿了顿,按着脸深深叹息,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到他的疲倦。
「殿下,放轻松,你刚刚也说了这里没有外人,不用担心我们会误解。」
上官御也跟着说,花无踪虽没开口但坚定的点头,景幽炎勉力苦笑。
景幽炎长久以来为了巩固兄长的政权,利用了自己那张极具威严的脸、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以及兵权,扮演着野心勃勃想夺皇位的「黑脸」,藉由拉拢与利诱,来筛选出谁「不忠君」,简而言之就是「试金石」。
这是他自愿的,即使总被兄长叨念说有劳碌命也依然执着,在他没确认满朝文武尽皆效忠于兄长前绝不会暴露真正用意,与上官御等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一直以来不知暗中除去多少乱臣,在四家诸侯众强环绕下景明煌能安稳的坐着帝位,说全归功于他们也不为过。
景幽炎负责测试朝堂上的官员,紫樱负责监视后宫,「天枫寺」的其余人则潜伏在各部门并依命执行抹杀任务,景明煌虽然觉得这样实在太迂回而且很累,数次劝他们算了但没人理他,只得照他们盼望的坐收其成,心里总纳闷着自己到底有何魅力,值得他们这样鞠躬尽瘁?
且不谈皇帝内心的疑惑,诸侯中野心不小的大有人在,但当然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叛变,基于各种利益关系,他们争相送进许多部属入宫为官,以利暗中安排对自家有利的事,甚至为谋反铺路。
景氏兄弟不是不知情,但又不能挑明了不接受。
若是撕破脸国家情势可能有变,而且其中不乏许多优秀人才,如果能巧妙运用,对这个国家将有大大的福气,即使有点风险也值得,为了以最小损失换得最佳资源,故而暂时忍着,毕竟弄到势力均衡被打破、国家动荡不安谁都讨不了好。
心怀鬼胎的人们若知道皇弟「居心叵测」,不难猜想他们会混进他的阵营里为自己的野心作遮掩,打着宫变结束后再诛杀「乱臣」的如意算盘除掉景幽炎,不仅名正言顺还流芳百世,何乐不为?
这种投机心理正中他的下怀。
景幽炎正是抓准了这点才故意为之,经常设计诱使敌人露馅,危险至极但准确率高到不行…不过有点后遗症。
他做忠诚事,却会被忠臣们看轻,朝议之中常常被人质疑狼子野心,更有人拿他故意演给乱臣们看的恶事(其实就是一些饮酒作乐、跟天枫寺的人安排好的欺压良民小戏码)上奏,想方设法要废掉他。
而当「白脸」的景明煌虽然很想帮他说话,可一开口他们的苦心就全都白费了,每次只得避重就轻,继续当个信任亲人的「愚君」。
如愿达成凝聚忠臣向心力的目标,景幽炎固然高兴,却被搅得神经有点衰弱,在跟上官御等人相处时不自觉的放下心防,才会出现这样稍显失态的画面,连他自己都觉得丢脸。
「…总之,我想说的是,我们的「计划」是不是暴露了?」他摇摇头,屏除徘徊于心的杂念,沉声问。
「你的意思是,有人看穿我们想除去国家乱源,故意派个替死鬼来试探,事实上我们根本没打击到他们吗?」上官御脸色沉重,严肃道。
「我觉得有这种可能,我们处理那些暗中滋事的人这么多年,难保不会有所疏漏,或者他们当中出现了狡诈的新势力…皇兄?你笑什么?」
景幽炎双手相扣抵着下巴做沉思状,却瞥见景明煌在旁边饶富趣味的看着自己笑,不解的问。
景明煌眼中的单纯消失无踪,澄澈的瞳孔闪烁着有点狡诘的微光,他歪头将手肘撑在桌上,拳头靠着太阳穴,笑脸盈盈的望着弟弟。
「我就说,你比我更有当皇帝的资格,你怎么就不肯让我卸任呢?龙椅会咬你屁股是不是?」
景明煌毫无皇族风范,粗俗的笑问。
「皇兄!不要再胡说八道!泷国皇帝只能是你!任何人坐上那位子我都不接受!」
景幽炎坚决的回绝,语气里竟有几分闹别扭的意味。
谁知道泷国皇帝是没有下限可言的耍宝冠军,竟然双手一摊在地板上直接打滚起来,画面之难看如果被官员看到肯定想自插双眼。
「我不管!你这样硬逼我当皇帝有什么意思!?我想去外面闯天涯!我想过快意恩仇的潇洒人生!我要去当侠客!我不干皇帝啦!」
相较于景幽炎那几乎察觉不到的别扭语气,景明煌动作浮夸得简直跟三岁小儿闹着要吃糖一样,不论从长相还是年纪甚至身分来说,这动作于旁观者而言根本是酷刑,但他似乎完全不觉得羞耻,依然故我的挥舞四肢吵闹。
「你不要老是胡思乱想!早就说过不要看那么多话本,你就是不听!不可能让你去外面浪迹天涯!别做梦了!」
景幽炎气急败坏的抓起兄长,开始唠叨训话,景明煌呈现马耳东风的痴呆样敷衍了事。
这两兄弟又来了。上官御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们互相斗嘴。
等着景幽炎训话结束期间,上官御随意望向窗外,回想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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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御不是他的本名,「天枫寺」中所有人的名字都是景明煌取的,每个人的身世各有不同,十几年前他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侠客」,外号「鬼王」,行踪与真名成谜,更没人知道他的样貌,只知道若某处有恶霸横行,不论在哪、不管是何身分,只要恶行泄漏出去,过没多久必定横死,不论是如何铜墙铁壁的防备措施,都难逃死劫。
