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脑袋埋在他怀里,听着他浑厚胸膛下传来的心跳,一声又一声,强劲有力。
阵阵馥郁幽香不住袭来,散发着温热的温泉水天然便让人放松,她只觉自己仿佛置身一个奇异且温柔的梦境里。
他的唇再度掠过她脖颈后的肌肤,低沉的声音道:“答我。”
阿秋只觉得被他触碰过的地方,忍不住颤栗,而将要出口的回答,也再次被他沉重的喘息堵住。
究竟什么时候,曾有过似曾相识的情景,而那时对面的人,又是谁呢?
阿秋勉力控制着自己,强行令自己清醒过来,再度以双掌推他胸膛。
她感应得很清楚,这般纠缠了半晌之后,他体内气息运转果然顺畅了不少,经脉脏腑亦恢复了生机。
因此这一下,她至少用了三成真力推出,并非做做样子。
栎阳神君被她推得在水中跌跌撞撞,直后退了一步,站直身体,举手擦拭了一下唇边水珠,意犹未尽地瞧着她,似笑非笑道:“我已想到了弄干你衣裳的办法。”
阿秋不敢直视他身体,迅速低头回避他视线,口中答道:“不劳你驾,我自己会弄干的。”
这次她学乖了,以足点在池底,飞身提纵,瞬时跃出水面,掠上岸边,按照脑中适才根据水路描摹而出的地形图,迅速往正殿方向奔去。其姿势之狼狈,几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待得她奔回正殿,已是气喘吁吁。脑后却听得栎阳神君悠然的声音道:“你要去哪?”
阿秋不敢回头,唯恐自己目下情况全落在他眼中,道:“我要回金陵台去。”
“金陵台”这三字一跃出口来,她立刻便想到了顾逸。奇怪的是方才在池中,整个过程中,她都不曾想到顾逸。
此刻想到顾逸,她虽然不曾回头,却能清清楚楚感受到,栎阳神君的目光有如实质,在她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她只觉得羞愤欲死,再不欲多言,拔足便行。
身后风响,栎阳神君的轻喝已在她头顶响起:“坐下。”
随着这声轻喝,她的肩膀已经自后被人轻轻一拍,而她亦不由自主地往地下坐去。
栎阳神君的一只手掌自后抵住了她的脊背,她立刻觉得有暖流自他掌心涌入,体内真气内力运行,她的身躯渐渐发热,而身上湿透的衣衫也便缓缓冒出白气来。
只是这般以内力烘干衣裳,极耗功力。
阿秋便这般呆呆地坐着,直等着他将最后一滴水珠自衣裳上蒸发干净,不知何时他又细心地取了梳子,将她的头发梳理得干净整齐。
整个过程之中,栎阳神君再未发一言。
他大约也已是清醒过来,亦觉尴尬。
待他为她理好最后一缕头发,阿秋站起身来,轻声地道:“我可以走了么?”
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她始终不肯回头瞧他一眼,便可知她心中想法。
不必眼看,她也知身后的那人顿了一顿,方才开口道:“阿秋。”
奇怪的是,这一声听上去,却很是熟悉,仿佛梦中,已被他叫过千百次。
阿秋闷闷地道:“嗯。”
栎阳神君声音清楚地道:“我并非不负责任之人,你若愿,我随时可以娶你。但你若不愿,”他声音瞬间低了下来,道:“那我也不能勉强。”
阿秋听着他声音低沉,全没了方才池中的恣意霸道,却不知为何,狠狠一跺脚,半认真地负气道:“你已经勉强过了!”便头也不回,直向殿外疾奔而去。
她才奔得几步,就不得不暗自庆幸,栎阳神君为她烘干衣服和梳理头发,正是时候。
因为栎阳神殿外,遥遥地,萧长安玩世不恭的声音已传来道:“请问神君,大司乐可在此处?”
阿秋立刻扬声回应道:“我在这里。”同时足下加速,奔了出去。
萧长安正斜斜倚在门口石幢上,看她出来,目光却是不动声色地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方才笑道:“上官大小姐说得不错,你果然在此。”
阿秋却有种感觉,他虽然看似放松,却依然在关注着她行动中的蛛丝马迹。
她定了定神,回以一个礼貌微笑,道:“我不过向神君求证一事,现在已得到答案,便出来了。”
萧长安不动声色地和她并肩而行,口中笑道:“请问是什么事呢?今日我听说你与上官大小姐、裴大小姐一起去了神獒营拣选参与演出的军士,不过回来东宫的只有上官大小姐,我奉太子命急着找你,她说你大概在栎阳神宫,果然如此。”
阿秋心知肚明,上官玗琪并未将神獒营发生的生死风波告知萧长安。她略一沉吟,答道:“我想请栎阳神君参与《韶》、《武》演出,不过已经为他所拒绝。”她这话不中亦不远矣,以之敷衍萧长安,是毫无毛病。
因她去神獒营选人,回来时便顺带想起了栎阳神君本人亦是绝佳人选,这般思路天衣无缝。
萧长安一听得她要请栎阳神君参与,似是立时紧张,而后听得栎阳神君拒绝,便放松了下来,他也不问为什么了,只是笑道:“此人虽被称为神君,但终究善恶莫测,来历亦难晓。姐姐少招惹他是最好。”
阿秋试探地道:“对于他的来历行止,小萧你是否有去查证过呢?”