他彷佛一缕轻烟,随时潜伏在阴影中,伺机等待夺命时刻…
任何事、任何人,都拦不住他。
鬼王出手前总会在被杀者家最醒目的墙上,以鲜血画下一颗鬼头预告他将到来,即使是在警备最森严的内院中,也没有人能看到他是什么时候画下的,鬼头总是凭空出现,他来无影去无踪,直叫人心慌。
而被指定的恶徒子时一刻内,必定身亡,绝无例外。
虽悬赏万金以致人人争相搜索他的行踪,但他从未失手过。
先不提上官御,天枫寺里的人大多都是孤苦无依的弃儿,因为无处可去,三人便决定收留他们,彼此互相扶持着,一直走到今天。
最初他与景氏兄弟在四处闯荡时只救了四人,但后面一个接着一个越救越多,不知不觉间已经形成团体,历经各种磨难的孤儿们对他们憧憬不已,争着要习武,想象他们那样行侠仗义。
上官御初期是不太愿意的,他心里始终有些芥蒂。
他知道自己满手鲜血,虽做正确的事,却不是用正确的方法,所以不愿强行逼迫谁去继承他的「正义」,特别强调可以选择不加入,没想到那些孩子却没有一人要求离开,仍执拗的哀求他传授武艺,想消除世上所有邪恶…不想再让任何人受到跟他们同样的痛苦。
望着那一双双诚恳的眼睛,上官御不得已只得应了,不过都只有教导他们武艺,「刺客」的任务却不愿交给他们,但后来又发生了某些事,这些孩子才正式步上刺客的路,于是「天枫寺」就成了现在的组织。
他始终认为自己不过是一介刺客,虽从不杀无罪之人,但不经由法律制裁就私刑处理完全是滔天大罪,无论是谁的血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以为会被冠上魔头的恶名,没料到众人竟会将他奉为侠客、吹捧为英雄,时至今日他仍旧感到心虚…但亦有斩奸除恶的骄傲。
而他这个「侠客」,又是如何跟帝王家的两兄弟结识,说来话长但又能一言以蔽之…就跟话本上那些老掉牙的故事相同,闷坏了的皇子溜出宫胡乱瞎闯,结果惹上麻烦然后凑巧被他救了。
后来一切就跟所有话本套路差不多…的确满扯的,说是真实发生可能没人会信,但就是各种巧合,简直就是命运之神的旨意,这回你救我、下回又是谁有状况被解围等等…
这种啼笑皆非的情节就这样来来回回上演好几次,到底是哪一次自己就是他们在追寻的「鬼王」这事被发现(对于自己的名声竟然响亮到连皇子都知道这点,他真不知该做何反应),上官御已经记不得了。
嗯?还是他自己说的?年代久远他真的忘了,只记得本名讲出来时景明煌那个梦想破碎的夸张脸…上官御想到这里忍不住勾起嘴角。
『鬼王」的名字怎么那么难听!早知道就不问了!』
少年景明煌失望至极,哭丧着脸仰天吶喊,景幽炎也忍不住掩面,彷佛想将记忆清空。
「鬼王」哭笑不得,任由二人自个悲痛去,本以为时间流逝就没人会再说这档事,没想到他的好兄弟登基为帝后就吵着要给他换名字。
皇帝赐姓赠名乃是殊荣,一朝中有一两个就已经很多,但这位毫不重视礼法的奇怪皇帝不但爱读话本、整天吵着要浪迹天涯、还很喜欢给别人取绰号(甚至中意的花草也有名字…),而且总有各种奇怪的名目来当借口以满足他的取名癖。
当然很多人为了不忘本,对于另改姓名不屑一顾(御赐的自然另当别论),不过上官御本人并无这种忌讳,只是为免麻烦要求景明煌不要昭告天下,喜孜孜的年轻皇帝不眠不休想了好几天(处理朝政都没这么殷勤),为了响亮好不容易才决定「上官御」这个名字。
『你看看,多好听啊?喊出来多有派头?做官就该有个好名字。』
景明煌满脸墨渍,得意洋洋的拿着沾满墨的纸对上官御邀功。
『上官御…你这是要我卖命卫国的意思?还上官,官家味太浓厚了吧?』
上官御盯着纸好半晌,捏着下巴无奈的蹙眉。
『你本来就是保卫国家的英雄嘛!御字挺好的不是?而且「上官」就是百官之上,这么优秀的名字有什么好嫌的!』景明煌坚决的喊。
谁是英雄…不要把我抬的那么高好不好…上官御苦笑。
『我只是个刺客,英雄什么的不敢当,虽然你会当上皇帝是我造成,辅佐你算是赔罪…但还是要先说清楚,帮你仍只是为了能将世上所有乱源消灭,若是要我做违背初衷的事,咱们就此别过。』上官御沉默片刻,毅然的移目注视景明煌,暗暗观察对方神色。
说来胆量可敬,他这「鬼王」的名号真非浪得虚名…
身在皇宫最中央,即使旁边没有闲杂人等,但是只要一声呼喊就会涌来成千上万的士兵,这种插翅难飞的状况中,竟还敢毫不畏惧的在手握天下之人面前,宣誓自己绝不屈服于权势,天下大约只此一人而已。
『那当然!一言为定!如果哪天我们做了恶事,就任凭「鬼王」处置!』
景明煌澄澈的双眼丝毫没有动摇,搭着景幽炎的肩膀坦荡荡的担保。
『任凭「鬼王」处置。』
景幽炎以肃穆的神情重复誓言,那模样恰好与兄长朝气蓬勃的样子成反比,看着比他更认真看待此事,善于观察的上官御面带笑意,朝阳灿烂中他们三击掌,誓言此生只为黎明百姓而战。
「鬼王」的刀不慕名利、不羡权势,只为苍生挥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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