萧长安目光闪动,顾左右而言他地笑道:“姐姐是土生土长的南朝人,又比我早入宫,你都不清楚的事情,长安更是所知有限了。”
阿秋淡淡地道:“你之前不知他的存在,这般说属正常。但我不信,以你万无一失的性情作风,在自武阳陵回来后,会不去查此人的底细。”
萧长安微笑道:“知我者,阿秋姐姐也。”他随即收敛神色,正形道:“栎阳神君传说产生的时期,在前桓之末。但在大衍建立后,此地的传说便销声匿迹了,但不知为何此时又忽然出现。我对此君的感觉,与隐世宗厉无咎相似,他当是一位隐世的前辈高人。”
阿秋听他提到隐世宗厉无咎之名,心中没来由一痛,想到厉无咎正是因顾逸而被萧长安逼入生死关,脸色不由得便寒了几分。淡淡道:“我发觉你很喜欢在前辈高人身上找便宜。被你查清楚来龙去脉的高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希望你不要把主意打到这位神君身上。”
萧长安闻声而知阿秋不悦,微笑道:“姐姐过奖了。长安小小后辈,怎能对前辈高人做成妨害。不过,姐姐似对栎阳神君很是维护,这倒是令长安,”他顿了一顿,声音低沉地道:“不太高兴。”
其实阿秋一贯并不喜欢玩心眼,尤其对着一个自己原本算得亲近信任的人。
她沉思片刻,终于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停下脚步,看定萧长安道:“隐世宗厉宗主,因贵姊萧羽之故,被你逼着打赌,又因为要维护我顾逸师父,最终发出天命谶言而入生死关。而我顾逸师父,也是因为信你之故,无法及时得到化神丹,才被迫退隐。而这所有的根源,都是因你顶替了令姊萧羽,作为飞凤卫入了南朝宫廷。”
她一边说,萧长安的脸色先是一僵,而后却越来越冷。阿秋瞧在眼中,却决意今日要把话说个清楚。
她并非不知萧长安对自己的格外容忍,但她却不想利用这种容忍。
兰陵堂“荆轲”,神兵堂堂主,虽然是刃冷无情之人,也不在乎对着敌人空口白舌撒谎,却无法长期忍受对自己身边至亲之人虚与委蛇。
阿秋一字一句地道:“萧羽也好,厉无咎也好,我师父顾逸也好,都不曾害过你,且都对你有包容照顾之德。但你却一而再的算计他们每一个人。小萧,江湖血冷的道理,我并非不知,但实在无法苟同你的做法。”
萧长安脸色变幻,眼中似要冒出火来,狠狠地道:“那是因为你是江湖人,而我是朝廷人。阿秋,我不许你这般的来评判我,千秋之下,谁都可以讲论我几句,但唯独你,我不许!”
他伸出一只手来,便要抚上阿秋的脸庞。
阿秋早有准备,并不后退闪躲,而是一手拂向他手腕,另一手瞬间以二指搭上他咽喉要害,毫不回避地回视他。
萧长安回过神来,眼神回复清醒,立刻放手,就那么毫不抵挡地,任阿秋抵上他咽喉。
他就那般深深凝视着她,眼中清醒得如同寒潭,再无一丝一毫波动。
阿秋听得他道:“那么你呢?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你包容,不在意你的来历,你的目的,也从未想过出卖你邀功,你可曾感激过我?”
阿秋一时间血都凝固了,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她听得萧长安继续地道:“第一次见你,我便瞧出了你举手投足间有武功底子,你瞒得过孙内人她们,因为她们不会武功,你瞒得过裴夫人和赵昭容,因为她们不曾私下密切与你接触,可你又怎么可能近身瞒得过一位飞凤高手?”
阿秋恍然大悟,道:“那时你带着我飞檐走壁,根本是在试探我是否会武功。”
萧长安唇角溢出一丝苦笑,道:“不无试探之意,却也有轻薄之心。你若非出自江湖,而是普通女子,根本不会任由得我贴身揽着你,面不改色地穿墙过屋。”
阿秋张口结舌,半晌道:“我也可以仅是因为信任你的本领。”
萧长安苦笑道:“姐姐,即便你任我接近你是信任,可飞檐走壁上房揭瓦这种事情,只有江洋大盗才会习以为常的。”
阿秋再度哑然。
所以根本从一开始,他便怀疑她的身份。
她抵住他咽喉的两根玉葱似的手指,终于缓缓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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